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隐欲>第十三章 打断腿警告

  “林同学,你好!”陈董事长像一位热情的长辈一样向林清伸出手,“我认识你,你是慧轩的学生,她经常提起你们。”

  “慧轩”说的是林清大一下学期的英语老师,张慧轩。张老师曾是学校教师队伍里最年轻的一位,讲课风格活泼生动,深受学生们的喜爱。在她去年夏天宣布与陈建睿结婚并离开A市时,不少学生都宛若失恋。

  “不胜荣幸。”林清客套地应了一句,同时握上陈建睿的手。

  这个人是Alpha。

  陈建睿的外表和善,信息素却咄咄逼人,仅手掌中渗出的一点点,就令林清略感不适。但林清却并未感到意外,毕竟能成就如此一番事业的人,定不会是等闲之辈。

  然而陈建睿的信息素虽强势,却散发着一丝凛冽的孤独感。林清集中注意力仔细感受,发现这Alpha信息素竟并未与Omega信息素永久结合。

  林清想起一段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花边新闻,新闻说陈建睿曾与一名青梅竹马的女性Omega坠入爱河,但后来那位恋人不幸早逝,现在他即便已与别人结婚,却从未忘记过曾经的初恋。

  也有传言说,那名女性在十八年前陈氏集团的夺权争斗中,被陈彦霖枪杀致死,这给了陈建睿致命一击,逼得他在绝望中放弃争夺,败走至国外。

  林清与陈建睿两人的手轻轻一握,就立刻松开。之后陈建睿又亲切地同他聊起张慧轩老师,他也一一礼貌回应。寒暄过后,校领导提议先到礼堂歇息,一行人便纷纷迈开脚步,浩浩荡荡地在校园大道上行进。

  陈董事长和领导们走在前面,林清和其他人紧随其后。然而在某一瞬间,林清偶然看到陈建睿稍稍回头,瞥了他一眼,以不易察觉的速度眯了眯眼睛,目光陡然锐利。

  但当林清再次看向陈建睿时,对方的眼神却恢复了和之前一样的温和友善。

  领导们聊起学校这几年愈发强大的师资力量和生源质量,陈董则耐心地听着,适时发表高见,引得领导们频频点头,发出由衷的赞叹。

  眼前的画面一片和谐,仿佛方才的那一刹那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他摇摇头,心想自己此前与这位董事长素未谋面,陈建睿也常年居住于外市,不参与陈氏集团的事务,按理说,应当与他本人和林家都素无交集。

  陈董事长的演讲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交流会结束,他便在同学们的热情簇拥下离开了学校。而这对负责接待并组织会议的学生会干部们来说只是一个开始,陈董事长走后,还有其他几位重量级校友等待他们迎接。

  所以这一日的白天,林清是在无数的演讲和座谈会中度过的。眼看窗外的天色渐渐黯淡,他身为晚会的主持人之一,一刻也不能休息,刚走出礼堂,就直奔体育场。

  体育场上灯火辉煌,足有半人高的音响正不间断地播放着流行歌曲,人群三三两两地聚在场内,或站或坐,时不时向主席台投去期待的目光——这是校庆晚会的预热。

  林清绕到主席台后,走进学生会临时搭建的化妆间。专门聘请的化妆师和造型师迅速迎了上来,把他拽到椅子上,为他换礼服、打发胶、往脸上扑粉。他端正表情,放松身体任由他们摆弄。

  不一会,许姐走了过来,将一个黑色文件夹递给了他。他接过,打开文件夹,一边配合着化妆师的动作,一边复习台本。

  手机铃响,屏幕上赫然写着“林宪”二字。林清知道兄长大概要和他聊订婚的事,便放下台本,欲起身出门接电话。无奈他还没完全站直,就被化妆师一把按回了椅子上。

  “同学,先别动。”

  林清没办法,只得先挂断电话,再给兄长发一条短信解释。半晌,兄长回复说,两家将于一个月后正式宣布联姻,订婚宴会安排在位于市中心的霁月大礼堂,到时林家大部分亲戚、朋友都会出席,与林家存在合作关系的各个世交家族也会收到邀请函。个

  他苦笑着放下手机,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这场订婚宴是为他定下终身的宴席,是彰显林氏实力的阅兵式,更是宣告继承人身份的仪典。

  未来,从踏入霁月大礼堂的那一刻起,他就会被名为“家族利益”的锁链牢牢绑缚,就算视线所及之处天地闭合日月消逝,漆黑的骨灰盒也要把他永久囚禁在林家的灵堂里。

  化妆师提醒林清可以走动了,他便僵硬地站起身,抬眼望向屋内的落地镜。镜中之人端庄文雅,清新俊逸,精致的面庞素若白梅,显得一双剑眉星目愈发耀眼。

  林清想,一个月后的自己,大概会比现在更为光彩耀目。中传

  “学长,”另一位主持人走上前来,只看他一眼便红了脸,“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可以再对一遍台词。”

  林清笑了笑:

  “好。”

  远处的钟楼敲响八次,悠悠的钟声回荡在校园上空。体育场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升腾而起,身着华服的主持人在万众瞩目下踏上舞台。

  林清宛如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精准地读出了每一句台词,摆好了每一个表情,做出了每一个动作。阵阵掌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好似在一遍遍地嘉奖他的表演。

  如果无力改变既定的未来,那就只能尽全力让现实变得不至于太过惨淡。

  订婚之后便是结婚,结婚后就要为家族诞下后代,度过繁忙的几十年,最后与那位素不相识的订婚对象——或许到那时已成为伴侣的人——一起安度晚年。

  但在节目的间隙中,他也曾偷偷望向台下。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逡巡,似是在无意识地寻觅着谁。

  埋在心底的种子曾经偶然沾了一滴甘甜的雨露,现如今竟发了疯似的成长起来,在他不知不觉中爬满心壁,锥心蚀骨地啃噬着心口。

  梁萧。林清无意识地默念道,梁萧。

  然而他就算已经站在最亮的聚光灯下,却无论看向哪里都只能望见一片模糊的黑。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执拗地希望可以在黑暗中看见那一抹纯白。现,

  那一抹干净的,直接的,热烈的,疯狂的,仿佛只要触碰到碎片似的边缘,就可以与那暴风骤雨般的深情一同灰飞烟灭的——纯白色。

  午夜时分,曲终人散。失去了聚光灯的庇护,身体被浓重的夜幕重重包裹。林清独自一人站在体育场中央,站在这片空无一人的大地上,沉默着抬起了头。

  “啪嗒,啪嗒……”

  冰冷的雨滴砸在脸上,将化妆师绝伦的手笔染成一团花。他木然张开口,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涩味。

  这将是秋季的最后一场雨。明天早晨,冬日的银装就会铺满大地,为世人展现最为苍茫的雪白。

  但他好像再也欣赏不到那纯净的白色了。这双眼睛不管怎么睁大,都只能看见一团混沌的漆黑。

  寒意刺入骨髓,全身都不由得剧烈颤抖。心中仿佛裂开了一个巨大且深邃的空洞,饕餮的巨兽在其中怒吼咆哮,贪婪地撕咬着他鲜红的血肉与残破的精神。““播

  他挣扎着,想要填满这空洞,想要将这生于心底的欲望永久埋葬。他知道该如何埋葬——在这世上,只要他轻轻一勾手指,愿意为他填补“空洞”的Alpha们就会像秃鹫一样,朝着他这具死尸簇拥而来。

  手指触到柔软的真皮质感,林清怔了怔,缓缓将手里的东西拿到眼前。视线慢慢聚焦,一条黑亮的颈环呈现在眼前。

  林清笑了。

  他久违地开怀一笑,用两只手扯开短带的两端,同时举起,然后环绕在自己的脖颈上,“咔哒”一下扣死。文

  “咕咚!”人现

  烈酒灼烧着干涩的喉咙,焚得全身都仿若置于火海。屋外的狂风骤雨冲撞着玻璃,屋内却是一片淫靡之景。

  音乐轻柔而低沉,浅浅地浸入耳膜,如同枕侧密语着的情人,满含情欲地爱抚着听者的敏感带。难耐的呻吟与抑制不住的低吼断断续续地传来,为这方隐秘的小空间增添一分暧昧。

  玻璃杯底磕在大理石吧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林清抬头,舔舔红润的嘴唇:

  “再来一杯。”

  手里的杯子被一只好看的手取走,很快,就盛着半杯深褐色的液体回到他面前。他举起酒杯,抵到唇边。

  “先生,”一直沉默着的调酒师突然开了口,“这是您的第八杯威士忌,请适度饮酒。”

  略显青涩的声音引起了林清的注意。他手腕一顿,抬眼望向发出这声音的人。

  眼前的青年身材瘦高,面容有些稚嫩,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炯炯有神。青年被他盯了几秒,竟窘迫地红了脸。

  林清垂眸浅笑,啜下一口酒。节。文

  “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嗯,”青年答道,“妹妹明年就上大学了,我刚好会一点调酒的技艺,想帮她多攒点钱。”

  林清弯起唇角,调笑道:—x

  “那你是不是应该引诱我多喝点酒?”

  来酒吧之前,他洗了妆,换了衣服,又顺便把自己收拾成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他这一笑,饶是阎王爷看见了也要停三秒心跳。

  果不其然,青年慌忙低下头,结结巴巴道:

  “啊……不……那个……先生,酗酒有害健康,请您……”

  青年微红的脸颊顿时烧得比开了锅的水还热。林清抿着嘴唇,似笑非笑地望着青年。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对方就好像是从他心尖上长出来的一样。青年拥有黑色的眼睛,英挺的鼻子,薄薄的唇瓣,并且穿着一身干净的,纯白的,耀眼的调酒师制服。

  只看了一眼,他就几乎难以自抑。心口好似有渴血的小虫在噬咬,又痛又痒,咬得他鲜血淋漓。他倏地起身,隔着不宽不窄的吧台欺压而上。

  “先……先生?”

  一个容易害羞的Beta。

  “只要是你调的酒,”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挤压成一条缝,咬着气音的话语格外情色,“无论多少我都喝。”

  “先生,请您不要……”

  真可爱。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养你。”言语中淬了蜜,眼神却黯淡得仿若万丈深渊,“保你和你妹妹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先生,我不……”

  “跟我走,”林清抓住青年推拒着的手,拉到胸前,用掌心包裹着紧紧握住,呢喃道,“别再离开我,梁……”

  “先生!”

  突然一道强光自窗外照射而入,将视线内的一切全部刷成刺目的纯白。这一瞬间,世界都仿佛得到了净化,所有藏匿在角落里的肮脏糜烂都无处遁形。

  林清身形一颤,松开青年的手,被迫抬起双臂遮住眼睛。待光线减弱,他得以慢慢睁开眼睛时,那个久久盘踞在心头的身影终于闯入了视线里。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一下一下,应着心跳的节奏。

  喉咙里涌上一阵腥甜,双唇几乎失了血色。他怔怔地凝望着来者,宛若还沉浸在某个长睡不醒的梦境之中:

  “梁萧?”

  梁萧穿着一身全黑的西装,整个人好似被裹在了黑夜里。淡淡的男士香水味弥漫在周围,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甘甜,强烈地刺激着林清的感官。

  颈窝处的腺体不受控制地发起了热,呼吸骤然加快,心脏鼓动着满溢的欢喜,十根手指都在伸长着想要触碰对方。然而身体却僵在原地,不敢靠近分毫。

  只见梁萧之前一直穿的那身清爽的衬衫长裤白球鞋,此时却被一片看不清边界的漆黑所替代,而那双原本黑亮透彻的瞳孔,也阴沉得像是随时都要刮起暴风雨。

  眼前站着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就算一动不动,都足以让林清心生恐惧。

  林清倒抽着气,用尽全身力气迈开双腿向后退,缓缓拉开距离。撤到三步外的安全区域后,“咚咚”猛跳的心脏才勉强平复了些许。他避开对方直视的目光,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试探道:

  “学弟,你怎么在这?”

  视线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他又问道:

  “穿得这么正式,要去哪家宴会?别来夜店,不适合你。”。

  梁萧神色未变,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片刻,动动嘴唇,开了口:

  “过来。”.—t

  林清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听从梁萧的话。就在他恍惚之时,对方直接上前一步,堵住他的半边退路。

  身子像是触了电一样倏地一颤,条件反射性地向另外一边逃去。然而后背却狠狠地撞上了冰冷的墙壁,撞得骨骼都痛得“嘎嘎”作响。

  出乎意料地,梁萧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及时停住脚步,礼貌地向他伸出一只手,邀请道:“,现

  “林学长,过来。”

  语气虽轻,却带了不容抗拒的威压。

  呼吸越来越困难,双腿软得连半步都难以挪动,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中颤抖,大脑“嗡嗡”地发出警告。.—t

  面前这个曾标记过他的Alpha,正在释放信息素压制他。

  一向敏锐的直觉告诉林清,今晚的梁萧不太对劲。倘若真的乖乖跟他走了,不知会遭遇什么事。

  不能过去。

  林清沉下一口气,阖上眼睛,再缓缓睁开,而后绷紧全身肌肉,向前迈了一小步,同时抬起右手,伸向对方递来的那只手。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林清忽然翻过手掌,猛地向前一推,将堵在前方的人推到三米开外,然后盯准这一刻的间隙,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不久前射进来的那道强光已引起酒吧内其他人的注意,现在两人又起了冲突,林清一逃跑,周围的人群也跟着骚动起来,有的吹着口哨看戏,有的则时不时地拽他或截他一下,权当娱乐。

  幸好他的脑子还算清醒,只要集中精力就能躲过这些干扰。暴雨的“唰唰”声逐渐清晰,半透明玻璃门愈来愈近,出口近在咫尺。

  突然间,耳畔响起沉重的呼吸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窝。心脏倏地停跳,下一秒,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剧烈的疼痛自小腿处炸裂开来。

  “啊——!”文

  身体失去支撑,不可控制地向前跌去。脸颊撞在冷硬的地板上,泛起一片青紫。林清瑟缩着身体,咬紧牙关,抱着腿部的双手青筋暴起。禁、何,

  一声清脆的“咣当”传入耳膜。他扯开眼皮,看到了一根刚刚被扔到地上的铁管。铁管上方,梁萧正摘下手套,把因动作而稍显凌乱的黑领带重新摆正。

  “这是第一次,我没有打断你的腿骨。”梁萧将话语说得极其缓慢,似是在警告,又似在劝慰,“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到夜店跟别人搭话,我不介意一辈子照顾轮椅上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