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说完, 众人没一人发声。
脑子飞快运转的林律师快速拿签字笔在稿纸上算。
十几秒过去后,林律师回道:“算上投资的回报率、风险指数等一些列问题,根据周莹他们目前所掌握的流动资金来看, 股价要稳定至少在二十五元以上, 才能打消他们批量买入的念头。”
“打一个价格差, ”周牧打断道, “我们用最少的流动资金买入足够的股,然后把股价提上去,让他们目前手里的资金无法买下与我们抗衡的股。”
团队的其他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可曾秦还是持相对消极的态度, 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股价不是你想升就升的, 当时大费周章把股价搞下来,现在贸然升上去,周莹很快会查到我们头上。”
“但坐以待毙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想法吧。”林律师搭腔。
“缓兵之计不是坐以待毙。”曾秦不甘示弱。
林律师二话不说, 把自己刚刚算完公式那张纸甩到曾秦脸上,反驳道:“你自己看。”
曾秦被他猝不及防的贴脸上,也不恼,慢条斯理地揭下来, 端详着林律师的杰作。
林律师甩完纸后嘴上也不会闲着,接着说道:“股权方面, 我们本身就是以小博多,铤而走险, 再把战线拉长, 对面的实力摆在这里,到时候还没等对家出手我们先把自己拖死了。”
“林律师说得对。”周牧这次鲜少在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 明确支持其中一方。
曾秦不是金融专业,也没学过法律, 不过林律师甩过来这张纸,他还是很快看懂了。
哪怕心里再多不认同,周老板都发话了,他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只是应了一句:“行吧,周老板你说了算吧。”
周牧见两人争吵过后,气氛有些微妙,于是主动缓和道:“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我打算在股东大会去拓展企业的业务。”
此话一出,两人都同时看向周牧。
之前从未听说过他要拓展业务,这次还是头一回。
“大约在年底左右,在最多股东出席的股东大会提出一个新的投资方案。”周牧说道。
“你要投资什么?”曾秦问道。
“医疗产业吗?”林律师心快口也快。
“医疗。”周牧回答。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曾秦反应了一下,随后嘿嘿笑了出来:“你要干回老本行了,周老板。”
“没错。”周牧回
答得很爽快,“这段时间我也有在思考和复盘,虽然说我们在股权争夺中缓慢推进着,可目前周氏企业的主要产业,无论是经验、行内的人脉、资源等等,我都无法快速独当一面,换而言之,就算我拿到了股权又有什么用,到头来经营权还是落入他人之手。”
“失去经营权的本质很可能会让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回到原点。”曾秦说道。
周牧点头,继续说道:“是的,目前企业内部趋于混乱,传统的珠宝行业一直在受到冲击,我看了最近几年的报表,收益大不如前,那还不如另辟蹊径。”
“可是,”林律师小心翼翼地打断他,“你能保证到时候大家都会支持你吗?”
“现在离年底还有好一段时间,我会先去接触,然后拉拢一些潜在的合作伙伴。”周牧回答道。
团队里有几个同事也发表了意见,大家对于转型这件事情的看法出奇地一致,都认为想法很好,可是实行起来的难度不比争夺股权小。
周牧对此自然是做足心理准备的,他作为突然冒出来的“周家继承人”,一下子掌握了这么大占比的股权,然后又要实行转型和改革,反对的声音会有多少,不用想都能知道。
可这条路似乎只有这样走才对他最有利。
有时候看似有许多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
褚钰这几天在实验室都过得很平静,原因是那边的人压根儿不给他操作。
他早上来报道之后,就一直站在旁边看,偶尔给研究员递些试剂。
或者做人形计时器,在做蛋白离心或者DNA解离的时候,帮人盯着标本的时间。
小组长裴宇出现的时候不算多,除了第一天他专门去找的裴宇,其他时候,他没有太多时间见到他。
裴宇的实验室是相对封闭的,还不允许褚钰这种尚未入学的人进入。
褚钰每天都在努力地想学些东西,然而根本学不到什么实质性的知识。
周牧一开始是想每天下午去实验室接褚钰的,可他开会的时间并不固定,褚钰又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他,就只好婉拒了。
多数时候,都是周牧自己的秘书去接他,偶尔也会见到曾秦或者林律师来接他。
林律师答应去接褚钰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顺路。
他如果那晚也要去周牧那里的话,大概率他就会去帮忙把老板家的小朋友接回去。
两人在车上偶尔会闲聊一些有的没的,不过在褚钰看来,全都是尬聊。
他每次坐在林律师的副驾驶上,总觉得如坐针毡,祈祷时间能过得快一些。
林律师是个很聪明的人,总喜欢戳穿褚钰的小心思:“褚钰同学,你在我车里总是一副便秘拉不出来的表情,让我很尴尬。”
褚钰自然不甘示弱:“林律师您想去Disney乐园吗?”
“这里没有Disney乐园。”林律师手握方向盘望着前方。
“准备有了,我尴尬得脚底快抠出来了。”褚钰露出邪恶一笑。
林律师心里暗暗骂着,又被这小子将了一军。
曾秦却同林律师很不一样,每次来都给褚钰带点儿小玩意儿,有时候是一杯清凉的椰子水,有时候又会是一个掌心游戏机。
时间久了,他更喜欢曾秦来接他。
偶尔周牧来不及带褚钰去吃饭,曾秦接了他之后便主动带褚钰先吃了。
不得不说,曾秦真的是“地头蛇”,哪怕再隐秘的餐馆,都能被他找到,然后吃完打包回去给开了一天会的周老板。
周老板每次都是怀着欣喜解开外卖的包装袋,然后哭笑不得地看着里头已经颠簸得没了形儿的东西。
不过褚钰给的,他都硬生生全塞嘴里吃完了。
就这么相处一段时间下来,褚钰心里暗暗给周牧这两位左膀右臂打分。
可跳不掉的还是时不时会被无情地扔到床上,一顿教训。
褚钰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之前在医院也好,回学校的时候也罢,周牧的斯文禁欲,全都是表象,说到底,这一沾到床上,就是一个“流氓”。
褚钰体力不如周牧好,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弄晕过去,醒来之后,两人说了些话,聊了会儿天,不知怎么的又擦枪走火,又被反扑按倒。
褚钰原本光溜溜的腿上多了许多印子,一部分是被掐的,一部分是被人吮出来的。
幸好现在的天气还可以穿长裤,不然每天到实验室,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别人的眼光。
可每次事后,周牧就像失忆了似的,收起那股狠劲儿后,又特别温柔地替他清理、揉腰按摩,甚至哄他睡觉。
时间一晃过去了小半月,褚钰在实验室都一直处于“透明人”的状态,即便他尝试去同其他研究员搭话,可得到的回应寥寥无几。
褚钰大概摸清了大家的底细,有些同为华裔的是比较好说话的,他们在忙完之后会偶尔给褚钰讲些技巧;可其中有一位叫阿豪的特别不好惹,不过他的实验和成果也确实牛,在华人研究员的圈子里很出名,大家都管他叫豪哥。
在实验室,出了裴宇之外,大家都给豪哥几分面子。
剩下的就是印度裔的研究员,说不上好坏,他们有自己圈子,褚钰也融不进去。
闲晃了好一段时间后,褚钰终于安奈不住去找了一次裴宇,希望他能给自己分配一些工作。
裴宇答应下来后,确实在第二天就给了他答复。
不过分配到的任务只是帮忙操作离心机。
不过也总比一直站在旁边干看着强了,褚钰这么想。
操作这个东西,还得要实践才能学得会,他自诩看了有好一段时间了,可操作起来,还是频频出错。
这天,他竟然意外地在普通实验室见到了裴宇。
他正缝做完了一个步骤在等待着机器运转,看见裴宇经过,褚钰主动上前去同裴宇打招呼。
可彼时的裴宇,像没看见他似的,很快就从他身边略过了,只留下一股匆匆飘过的风。
褚钰没太在意,又乖乖地蹲回离心机旁边看着机器的数字跳动。
不一会儿,实验室的楼道传来了一阵骚动,隔壁房间的研究员有好几个都跑出去楼道看热闹了。
褚钰的好奇心顿时被撩拨起来,他仰着脖子透过厚厚的玻璃窗看向外头。
身高和位置的限制,褚钰看不太真切,只是隐约知道,实验楼来了一群人,好像是来巡逻,又像是来检查的。
他不敢贸然离开转速机,值得乖乖地蹲回去。
不料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让他不得不又再次抬头看向外面。
就在这时,一个实验员从隔壁室风风火火地过来要离心的标本。
褚钰一看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豪哥,立马停掉了离心机,然后帮他把标本取出来。
然而,阿豪在接到标本的那一刻,脸色骤变,瞬间就炸开了,对着褚钰破口大骂:“褚钰,我说了,我要转速3200r的标本,你为什么调的3600r。”
“你知道因为你的疏忽,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是全部重新做一遍,全部!”他毫不留情地当着众人的面对褚钰一顿输出。
这还没完,阿豪好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你干不了别干了,实验室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大家都知道阿豪是什么性格,再加上导师庇护和研究成果的加持,在他骂人的时候,甚至连裴宇都不敢说话。
“对不起豪哥,”褚钰被他突然暴躁吓了一跳,“你刚刚给我的纸条上面贴的就是3600r转速,我可以给你找出来核对。”
褚钰说着心里一阵委屈,果然人在他乡,被欺负是常态,但也不带这么不讲理的,明明自己给的便条写的就是3600r,现在又说要3200r,变速器都没他善变。
两人交流全程说的英文,褚钰的英文显然没有阿豪流利,辩驳起来相当吃亏。
阿豪还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褚钰听懂了一些,可不敢反驳。
忽然,离心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褚钰转脸看向门外,只见七八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像看猴似的。
阿豪的骂声也戛然而止。
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门外那波人不由自主地分开站两边,在中间留出一条鲜明的道路来。
随后,不偏不倚,耳边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声音。
“这里是我们的离心室,您请看这边。”是裴宇的声音。
下一秒,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堆中间的过道里,他身后又站了一波人,像是被人簇拥着走来似的。
褚钰的眼神与来人交缠在一起,两人都被不轻不重地惊了一下。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
反应过来之后,褚钰率先站起来,拘谨地站在一旁,露出那台昂贵的离心机。
周牧先是惊讶,然后疑惑从瞳仁中升起,他在褚钰和阿豪身上游弋了片刻,又扭头看了看裴宇。
“他在这里专门看着这台机器吗?”周牧小声问道。
裴宇又不傻,自然知道两人刚刚在这里发生了冲突,他在尽量去意会周牧的意思,又小心地回答着:“他是新来的研究员,目前在这里先学一些实验机器的操作技能。”
周牧点点头,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嘴上问着事情,可周牧一直看着褚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