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喝酒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上头。林希竭力掩饰醉意，感觉眼睛直了就努力聚焦，舌头大了就注重发音。目光炯炯、字正腔圆、抑扬顿挫，落在清醒的李双双和高峰眼里像个精神焕发的神经病。
终于等到秦昭起身去卫生间，林希一双细长眼睛瞪的溜圆，在心中数了120秒，喝下口温水向老师请示也跟去卫生间。
秦昭没有烟瘾，抽烟在他们这种工作性质中演变成了一种社交手段。方才在桌上，王老板和吕老师烟酒不停，此刻衣服浸透了散不去的尼古丁，令他烦躁。
挤出洗手液将十指清洗干净，一抬头镜子里多了一个林希，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秦昭心跳着实漏了一拍，不是惊喜，是吓的。方才酒桌上都醉成那样了怎么走路还没声。
酒店卫生间装修风格颇为大气，光洁明亮，人少更显得空旷安静，与酒桌的吵闹形成鲜明反差。林希等了片刻精神力迅速消散，耷拢着脑袋恹恹地靠在卫生间墙壁上等秦昭洗手，乖巧的很。
见秦昭已经发现了他，倚着瓷砖勉强站直些：“我有话要和你说。”
秦昭抽出纸巾擦手，丝毫看不出喝过酒的样子：“什么？”
“我们互相保守秘密好不好，你别让我老师和同门知道……那件事。”
“我为什么要同意？”
林希迟钝的脑子似生锈一般，搞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你不同意也不行，你没有证据。”
秦昭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逼近林希所在方向：“需要我提醒你，落了一样东西在酒吧？”
林希蹙眉，醉眼迷蒙脸颊绯红，倒显得比任何时候都乖顺，想了半天脑袋空空，认真地请教：“落了什么？”
他现在这副样子太好骗了。戒备的他，圆滑的他，乖巧的他，秦昭快要分不清哪个是伪装，哪个才是真实的林希。只想把面前这个人压进床单里，叫他哪副面具都带不上，只能呻吟求饶。
秦昭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行至林希面前，右手捏上他左侧耳垂，小小的圆润因为喝酒染上粉红。
手下用力揉搓，并没有得到反抗。耳垂部位痛觉神经少，在酒精的麻痹下几乎没有感知，林希专心思索究竟落了什么在HALF酒吧。
秦昭气息变重：“林希，等你明天酒醒了再来找我谈，”指腹下的小肉珠因过度蹂躏，转为深红，“记住了？”
林希后知后觉左耳开始发烫，点头。
“重复一遍。”
“明天酒醒了找你。”
秦昭食指指节和大拇指加重力道，见他终于露出吃痛的表情，命令道：“用敬语。”
林希想抬手阻止他的施虐，可是欺身过来的秦昭凶的很，呼出的气息打在脸上似野兽近在咫尺的鼻息。理智在酒精中醉倒，只余些趋利避害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反抗。
“找您。”
后半程酒局是何时结束的林希已经记不清，好在酒品不错，甚至回房间的路都是自己走，说什么都不让扶，倒是给高峰担心够呛，生怕一个没留神师兄栽到地上去。
酒醉梦深，这一晚林希梦见身边盘踞只大老虎，硕大的虎头就搁在他颈窝，粗粗地呼气，打个哈欠就能把他整颗头吞下去。
一夜浅眠，闹钟响起后林希头痛欲裂，勉强坐起醒神，按照时间顺序回忆昨天的细枝末节，渐渐一切都明晰起来。
老狐狸。明明只要点头同意互相保密就好，非要让他醒酒了再谈，还动手动脚威胁他用敬语，怎么就那么听话了，林希恨自己酒品好，没当场吐他一身，懊恼地抱着脑袋胡乱揉一通。
“啊……！”这一活动，脖子斜方肌处传来酸痛感，是睡落枕了。真是祸不单行。林希轻轻活动肩膀，回想昨天秦昭说自己在酒吧落了东西？落了什么？
A4纸！是他带的纸、落的笔。走的时候太气愤，只顾得上背书包，那张纸就放在桌上。
阴险狡诈，竟用这个威胁他！
看着早晨时间来不及去找秦昭，只能先洗漱穿衣，带着师弟师妹下去吃早餐。无论他们私下发生了什么，项目会议总不能耽误。
今天会议效率极高，看来王老板昨天回去认真思考了吕老师给的建议，终于不再异想天开，转而提出分区的诉求，最后敲定的方案再简洁不过，只用防波堤和海网分3处区域，帆船、浴场、海上娱乐。
高峰私下同林希感慨：“这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这样更好，快的话再有一周就能回去了。”林希过段时间有个面试，如果一切顺利，兴许赶得上。
历时一整天的密集讨论，林希都没找到时间单独与秦昭说话，只在会议桌上伺机观察，越看越觉得这人衣冠禽兽。
昨天趁他意识不清醒上手碰他耳朵，碰都碰了居然没做更过分的举动。要说他正人君子，也不见得，能用一张纸做威胁的人，鬼知道究竟图什么。
总不会真的图他人吧？
看着看着，竟沉浸进去，思绪跑的好远。
之前只觉得秦昭长相还不赖，今天仔细打量，岂止还不赖。浓眉星目鼻梁高挺，工作状态中一丝不苟言之有物，个人魅力十足。
如果他们之前没有矛盾，再不济，只要秦昭那天没有赶他出门，这会应该会心动，主动追求也未必不可。可惜。
秦昭向王老板说明他们组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讲完才腾出空去回视林希。见偷看被发现，忙挪开视线。
晚餐时因为方案基本敲定，大家都十分轻松，两伙人聚在一张桌上边吃边聊，氛围融洽。
李双双低声嘟囔着：“以前觉得酒店的自助餐可好吃了，现在天天吃顿顿吃，也不过如此。”
高峰夹了一堆鱼生，胡吃海塞：“是嘛，我没觉得啊。”
一群人只有林希和秦昭还在取餐区，林希是故意拖延，就为了能和他说上话：“秦昭等一下，昨天的事你到底答不答应。”
秦昭手下夹菜的动作未停：“可以。”
林希为了看清他的表情，侧身微微向前探出身子，怒目而视：“既然这么好答应，为什么你昨天不点头？”
“怕你喝多了记不住我说可以。”说着示意餐台后的厨师给他切些牛肉。
“那你能不能把那张纸还我。”
“扔了。”
林希不信，堵住他的路不依不饶。
秦昭垂下眼看他，问：“林希，我的级别比你高，你是不是应该叫我秦工？”
林希被噎了回去，但又觉得秦工两个字烫嘴，还是秦昭叫起来顺口，抿着嘴不肯叫。
“称呼可以不论，只是你一定要梗着脖子跟我说话？”这一整天都是，有时候还斜着眼，格外欠揍。
这倒没有，林希扭扭脖子，这个吃力僵硬的举动倒是生动形象的让秦昭猜到了原因。
“不是故意的，我昨晚睡落枕了。啊……嘶！你干什么！”
好在项目组成员和他们之间搁了两排餐，看不见也听不见。秦昭没料到他这么不忍痛，将手从他肩膀上收回。
“风邪入体肌肉僵硬，自己多按按。”
林希有点琢磨出来了，秦昭不仅不和他视若陌路，还三番两次动手动脚：“秦工，你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这会倒肯叫秦工了，只是阴阳怪气的很。
秦昭似笑非笑地注视林希，小东西有点聪明，只是还有一件事必须问清楚：“你的安全词mike指的是Mike21？”
厨师就在旁边呢！林希瞪他：“你小点声，是又怎么样？”心窍转个弯，有了猜测，“哦，怪不得那天你突然变脸。mike听起来很像人名吧？你该不会以为我用别人的名字做安全词？”
越说越生气，林希面色冷下去：“因为这个原因，你把我赶出门？”
不只是因为这个，很多因素凑在一起才让秦昭拒绝游戏，下逐客令也只想激他服从，意料之外的是林希那么硬气，真的走了。
可这些他不打算说明，见林希气到眼尾发红，说：“如果伤害到你，我可以道歉。”
很多理由和错误，林希都能忍，唯有赶走他这件事，不可以。他被抛弃过太多次，凭什么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也能这么对他！
“秦工这是后悔了？现在想要我了？为什么？”林希怒极反笑，贴近他，忍着脖子疼痛轻轻仰头，将嘴巴靠近他耳廓，“因为我长的好看？告诉你不仅如此，我的腿又白又长，屁股上方还有腰窝，对了，我叫床也好听。”
说完站远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你再也没机会了。”转身回到同门中间埋头吃饭，不再理人。
当晚吕老师把林希叫到房间去：“方案基本就这样了，等秦工那边交出设计稿，你们就开始模拟。工程前工况跑出来了没？”
“跑完了。”
吕老师点头：“那就好，到时候再和工程后做个对比。”
林希点头。
“明天我要去别的地方出差，这里交给你了，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最近看你黑眼圈重，是不是高峰晚上打呼睡不好？”
与师弟无关，其实是自己心里有事。没等林希解释，吕老师接着说：“明天早上把我这屋房卡给你，你可以搬来这边睡。”
“好的，谢谢老师。”没推辞是因为，能睡套房谁还愿意睡标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