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这。”

  伯爵犯了难, 对于他而言, 这实在是难办的事,倒向任何一方, 都会彻底毁去一个人的名誉,他在那位贵族小姐和异域美人间看了好几眼。

  已经有好事的青年去探索那个包厢,贵族小姐身边的女士也纷纷离得远了一些。

  这是多么邪恶的事啊。

  贵族小姐的胸脯急剧起伏, 她笃定道:“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更无须承担这样的指责。”

  安迪皱着眉,显然不明白这位突然气势汹汹的贵女在想什么。

  贵女擦了擦脸上的派,恢复了一点理智:“我原本想要成全你的体面, 但是现在,事实逼迫我不得不为自己澄清, 我与这位小姐不过一面之缘,有什么理由和动机去陷害她呢?”

  她冷冷地看着安迪:“你指控我欺辱你, 但事实上, 这一切都是这个可恨女人的下作诡计,她说证据就在包厢,那为什么不去听取那位先生的意见, 来证明我只是代人传话的听声筒。”

  她痛心道:“他们在私下里有过渊源,而我只因为一时好心, 为他们避人耳目的传递了消息。”

  有过渊源, 这句话, 在上流社会里就是隐晦的暗示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宾客们窃窃私语, 看向安迪的目光充满了恶意的讽刺和讥笑,更喜欢胡乱猜测无中生有。

  “她看起来就不像是正派人。”

  “也只有这种乡绅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不过让我来看,这可一点都不稀奇。”

  “我听说,这个女人在老家是一朵出了名的交际花,非常不检点。”

  类人少年被这种场面吓坏了,他脸红耳赤的辩解:“不是这样的。”

  但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他甚至听到了更加恶毒的猜测,暗示他和那位异域美人关系非常不一般,这话让他又气又怒,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任何辩解都会被恶意歪曲。

  很快,一个脸色苍白,神情痛苦的青年被人从包厢里扶了出来。

  他是一位伯爵的儿子,但还没有拿到继承权。

  伯爵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拉下脸,厉声诘问:“马克斯先生,你是否可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克斯痛苦的抬起头,满头大汗,似乎意识到眼前状况的严峻,他看了看愤怒的贵女,呆滞了片刻。

  然后猛然反应过来,看向安迪,目光里的怨毒一闪而过。

  伯爵抖了抖胡子:“这位野玉海的奥利弗小姐指控你和蜜儿小姐合谋,欲图不轨,你是否有话要说。”

  马克斯脸色震惊,痛苦道:“伯爵先生,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会去伤害女人。”

  他怨恨的看着安迪:“天见可怜,请不要把这只坏橘子当成好水果,这个女人不过是外表看上去贞洁罢了,瞧她那样子,你们能想象出她是如何在舞会上勾引暗示我的吗?”

  安迪脸色冰冷,慢慢攥起了拳头。

  马克斯举起手里的钥匙,还有一枚闪闪发亮的胸针:“这是这个女人托蜜儿小姐交给我的,朋友们,请不要被她狡辩的话语蒙蔽,这就是证据,我曾以为她像月亮女神一样纯洁,没想到她却像纵欲的野兽一样放·荡无耻,她用你能想象到的最淫邪的词汇挑逗我,可是转眼间又变了脸色,掉头把我指控。”

  “如果我和她的幽会是因为我有任何不轨的想法,就让女神的怒火把我撕碎。”

  “我发誓,这个女人不但勾引我,还袭击了我,她凶蛮下贱,不知羞耻,在我拒绝她的求爱后恼羞成怒,还要玷污我和另一位小姐的名誉,我忍无可忍!”

  马克斯脸色苍白的捂着下半身,显然受伤不轻。

  伯爵接过那枚胸针,仔细端详,胸针上的花纹和奥利弗小姐的裙子一致,背后雕刻了这位小姐的名称缩写。

  这种私人物品被贴身佩戴,不易触碰得到,赠送给一位男士的原因显而易见。

  伯爵目光锐利,声音极其冷酷:“奥利弗小姐,你是否有话要说。”

  安迪皱着眉,完全没有想过那枚胸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很难留下什么证据,顶多是恶意猜测,所以开始时并未选择说出口,只是暗暗的教训了一下那个贵族小姐。

  可是没想到失态演变恶劣,那个混球拿到了他的胸针。

  他现在很难说得清楚了,尤其是那位伯爵看他的眼神可不怎么美好。

  安迪说:“如果有心,拿到这枚胸针并不难。”

  “可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谁有时机做这样的事。”贵女冷笑:“你难道要告诉我这枚胸针不小心遗落,又不小心被马克斯先生捡到,又恰好你们避开宾客,出现在同一个房间吗?”

  安迪忍不住暗自咬牙,他不想说话,更想直接动手。

  伯爵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奥利弗小姐,您还有任何话要辩解吗?”

  这声提高音量的质疑等于已经做出了判决。

  安迪眯了眯眼,提起一点裙摆,准备破罐破摔,再给那位无耻的伯爵儿子来上一脚,就在他忍不住动脚前,他听到了那位公爵的声音。

  “伯爵大人,或许我有办法可以得出真相。”

  伯爵讶异的看向奥斯丁公爵。

  作为整场舞会里最尊贵的客人,公爵并没有贸然出声,他习惯了花一点时间思考,如同普通宾客,静静地围观。

  那位贵族小姐的地位并不是很高,刚开始曾想与公爵说话,但伯爵一心为自己的女儿铺路,自然没有搭桥引荐的道理。

  所以公爵整场宴会都十分清闲,他看完了全场,忍不住开口说。

  “我在西弥斯学习时,曾经有一位研究先古魔法植物的老师,他学识渊博热衷于研究,他发明了很多没有用的东西,曾经把一种金属显色剂作为礼物送给我。”

  公爵走上前,从马克斯手里接过了那枚金色的钥匙,看了看之后说:“如我猜测,这种钥匙的材质是岫山铜和青漆矿的合金,质地坚硬,永不生锈,恐怕也只有伯爵的船上的包厢,才会有这么昂贵的钥匙。”

  他看向安迪,目光意味深长:“但这种矿石里的青漆矿有很强的留色性质,肉眼看不到,但如果用特制的药剂擦拭双手,结果一定会一目了然。”

  公爵轻轻笑了笑,冷冷淡淡,阴郁尖刻:“这把钥匙是由奥利弗小姐交给蜜儿和马克斯,那么他们三个人的手掌都会留下痕迹,反过来,如果奥利弗小姐的手掌不曾接触过钥匙,那么诸位,这恐怕就是另一个故事。”

  伯爵忍不住道:“如此珍贵的东西,公爵大人要动用吗?”

  公爵微笑:“我喜欢探究真理,更喜欢听到没有掩饰的真相。”

  他挥挥手,立刻有男仆从捧着宝石匣走上前,应该是刚刚从房间里取出来。

  在宾客们好奇纳罕的目光中,公爵从盒子里取出精美的鱼嘴瓶,轻轻摇晃,海蓝色的液体瑰丽动人,他对奥利弗小姐说:“请您用它证明自己,究竟是罪人,还是被构陷的无辜者。”

  男仆捧来着盆,在其中注入了蓝色的显色剂,一步步端到安迪面前。

  贵女的脸色苍白,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安迪看了看公爵,慢慢把手浸入蓝色的液体中,片刻后,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他从盆子里抬起双手,向众人展示。

  意料之中,光洁干净,没有一点痕迹。

  “我不能容忍这种污蔑,太可怕了,我要离开这里。”

  贵女慌乱的擦了擦脸上的苹果派,脚步匆匆的哭着想要离开。

  “恐怕我不能让你走。”安迪拦住了她,笑了笑:“您和马克斯先生,还不曾在显色剂里还原真相呢。”

  “让开!你这个疯女人!我要把此事告诉我的父亲。”贵族小姐哆哆嗦嗦,她哭着推了推安迪,已经站不稳:“你给我让开。”

  这幅慌乱心虚的样,揭示了一切。

  宾客哗然,不敢相信蜜儿的态度,这等于承认自己间接合谋,意图对一位女士不轨。

  安迪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想不明白这幅甜美的外壳里为什么会装着那么恶毒的灵魂,如果被骗的不是他,而是一个真正娇弱的女子,那么它会遭受到怎样的侮辱。

  在此之前,是否已经有人受害,而为了保全名誉,选择了忍气吞声。

  “这太让人难以置信,宴会上出了这样的事,我感到十分抱歉,您真是太厉害了,我都忍不住想要为您尖叫。”莉莉丝的语气真挚,低沉而诱惑。

  公爵接收到了莉莉丝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伯爵神色凝重,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安迪擦干净双手,知道此事大概已经有了定论。

  舞会出现了这样的丑闻,伯爵丢尽了脸,他必须那位异域美人致歉。

  “我很抱歉发生了这样的事,陈恳的请求您的原谅。”

  老伯爵深深地弯下了腰,这几乎是最高规格的道歉,安迪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略一颔首,算是接受。

  然后伯爵立刻让仆人把那位贵女请出了舞会,从她恶毒绝望的眼神,不难看出此事传开会带来的恶劣后果。

  这算是隐性处理,他不打算把这件事闹大,舞会在伯爵的安排下照常继续。

  为了不影响宾客的情绪,不留下过多的时间让他们窃窃私语,伯爵立刻让乐手奏响了下一首舞曲,欢乐的音乐一下子改变了凝重的气氛。

  至于窃窃私语,大概是制止不了,至少宾客们表面上都十分给伯爵的面子,开始重新玩乐起来。

  类人少年被彻底忽略,他深呼吸一口气,走到异域美人身边,紧张得整个人都结巴起来:“别……别担心……这件事已经结……结束了。”

  那副痴痴呆呆的着迷样子,是人都能看出来他对异域美人的强烈好感。

  安迪:“……”

  安迪的职业操守让他礼貌的行了曲膝礼,他微笑着眨眨眼,表达出了善意:“您的帮助让我印象深刻。”

  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火焰与玫瑰的场景,那双圆溜溜的黑色瞳孔刷的变了颜色,亮晶晶的金色瞳孔像某种食肉动物,绿皮肤也遮不住他通红的脸。

  作为类人,在场没有同族,也自然没有人愿意同他交流,作为女多男少的舞会,他竟然还没有下场跳过一支舞,所到之处人人避让,这让丹十分难受。

  他从来没有想过上层阶级和平民对待类人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啊,不客气,我很高兴可以帮到你。”

  丹完整的说完了一句话,红着脸手忙脚乱的走开。

  此时,伯爵朝安迪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仍然不好看,但他对待身边那位男士十分小心。

  安迪的目光落到那位男士身上,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次正面的眼神接触,让安迪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某种程度上来说,安迪是个健忘的人,他总是容易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离开野玉海后,他几乎从来没有想起来那位公爵,也不曾预料到会再次相见。

  他们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安迪一直努力赚钱,从没有想过依靠权力发家致富,他没有那个头脑,再加上散漫浪荡的性格,如果不是达尔文那个傻子,他说什么也不会变成奥利弗小姐。

  还与过去的熟人尴尬相见。

  他下意识的用扇子遮住脸,回避了目光,并忍不住唾弃这些贵族社交特权。

  当对方的身份远高于你时,不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也可以引荐。

  “奥利弗小姐,这位是野玉海的奥斯丁公爵。”

  伯爵低沉的介绍:“这位是莫顿子爵的女儿,奥利弗小姐。”

  安迪想,好吧,横竖躲不了。

  他假装惊讶,收起折扇,微微颔首,假笑。

  “感激您的帮助。”

  “我只是还原真相而已。”

  公爵和过去的模样差不多,但记忆里的小哭包显然已经长大了,圆圆的脸蛋长开,柔软的线条趋向锐利,浓密的黑色长卷发海藻一样垂落,他的肤色白皙,神色冷漠,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阴郁的绿色眼睛。

  安迪忍不住猜测他的变化,这和那个总是哭唧唧的少年相差太大了,如果说前者还是一个软乎乎的面团,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公爵已经是一个出色的男人。

  伯爵在介绍后寒暄了几句,有些不甘愿的离开,为两个人留下了空间。

  安迪和公爵相互问候,他比公爵还要高一点,因此能将对方出神的样子看个彻底,安迪扯了扯裙子,目光游移,不太自在的往边上走。

  “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

  公爵向他伸出手。

  安迪的语气有些生硬:“我不太会跳舞。”

  公爵露出了然的神色,他用柔和的语气坚持道:“没有关系,请不用担心,我会带着你一起跳。”

  众目睽睽之下,安迪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他动作僵硬的把手放在了公爵的掌心,对方微笑,带着他一起滑入了舞池。

  安迪浑身不自在的感受到腰上的手掌,连假笑都快维持不住,只能想一些事情别的事情分分神,他实在是还不能接受眼前这个家伙就是那个哭唧唧的蠢货。

  安迪的心里百味杂陈,他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问:“那个显色剂只能鉴别出一种金属吗?”

  公爵听完安迪的话,有些犹豫,最后冷冰冰的悄悄说:“我无意让你对先古魔药学伤心,但我必须承认,那只是我的剃须水而已。”

  “只是比起臭名昭著的马克斯先生,我相信您的手掌才是清白无辜的,所以请原谅我用了如此狡猾,不体面的方式。”

  安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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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进展太慢了,如果大家有意见可以在评论区说鸭!!!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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