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等了一会, 奥斯丁却没有动静, 也丝毫没有进来的打算, 似乎只是恰好从这里经过,那撮黑色的卷发在茂盛的花丛里若隐若现。

  达尔文捧着肥皂跑出来, 脸上都是泡沫:“天哪,安迪,这个泡泡好香啊,而且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撮出好多泡泡。”

  安迪苹果核差点卡在嗓子眼里, 他一把摁住达尔文,为他的愚蠢头疼,这个蠢货瞎叫唤什么。

  “你叫我什么?”

  达尔文后知后觉的呆住, 被安迪的眼神吓得差点跪下,他抖着嗓子喊:“奥……奥……奥利弗小姐。”

  “奥利弗小姐。”

  公爵走进了院子,他还穿着白天的礼服, 高瘦沉默, 阴郁冷淡, 身边没有跟着仆人, 那双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安迪。

  安迪扔掉苹果核,挥挥手,示意达尔文自己离开。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安迪才开口询问。

  “有什么事吗?公爵大人。”

  公爵咳嗽了一声, 转移了视线, 然后矜持的说:“今夜, 我想奥利弗小姐大概还没有舞伴……我来邀请您参加舞会。”

  那副施舍怜悯的口气, 高高在上的姿态。

  安迪情不自禁的磨了磨牙,然后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真是不巧,我已经答应了别人的邀请。”

  公爵的身体倏然绷紧。

  “伊利亚特先生提前邀请了我。”

  安迪并没有说假话,那位金发碧眼的西弥斯王室,在下马车之前向他提出了邀请,但是安迪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这可没必要告诉奥斯丁。

  公爵的脸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这个结果大概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冷淡道:“伊利亚特先生,奥利弗小姐,我……并不想说谁的坏话,但是我在西弥斯学习了一年半,伊利亚特是西弥斯的王储,他并不是一个正直的人,我和他有过争执。”

  公爵干巴巴的说完,绿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安迪。

  安迪奇怪的看着他,直言快语:“你为什不干脆的说,我想要邀请你作为舞伴。”

  公爵愣住了,红晕慢慢爬上惨白的双颊,他不可置信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非常生硬的说:“我只是害怕您没有人邀请会非常尴尬,作为绅士,也作为您的领主,我有责任照顾您的名誉和体面,请不要胡说。”

  安迪短促的哈了一声,这里面嘲笑的意味很浓,公爵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倔强的昂着头,眼神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安迪,仿佛真的是为了这个目的委屈自己,还遭受了极大的污蔑。

  “那么,您有打算拒绝伊利亚特吗?”公爵不经意的看了安迪一眼。

  安迪抱着手臂:“我记得您说过,希望我们无事不要再碰面。”

  公爵正色道:“所以我因为舞会的事才来找你,奥利弗小姐。”

  安迪:“……”蠢货。

  安迪毫不留情的拒绝,并且把吞吞吐吐,不好好说话的公爵赶出了自己的院子。

  至于舞会。

  去他的舞会,有功夫和那些老爷小姐周旋,安迪宁愿在家里睡觉,何况抵达西弥斯的任务已经结束,奥利弗小姐本人的课程和社交完全不在安迪的考虑之内。

  让他去学跳舞唱歌抛媚眼,死了这条心吧!奥利弗那个蠢女人的事,凭什么要我安迪来负责。

  何况她一个金币也没有支付,空手套白狼的事,安迪才不会吃这份亏。

  安迪心安理得,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然后他被人火急火燎的吵醒了,达尔文脸色不好的告诉他:“安迪,你得去上课,老天啊,外面有人在等你,你快出去吧,我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西弥斯学院之间的贵族离得很近,为了方便,也为了规正各位先生小姐的作息时间,都是两两结对,作为相互督促的伙伴。

  和安迪一起结对的小姐昨天在舞会上没有看到安迪,今天在家里没有等到安迪,所以她怒气冲冲的找到了安迪的宅邸,讨要说法。

  然而那个金发的高大仆人一脸尴尬告知:“奥利弗小姐还没有起。”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上课了!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迟到过!你去!让她赶紧起来!只有那种没教养的乡巴佬才会养你这么没用的蠢仆人!”

  小姐颐指气使,傲慢的不得了,达尔文被骂的脑仁疼,他又不是受过正式训练的仆人,被训斥之后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让她滚,我不上课。”安迪坐在床上,一脸冷漠:“我也不想穿那些蠢到爆的衣服。”

  达尔文:“你没看学生守则是不是,在西弥斯不上课是会被抓起来的。”

  安迪不甘心:“我宁愿进监狱也不要去跳舞。”

  达尔文叹气:“不是抓你坐牢,是抓你去上课,他们有针对贵女的姐妹会,听说还会罚款,我们可没有钱支付那么大一笔罚款,会露馅儿的。”

  “……”

  安迪起床,咬牙切齿的开始穿衣服,把好好的气氛搞成了最后一次穿着铠甲上阵杀敌的悲壮,等在客厅的贵女早就不耐烦了,等安迪出来忍不住出言讽刺。

  好巧不巧,这位贵女就是昨天要求单独乘车的那位女士,其唇舌之利,语速之快,少有人能制衡,安迪抽了抽嘴角,忍住撕裙子的冲动,和贵女打了招呼。

  朱莉先是嘲讽了几句,然后轻蔑的看了看安迪,快速的摇着扇子:“真是个乡巴佬,走吧。”

  安迪提着裙子,一言不发的跟在朱莉身后,马车等在院子门口,等到了主人后开始踢踢踏踏的跑了起来,目的是二十分钟路程的西弥斯贵女院。

  安迪面无表情,正襟危坐。

  朱莉摇着扇子,隔一会看看安迪,翻个白眼又看着窗外,心里把安迪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安迪不想和朱莉说话,干脆一动不动的闭目养神。

  “乡巴佬。”朱莉轻声道。

  上课的第一天,西弥斯向贵女们展示了这片广袤土地上拥有的璀璨文明,经济的富庶,风气的开放,让许许多多的人慕名来到西弥斯。

  安迪第一天的课程内容是舞蹈,分为理论和操作,他被迫和众多贵女坐在一起,听气质高雅的女士讲了舞蹈起源,不同舞蹈的分类,特色,以及特殊的文化。

  安迪从一开始的昏昏欲睡,到后来居然觉得挺有意思,他还情不自禁的记下了笔记,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脸不可置信的把笔记撕下来,暴力的揉成一团。

  坐在他旁边的依然是那位刻薄的女士,她看了看安迪的笔记,冷笑:“丑死了,你不准那么写,年底考核我们可是要一起算分的,如果你敢拖我的后腿,我就让我父亲把你的腿打断。”

  安迪挑了挑眉,伸手在朱莉的笔记本上画了个叉。

  朱莉:“你这个蠢女人在做什么!!!”

  “左列第三行第四排的两位小姐,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朱莉气急败坏:“她是个乡下来的疯子!它弄坏我的笔记!”

  安迪举起手:“她辱骂我,我要向红骑士投诉。”朱莉涨红了脸,指着安迪说不出话。

  好在这堂课快要到时间,老师也没有打算计较,沙漏漏完,宣布课程结束,安迪打了个哈欠,抱着笔记本走出教室。

  伊利亚特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是西弥斯的剑术老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礼貌的拦住了安迪,邀请他共进午餐,既没有说原因,也没有太过寒暄,直截了当。

  但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旁人看来他大概对这位女士十分有好感。

  安迪本来想一口拒绝,他简直对这些动不动脸红的男人深恶痛绝,但伊利亚特的态度十分恳切,这让他感到奇怪,升起了一丝探究的心思。

  于是反而点头答应。

  用餐的时候,安迪发现这位先生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公爵的事,准备的说,是大船上发生的伯爵和公爵的事,他似乎有些急切,问的很详细,安迪信口胡说,只讲大家都知道的事实,细节掩去不谈。

  西弥斯不涉政,王室子女一般不外嫁联姻,与商人或者平民学者结婚的占了大多数,这位伊利亚特对公爵和伊撒的事表现得太过热心了。

  他喝了一口酒:“伊撒现在的储君是奥斯丁公爵的死敌,我听说大王子已经放弃了继承权,成为了神庙里的骑士,坐拥广袤领土的公爵如果和储君不和,这可就麻烦了,国王说不定会考虑其他的人选。”

  “您想说什么?我可不懂政治,伊利亚特先生。”

  伊利亚特微笑道:“随口说说而已,听闻您和公爵的关系密切,如果可以,我想让您帮我一个忙。”

  安迪冷冷道:“这点您说错了,我和奥斯丁公爵并不熟悉,他是我的领主,而我是封臣的女儿,根本不会有任何联系。”

  “是吗?”伊利亚特吃惊的说:“奥斯丁公爵和我说你是他的未婚妻,不希望我离你太近。”

  安迪把叉子戳到了桌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气:“什么时候?”

  “昨天的舞会上他单独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