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燕归来>第五十六章

  答应宁弈后,齐乐洋的生活又变得忙碌起来,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和《定风波》的每一位演员磨合得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喜欢他。

  “你怎么回答的呢?”萧衍坐在餐桌边,手肘撑在桌面,意味深长地看着齐乐洋。

  “我说我有家室了。”

  因为性性格好的关系,很多人都在给齐乐洋介绍对象,今天去接萧衍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一位团里的长辈从医院体检完,长辈和他寒暄一会儿直奔主题,说自己亲戚家的姑娘和他一般大,长得也很漂亮,知书达理两人很是般配,齐乐洋不好拒绝,最后以绝后患直接和长辈摊了牌,长辈一开始很惊讶,很快就开始打听齐乐洋“家室”是哪个姑娘,两人天还没聊完,长辈就被自家女儿接走了。这事让齐乐洋拿来当个笑话说给了萧衍听。

  “没了吗?”萧衍声调拔高了几分,但语气却轻快无比,似乎有点意犹未尽。

  齐乐洋点点头,夹了块排骨放到萧衍碗里:“她本来想问问你是哪家姑娘,不过被她女儿强行带走了,估计过两天到了京市就要打听了。”

  萧衍笑了声,“如果打听了,你打算怎么介绍我?”

  不知是不是齐乐洋的错觉,他感觉自从他说出要重新开始追萧衍的话后,萧衍的变化很大。就比如现在这个话题,如果是放在以前,萧衍所有的回答都会是一本正紧的,就算真的要说点什么不一样的话,那也只会是带着宠溺的暧昧话语,根本不会像现在这般的……轻佻?

  齐乐洋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该怎么介绍萧衍呢?他还真没想好,他觉得用言语是没有办法描述出萧衍的好。如果非要他去说,他大概会很俗气地告诉那位长辈那是他的高中同学,喜欢了很多年,是惊艳他一生的人。不过他觉得这话太像玛丽苏小说里的经典名句了,面对别人或许能坦荡的说出来,但面对萧衍,竟不知为何有点羞耻。

  “说你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是我……”话未说完,萧衍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萧衍接了电话,脸色越发沉郁,刚刚还带笑的眼眸此刻深得像一片黑夜里的海,齐乐洋猜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否则萧衍的表情也不会转变得这么快。

  果然不出他所料,萧衍挂了电话,去卧室换了件衣服,来不及解释什么,丢下一句“医院有事,我过去一趟”就走了。

  咔嗒一声门响,齐乐洋才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回了神,等他想追出去问些什么,萧衍早就上了电梯。

  一直到了深夜,齐乐洋也没等到萧衍回来,他把没吃完的菜放到冰箱里,又收拾了一下厨房,开车回到自己家。

  临近演出,他需要提前一天到京市,在床上坐了会儿后,从储物室里拎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收拾的过程中,他每隔几分钟要看一眼手机,确认自己是不是错过了萧衍的电话或者微信,但每一次看都是同样的结果——没有回信。

  等他睡醒了,再看手机,萧衍总算有了消息,是凌晨4点发来的,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只是告诉他大概没办法送他去机场了。

  齐乐洋很贴心地回复没关系,等自己回来给他过生日。

  齐乐洋没有和同组的人坐一趟飞机,因为他是临时加入的,那趟航班早已满员,受伤成员退掉的票也在顷刻间被抢光,齐乐洋无奈,于是自己买了趟更早一点的航班。

  到酒店安顿好,给萧衍报了平安,同组的其他人员还没到,他闲来无事,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太多年没有回京市了,京市变化很大,很多地方甚至和他记忆中的毫无关联,彻底被别的东西取而代之。

  出租车绕着街道开,最后不知怎么就开到了京市一中的校门口,齐乐洋在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时及时说了下车。

  十年过去,学校被翻新了一遍,从外往里看,能看到几栋崭新的高楼错落在有些灰败的教学楼之间,门口的招牌字体也是全新定制的,金色的,晃人眼。齐乐洋倒是只记得以前的老招牌,京字那一点都不知掉到了哪里。

  现下学生正处在放暑假的状态,学校里没有人,保安又不认得他,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去,怕是会直接被赶出来,他站在门口思索半晌后,绕了一圈到学校后墙边。后墙是逃学专用墙,墙面不高,还有学生特制的脚垫。

  虽然学校进行了大规模的翻新,但后墙这块地儿好像是特意被忽略了,用来垫脚的大石块没有被挪走,墙顶被损坏的碎状玻璃也没有再添加上去,齐乐洋站上大石块,双手一撑,手臂发力,轻轻松松翻跃了这座矮墙。

  齐乐洋拍拍手掌上的灰,刚抬腿准备往教学楼方向走去,身侧却传来了一声犹疑不定的“齐乐洋”?

  这一声直接将齐乐洋定在了原地,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还在这所学校读书的青葱时光,那时的他不太逃学,但在校园的“禁区”里被叫了名字条件反射呆住的行为却是刻在了骨子里。

  齐乐洋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长发微卷,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这人有点眼熟,这是齐乐洋看到女生的第一想法。

  午后阳光明媚,有些许刺眼,齐乐洋眯着眼看她,费力地在脑海里搜索这号人物,女生却迎着阳光朝他走来,等又近了,齐乐洋才舒展开眉目,惊讶道:“周诗怡?你怎么在这!好久不见啊!”

  周诗怡拿书遮挡了落在她脸上的阳光,齐乐洋清楚地看见她脸上诧异地表情:“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不过,你怎么从这儿下来?”

  齐乐洋尴尬地挠挠头:“这不学校没人嘛,走正门我又没有证件之类的,只能偷偷溜进来看看。”

  寒暄几句后,齐乐洋见她被太阳晒得近乎透明的手臂上泛起了薄红,便建议找个地儿喝一杯。周诗怡能想到最近的地方也只有学校周边的奶茶店,齐乐洋说那挺好啊,很多年没有喝过奶茶了。

  说实在的,齐乐洋和周诗怡并算不上熟络,中学时代少有的几次接触也全是因为萧衍,不过这么多年没见,周诗怡竟然还能认出他来,他确实有些许惊讶。

  走进冷饮店,空调的低温瞬间冲散了夏日的燥热,点好喝的周诗怡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齐乐洋就坐在她的对面,在烈日下齐乐洋没有仔细看过她的脸,现下认认真真看下来发现她其实和年少时期变化不大,依旧很漂亮,不过气质倒是变了很多,齐乐洋觉得现在的她身上多了几分过去从没有的稳重感,大概是年岁增长的原因,为她跳脱的性格添了道枷锁。

  饮品很快上来了,齐乐洋贴心的帮服务员拿下来推到周诗怡面前,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她五名指上的戒指。

  “你结婚啦?”

  周诗怡举手晃了晃,笑了:“嗯,去年结的。”

  “恭喜啊。”齐乐洋吸了口冰饮,身心都畅快了,“对了,这个时间你怎么在学校里面?”

  “我现在是一中的老师啊!有点资料落在学校里,过来拿。”

  齐乐洋听后竖起大拇指:“教书育人,很厉害啊周老师。”

  周诗怡揶揄道:“那还是你比较厉害,现在都是网络上的大红人了,你是不知道,咱们高中群里时不时就把你溜出来说一下,大多都是你京剧唱得好还上了电视之类的。”

  “嗐,我们这圈子太小众了,我这走红也只是个意外,再说作为一个京剧演员就是要保持本心啊,红不红的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差别,演好自己的角色,才是硬道理。”

  周诗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一本正经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呢?齐乐洋自己有所察觉,以前的自己会顺着对方的玩笑说下去,常常惹的人哈哈大笑,而非像现在这样随时都在讲大道理,有种刻意的别扭感。

  齐乐洋尴尬地又喝了口冷饮,生硬地解释道:“和团里的长辈待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也就成了这样。”

  “没事啦,我也是开玩笑的,话说回来,你当初怎么一声不响就转学出国了?”

  这或许是大多数参与他面中学时代的人都会问的一件事,换做以前齐乐洋或许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那时他顾虑太多,怕萧衍知道,怕别人的闲言碎语,怕自己经不起压力。现在或许是年岁增长了,想通了很多事,反倒没了那些顾虑。

  “那会儿家里出了点事,情况比较紧急,也就没来的及和你们告别。”

  周诗怡恍然大悟,叹了口气:“世事难料,谁也预知不了后事,那时大家挺难过的,因为你出国后所有联系方式在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大伙儿想问问你发生什么了,也没有渠道,不过也没关系,现在你回来了,以后想聚,有的是机会。”

  适时齐乐洋手机响了,齐乐洋看了眼来电提示,眉毛下意识一挑,毫不避讳地接了起来,“喂,阿衍,早就到了,这会儿在学校外面呢,嗯,我回去再给你打吧,嗯……好的。”

  挂了电话,齐乐洋一抬头对上了周诗怡一脸嗅到八卦气息的表情,她眼睛眨了眨,有些不好意思笑笑,“给你打电话的是萧衍吗?”虽然直接去问给齐乐洋打电话的是谁有些冒昧,但天知道她有多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萧衍好嘛!

  齐乐洋既然没有回避周诗怡接电话,那也就证明他并不在意别人会知道电话那方是谁,他也就坦荡的承认了。

  虽然自己已经猜到了,但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心头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我刚还想问你呢,没想到你们已经联系上了。”

  这话引起了齐乐洋的不解,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周诗怡说这句话的意思和真正用意。

  许是看出了齐乐洋的疑惑,周诗怡也不拐弯抹角,继续说:“那年你突然对他说分手,然后失去了联系,萧衍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每天到处找你,他找老师,找同学,看能不能有人知道你去了哪,能找的人他都找了个遍,他还会去你家楼下等你,有时候一等就是大半夜。后来开学了,你妈妈的秘书来给你办理退学手续,他才知道你早就不在国内了,从那以后,他就变得更加沉默了。高三毕业聚会的那个晚上,他给我发过一条微信……”

  齐乐洋浑噩地回到了酒店,呆滞地躺在床上,身下的棉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脑海里周诗怡的话怎么也挥散不去,像一截卡带的音频在循环播放。

  “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他变得更加沉默……”

  “他给我发过一条微信……”

  “他说如果以后收到了你的消息,请及时通知他……”

  “请及时……通知……”

  齐乐洋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身子蜷缩着,肩膀一下一下轻微耸动。

  是了,这是萧衍会做的事情,但当初自己忍痛发出分手那条信息后就下意识回避了所有关于萧衍的消息,他不让冯凡龙告诉他萧衍在他走了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有没有好好吃饭,考试又考了第几名,他将这些信息统统隔绝在外,犹如躲避危险的鸵鸟。如今被人赤裸裸地披露出来,齐乐洋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像被牵引了千万条绳索,绳索那头是千万个后悔的念头在拉动,只要再稍稍用力一点,心脏就要碎裂成千万块碎片。

  他哭着拿出手机,颤抖着给萧衍打电话,在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萧衍接通了,声音疲惫又有点虚弱,大约是累极了。

  齐乐洋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他开始放声大哭,后悔与委屈一齐如汹涌的海浪潮奔涌心头。

  “对不起,阿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