“哪张……?”
程霖心虚地问了问,心想:不应该,小表弟当年那张照片在‘更多相册’里头,而且还加了密码,不应该被发现才对,难道是发现了别的?
他最近有保存过什么奇怪的照片吗?
眼神的余光微微瞄了过去,那手机屏幕上显示地正是那天校运会,陆扬穿着青蛙玩偶服的出场照。
由于是拿李光蛋的数码摄像机拍摄的,所以和面尤为清晰,他那张生无可恋的糗脸一览无余。
程霖想起来了,这似乎陆国忠前两天发朋友圈时,他保存下来的一张图片……
“你这个人,就那么爱收集别人的尴尬照片吗?”
“咳咳,那啥,马上绿灯了,赶紧把手机还我,我这人路痴,没导航走不了……”
程霖刻意地回避这个话题,找的理由甚至有些牵强。
陆扬怒目瞪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地将照片删了,把手机放回了支架位。
然后就不说话,头看向一旁当哑巴了。
程霖战术喝口水,正好变绿灯了,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切,删了又能怎么样,‘30天内删除’的文件又没有清,还不是能找得回来。
…*…*…
自此一别后,被打乱的生活又回到了日常,陆老爹来的这一趟,就像是领导视察一般,来时兢兢业业,走了之后该咋样还是咋样。
程家老两口子都是事业大佬,手头上光是正在进行的项目就有几十个,来过一次后便各自忙各自的事业去了。
日常又恢复到平日里两点一线的状态,程霖和陆扬都要去上学,只不过两个人课时安排不一样,早上几乎碰不到头,房门阻隔了二人的联系,唯独一天过了半,才能见个面。
因为之前李光蛋承诺过程霖若是能来帮陆扬提高竞赛成绩,便给一些一中教职工的福利待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张一个月三百限额的食堂伙食卡。
以往程霖的晚饭都是外卖或者周围小馆子解决的,如此以来,他倒是有了正大光明可以进入一中的理由。
保安大爷问:来干嘛的?
程霖:干饭来的,顺带溜达溜达~
……
时间转瞬即逝,一中的期中考试正好就是全市联考,赶在十月最后几天考完了;全市联考要考虑到金陵市内的一些普通中学,所以出的题目不会太过于刁钻偏门,水平要比一中提高班的练习要简单一些,但该有的难度不会少。
更何况期中考试之后,就是家长会,这次考试的成绩,肯定会成为家长会的谈资,所以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对这次考试都是格外地重视。
相较于张天昊他们的紧张,陆扬倒是显得有些平淡,不因旁的,只是冬令营的比赛时间逼近,今年又举办地格外早,家长会结束完一个星期就开幕了,所以他花了较多的时间在冬令营的备战上面。
当期中考试成绩下来时,陆扬也是预料到,他不出意外地成绩下滑了。
“我滴乖乖,你这还叫退步?数学满分,理综286,你这要是叫退步,那还让我们活吗?”
张天昊看着陆扬的成绩,心里泛着酸,这成绩要是能给他,做梦都能笑出声了,而陆扬却一脸乌云难散的模样,盯着手上这短短的一小段的表格纸,一言不发。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若是考得不如意,或者成绩像现在这般断崖式下滑,扬哥都会陷入一段沉默不语的emo状态。
这次理科考得属于正常发挥,但语文和英语这两门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即使总分六百六十多,看着很高,但是跟刚分班的时候对比,短短两个多月时间,成绩下滑了五十多分。
说退步一点都不为过。
“是时间兼顾不过来了吗?”柯伟伟回过头,问了一句。
“最近花太多时间在冬令营上面了,不过也没什么,只要过两个星期结束就好了。”
陆扬挠了挠头,将表格纸贴在桌子上,给家长会做准备。
这次不光是成绩,连年纪排名也掉了,从前五掉到二十,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我靠,伟哥,语文146,英语150,你们两个都有一科满分,就不要凡尔赛了好吗?给我这种学渣一点活路吧。”
这三人中,最可怜倒是张天昊,每次考试都要受着两位大佬的联合打压。
“各位安静一下,把成绩单都贴在桌子上,桌子和桌洞收拾干净,劳动委员监督检查,文艺委员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家长会’三个字,快点快点都动起来,咱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整理准备!”
徐培抱着一堆资料走进班级门,边说着,边打开多媒体的软件,手上带着四五个u盘,不用说都知道是各科老师带过来的。
高中的家长会不像小学和幼儿园,学生和家长都是为了高考,自然就省去了不少花里胡哨的内容,而且时间紧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之后说不定还有家长要和老师进行一对一的面谈,所以不能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哎,徐主任一句话,手下人累断腿啊。”
张天昊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情不愿地收起自己的书桌来。
若是往常,徐培或许还会怼上个一二句,可今天情况特殊,因为是家长会的缘故,且此时的教室窗外已经有了不少的家长,她自然不好意思开口。
“那个,各位家长请稍安勿躁,A班的家长会五点半准时开始,这段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李光蛋此时也已经从老师办公室中出来,很是罕见地套了一身西装,看着有点违和,身旁几位女老师倒是打扮很正经,有的甚至将期中考试的试卷都带来了,估计是想跟某些同学家长单独先聊一聊。
“柯伟伟,出来一下。”
窗户外,负责英语科目的杨玲老师一身深棕色风衣,旁边站着的便是那日在校运会遇到了柯妈妈。
“不是吧,兄弟,你考满分还要被私聊啊。”
对于学渣来说,跟父母一起被老师叫出去如同天灾降临,堪称学生生涯中,最害怕碰到的事。
当然,好学生除外。
“估计是找我聊英语演讲比赛的事情,我先过去了。”柯伟伟三两下收拾好自己的桌子,然后便跑了出去。
张天昊叹了口气,心想他这辈子多半是做不到在老师和家长面前如此淡定从容的了,转头看向陆扬,趁着休息的空隙闲聊道:
“扬哥,你这次又是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啊?”
说起陆扬,可以说算得上一位传奇人物,家长从不来开家长会,高一差不多三四场家长会,都是他一个人开的,大半的家长都认识他,穿着校服,单只独影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开始或许有一丝可怜,但尤其在了解到他的成绩之后,更是一举成为了他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好,又不要家长操心的孩子,无论到哪里都会成为行走的模范。
只是这次陆扬摇摇头,脑海中似乎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笑道:“不,程霖会过来。”
“大佬?”张天昊一愣。
啪嗒——
“surprise!”
正说着,陆扬的桌子上突然多了一个十分花哨的包装袋,上面似乎看着似乎像是某个时下正流行的奶茶品牌。
“这是……你怎么穿成这样!?”
陆扬意外着某人的突然到来,可转头一看,一个差点打破他三观的打扮呈现在眼前。
“嗯?我打扮怎么了?是不是特有来开家长会的感觉?”
程霖穿着一身湛蓝色的西装,内衬没有打领带,外套是敞开的,看着大了好几个码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手拿一个公文包,白色的衬衫塞到裤子里头,皮带看着价格不菲,可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借来的感觉一样。
下渗没什么可说的,同色的西裤,最底下是一双黑色的马丁靴。
唯一说得上是亮点的地方,便是他带了一副金边的眼镜,收敛了平时放荡不羁的感觉,显得文质彬彬了些。
“你看着像卖保险的。”陆扬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得出了个这样的结论。
程霖‘啧’了一声,“我就不该指望能从你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说起家长会,程霖还是头回以家长的身份参加,为了使自己看着像模像样一些,他还特地开车去了自家老爹的公司,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借一身西装来撑场子。
程斌的衣服虽然说都是高级定制,可都是围绕着他那大肚子来量尺的,程霖虽然看着骨架子大,可那腰腹出多出的面积,早就露了馅。
陆扬呵呵两声,而一旁张天昊好奇于程霖带来的东西。
“我可以拆吗?”
“拆呗,反正是买来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喝的。”程霖大气地说道。
张天昊哗啦一下拆开包装,里面是四杯带着奶油顶的奶茶,虽然用透明的盖子密封好,可奶油的醇香和茶水的味道一下子扑鼻而来,很是香浓。
“这个牌子,是最近才来金陵市开的奶茶店吗?”
别看张天昊是个体育生,各类垃圾食品没少吃,奶茶自然不在话下,看着包装和一大包奶油顶,一下子便认出这是某个当下热门的奶茶品牌。
程霖见两个小兔崽子不敢下手,直接把杯子从里头拿出来,将吸管递到他们的手上,“有啥不好意思的,买来就是给你们喝的,别不给面子啊,这牌子才在金陵市开店,还限量,一个人只让买四杯。”
“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可就更不好意思了。”
嘴上话是这么说的,可张天昊已经是喝上了。
陆扬吸了一口,进入口中的是奶油和乌龙茶的混合,二者搭配地相当到位,非常对得起‘人间烟火’这个名字。
“对了,你们还有个小伙伴呢?”
“被家长和老师一块儿叫走了。”
“得,那剩下这杯便宜我了。”程霖直接宣告了最后一杯的归属权。
陆扬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一会儿咱怎么回去?我等你吗?”
“不用,我今天开车来的,你等会直接回家就行,记得帮我打份饭,肉菜多点,其他随意。”
程霖将一中的教职工卡给了陆扬,二人之间有种独特的默契,心照不宣地一迎一合。
…*…*…
几人闲聊了几句,而后铃声响起,李光蛋应声走了进来,严肃正经地说道:“各位家长,我们的家长会马上开始,同学们可以先行离开了,去空教室自习或者直接回家都可以,那么我们五分钟后,便正式开始吧。”
说着,A班的同学们相继离场,陆扬跟程霖打了声招呼,说了几句注意的话,便背着书包离开了。
教室依旧是乱哄哄的,窗外的夕阳已经接近尾声,唯留下一丝在天边的余辉。
程霖看了眼时间,5:28,结束差不多要到六点半,幸好他提前吃了点东西,要不然铁定饿的咕咕叫。
观赏着窗外斜阳之余,程霖打量着教室里的一切;一中老教学楼的陈设几乎并未有丝毫改变,只是一届一届的学生下来,总会留下独有的风格和特色。
陆扬所在的班级,学习的班风比较浓厚,装饰物自然就少些,连黑板报都精简地可以。
欣赏之余,桌子上的某个纸条引起他的注意。
姓名:陆扬
班级:高二A班
学号:*******018
语文:102
数学:150
英语:123
理综:286
总分:661
这分数,好像有点退步了啊……
程霖眉头微微皱起,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咳咳,请各位家长稍微安静一下,我们A班高二第一次家长会现在正式开始。”
李光蛋咳嗽两声,拉回了在场各位的注意,目光同时也是扫了教室一圈,最终又一次被程霖吸引了目光,甚至脸上还产生了一丝龟裂。
不因旁的,别的家长的桌上,都放着试卷和笔,再不济也会放一张纸来记录要点,唯独程霖的面前,空荡荡的桌面上,放着两杯奶茶。
怎么,这是来开茶话会的吗?
咳咳——
李光蛋叹了口气,咳嗽了一声,自然是不多讲,直接开始了。
“我跟各位家长都算是熟人,也就不多自我介绍了,我就直接开门地说了,桌上的成绩想必各位家长也看见了,就是这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这一次是全市联考,难度中等,但是能看得出来,有人进步明显,有人退步一大截……”
李光蛋单刀直入,身后的PPT也都是些单调枯燥的数据表格,写着平均分和市排名,有些家长面露满意之色,也有些看着发愁。
一中算不上是金陵市最好的高中,但怎么着也能排上前五,各年级的A班自然都是冲刺985,211的好苗子,不光光是学生自己要努力,连家长都要费劲心血拼搏。
别看这只是一次其中考试,但这是文理分班之后第一次大规模考,又是校外老师出卷,在各位的家长心里的分量可见一斑。
台上,李光蛋只是概括个总的,然后就是单独讲述他语文这一科目的部分,话并不多,毕竟之后还有老师在排着队。
程霖听着,注意力却只专注了十分钟,而后高中课堂的效应就出来了,眼皮子开始打架,口中不断地打着哈欠,两杯奶茶下肚倒是不饿,可就是无聊地发困,李光蛋在上头说话,内容左耳进右耳出,只看着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
突然一股尿意袭来,他倒是当即来了精神。
程霖暗骂了一句,人有三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爱紧着重要关头来添乱。
抬头打量了一拳周围形式,讲台上已经换了老师,李光蛋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周围的家长有的是请假过来的,在底下拿出手机回复着消息。
后门半掩着,程霖看准时机……
嗖——
一道残影冲出教室,速度又快,动静又小,坐在前头的家长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有人连家长会都敢翘。
恐怕也只有坐在陆扬位置周围的家长察觉到刚刚的动静,但都一脸懵逼,眼中闪过大大的疑惑:
人呢?
…*…*…
哗啦啦——
一中的厕所几十年如一日,联排坑位加上全自动水箱冲水,似是保洁阿姨今天刚来打扫过,还有着一股消毒水味道。
“呼~”
“厕所上的怎么样?”
“还行,最近一中有钱了不少啊,竟然买得起洗手液了。”
程霖顺嘴搭着话,等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发现有人正蹲守在厕所门口等他。
厕所幽暗的灯光打在那一毛没有的脑袋上,都有些晃眼。
不是李光蛋还能是谁?
“咳咳咳……您不开家长会,跑来监视我上厕所干啥?”
“程霖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上学的时候就敢翘我的课,长大了依旧死性不改,连我的家长会都敢翘。”
李光蛋阴阳怪气地说着。
程霖挠了挠脑袋:“人有三急,不上不行,我等下就回去。”
李光蛋打量了他这一身,那看着像偷来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里头的衬衫松开了领口的扣子,衣摆一半在外,一半塞了进去,很显然对方并不是经常穿搭西装,不过比起程霖刚来那变扭的感觉,现在的他倒是看着顺眼多了。
这样才有他自己的风格。
“不用回去了,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吧。”
李光蛋说着,就像是教导主任抓到犯错的学生一样,转过身,背着手就离去了。
“啊?”程霖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不过是上了个厕所,又要办公室一日游啊?
……
此刻,教师办公室内
“来了?找个椅子坐吧。”
一中的教师办公室将近四五十个工位,不过因为开家长会的缘故,都空荡荡的,只有最里面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数学竞赛队的王青老师,另一个竟然是陆扬。
“额,那个李光……李主任啊,我是毕业了对吧。”程霖明显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不早就毕业了,说什么胡话呢?”
“那就好。”
刚刚那一瞬间,程霖莫名有种做错事被叫家长的感觉,总之就两个字——心虚。
四人面对面坐下,陆扬显然很是淡定,程霖倒是紧张得多,这两个看着都不知道谁是家长,谁是学生。
“那个,你们到底是有什么事,能不能别卖关子了?”
李光蛋坐了下来,手上拿着两份答题卷,没有直言,先提出一个问题:
“这次陆扬的期中成绩,你们都知道了,对吧?”
陆扬点头。
程霖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一起点头。
李光蛋手上的两份卷子,一个语文,一个英语,逐个分析着:
“陆扬,这次的试卷已经看过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错的都是哪些地方,英语还算可以,失误没有太多,重点在完形填空和阅读上面,英语老师也跟我说过,这次统考的英语主要是词汇量的积累,你基础还算扎实,但是拔高方面,有些欠缺。”
陆扬听着,默默点头不做声,程霖观察着他,心想:这又是搞哪一出?
英语说完,就说到了语文,李光蛋拿起试卷就是一阵叹气,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不过还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着重地说了一句:
“这次你的语文退步很大。”
话语不多,单单只有一句话而已,可在场的人都了解李光蛋,话越少,说明事情的情况越严重。
“光是填空,你就错了两个,这在以前应该一个也不能错的,然后选择题是你这次的重灾区,很明显能看出来,最近语文应该都没怎么复习吧,难的我就不说了,有些简单的送分题还踩了陷阱,这都很不应该啊……”
李光蛋一改往日活跃的语气,话说的相当沉重,带着批评的口吻来总结陆扬这次的期中考试结果。
其他的理科考得还算可以,自然就一笔带过,可文科跟理科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平常的积累,一段某段时间垮掉,想补回来就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李光蛋说这么多,无非在称述一个事实:
陆扬有些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