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大学生篮球联赛每年都会举行,连意当年就是篮球校队的队长,还带领了A大获得第一届女子联赛的冠军。
那次比赛算是正式开启了A大篮球队的崛起之路,时至今日已数次夺得桂冠,想必在今晚的比赛,也势在必得。
A大以领先6分的优势进入第四节,场子热烈而紧张起来。
钟一念只能看明白双方队员有没有把球扔进篮筐,至于其他,一窍不通。身边的连意则不然,看得比她认真多了,还时不时给她科普比赛规则。
“你说最后谁会赢?我们应该不会输吧。”
“不好说,虽然我们有领先优势,但对方在三分线外的投篮很准,只要两个球就能把比分追平。”连意分析道。
果不其然,连意话音刚落,对方就进了一个三分,但好在我们紧随其后还了一个三分给对方。
连意的目光始终都追踪着场上的局势变化,对于这项运动她是如此的热爱,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会不会还在打球。
可那样自信满满的连意,从此不会再有了。
“连意,你的身体。”钟一念还是忍不住问道,“还好吗?”
连意先是一愣,随后换上抿嘴而笑的面容,明白一念大概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挺好的。”连意安慰道:“打球只是我的兴趣爱好之一,没有了它,还能换别的。”
“所以念念,你没有必要为我感到可惜。”
钟一念点头后低头不语,当年她和连期听到连意在急救中心的消息,吓得她心跳也快停了,连期更是六神无主。
抢救回来后,她跟随着连期去探望过一两次。后来连意就消失了,去了国外治疗,等再度回来,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沉稳神秘,话没有以前多,也不爱笑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舍得夺去连意身上的阳光,让她变得愁云密布,活得小心翼翼。
原来连意有一天也会徘徊在生死边缘,就像她从未想过上天会夺走连期一样。
随着一阵欢呼声,场馆观众席沸腾起来,A大以79比76的微弱优势再一次摘得冠军。
连意也站起来为她们鼓掌,此时大屏幕上却出现了连意的身影。
“连意,你快看,是你。”钟一念拉住连意兴奋道。
“今天,我们很荣幸迎来了一位特别的观众。她是谁呢?她就是我们A大篮球队的明星人物,第一届篮球联赛的冠军队长。今天这场精彩的比赛也献给她。”
现在作为教练的姜贝贝拿着话筒与队员们站在一起面对着连意:“连老大,怎么样?我们没有让你失望吧。”
姜贝贝站在球场中央,像是一个等着表扬的小朋友,眼神明亮而热切,她实在是没想到连意会来。
连意是她的榜样,宣誓要一直追随的人啊,从前是如此,现在更是不必说。
在得到连意肯定的点头后,姜贝贝一跃而起,一点也没有教练的样子,和队友们环抱在了一起。
“念念你看,虽然我不在球场了,但她们却将这份体育精神传承得很好。”连意看一眼一念,失神地望着球场中央,“英雄会谢幕,人会死亡,但精神与爱意将会永存。”
“所以你还觉得遗憾吗?”
钟一念释怀一笑点头:“果然是社会学教授,劝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颁奖典礼中途,阵阵饿意传来,询问连意过后确定了她们的夜宵方案。
两人偷偷从观众席上先一步溜走,却在走到篮球场外边的楼梯拐角处,被一个男生拦住了去路。
“小意。”
借着灯光打量着男子的脸,钟一念觉得熟悉又讨厌。
脑袋嗡嗡作响,这人不是连意的男朋友,男篮校队的队长,成天有事没事就在连意面前晃悠。还有那天在酒馆和连意亲在一起的那个讨厌鬼。
还小意叫得这么肉麻干什么,她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
“张铖皓,好久不见。”连意强调,“还有我有名字,叫连意。”
“小,呃,连意,好久不见。”
“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别挡道。”先连意一步问道,拉着连意的手就想走。
她觉得分手就分手了,连意才不会吃回头草,至少在她认知里不会。
“等等,连意。”张铖皓一个箭步又挡在两人面前,“有机会和你一起吃饭吗。”
“没机会,我们赶时间。”
“你是谁?我和连意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张铖皓瞪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剑拔弩张的架势,现在只要一把火,两个就能干起来。
“我叫钟一念,有什么问题!”
听到女子的回答,张铖皓气势弱了下来:“原来是你。”
“你认识我?”她想自己没多少出名吧。
连意见状侧生将她挡在身后,却没有挣脱出被拉着的手:“不方便,张先生,我们并没有很熟悉。”
“我们可以慢慢熟悉。”张铖皓不死心想再试一次,鼓起勇气表白,“连意,我现在可以追求你吗。”
“不可以!”钟一念急切地替连意给出了答案。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钟一念,一个带着好奇,一个则带着欣喜。
四只眼睛,两道目光同时盯着她,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理直气壮仰头,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依旧挑衅道:“你,你没机会了,连意她有喜欢的人了。”
“是不是,连意。”对着连意就是一通挤眉弄眼,这人之前在超市自己说有意中人的,她也不算扯慌。
张铖皓想他已经不需要连意回答了,因为连意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连意何曾对人露出过如此温柔的表情,还有她们交握的双手,他只是觉得不甘心,这下他死心了。
“祝你们幸福。” 张铖皓说完失魂落魄地走了。
什么?什么幸福。钟一念一时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刚说什么?”
“不知道,没听清。”连意漫不经心道。
等理解过来,那人已经走远。大哥,这个玩笑开不得。
察觉到右手有温度传来,原来她刚才一直紧握连意的手。
触电般地放开,挠挠后脑勺笑道:“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夜宵摊都关门了。”
马路两边的路灯飞速地往后退去,形成一条鲜明的橙色灯带,唯有钟一念尴尬的思绪还停滞不前。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呆呆地坐在副驾驶。
钟一念想起昨天,正好可以有话题聊来缓解沉默。
“昨晚,你怎么知道我去酒吧了。”
一开始她怀疑连意跟踪她,仔细一想那也太离谱了,连意哪有这么多闲心。
“是调酒师通知我的,说你一个人在那呆坐了很久,还喝了不少酒。”
恍然大悟般点头,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她为什么和你说这个。”
连意头往后一仰,长吸一口气:“我作为这家酒吧的老板,有义务保证每一个消费者的安全,所以他才来问我该怎么办的。”
“那我以前喝醉,你也都知道喽。”不假思索问道。
“我在国外的时候,请了别人去打理。”
因在开车的缘故,连意有正当理由回避掉一念的双眼,可紧握方向盘微微出汗的手心还是在提醒着她此刻的紧张。
“连期曾经和我说。”一念没往下说,反而陷入了沉思。
和她说,她姐姐连意在说谎的时候,总喜欢编一些光面堂皇的理由。
“说什么?”
“没什么,夸你有文化。”
这么说来,她觉得连意就是个慌话精,毕竟她一直都喜欢一本正经讲话,让人分不清真假。
连意语塞,车厢又恢复了寂静。
“其实昨天我不是一个人,我去见了秦树。”
回想起昨天秦树的状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吗?她最近还好吗。”
“好像是感冒了,我也不清楚,但感觉她说话很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连意皱眉,隐约感到不对劲:“你们聊了点什么?”
“也没有什么。”面对昨天秦树的指责,让她无地自容,再不想去回忆:“她让我帮一个忙,说是第二天会告诉我,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都怀疑秦树是不是被太多浮华的东西遮住了双眼,所以才会让她性格大变。
沉默半晌忍不住问道:“连意,名与利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
连意叹了一口气,打了右转向灯,将车子在路边停稳。
她想有些事情与其让一念胡思乱想,不如告诉她真相,况且她也有权利知道。
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示意钟一念安静地听她说完。
“念念,秦树在音乐上的天赋业界有目共睹。四年前她的第一张专辑,终究成为跨不过去的巅峰,而后再无其他。这些年她遭受了很多质疑和来自各方的施压。半年前,她的声带莫名受损,始终没能治好,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这些都导致了秦树变成如今的秦树。”
钟一念久久无法消化连意的话。
“所以不是感冒。”
见连意摇头,秦树的声音蓦然浮现在了她脑海里。
“钟一念,我真怕你放弃生命。”“我最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只有死亡才能成就真正的无念。”“帮我带句话给他们吧。”“一念,帮我一个忙,明天告诉你。”
打开手机,并没有秦树的消息,一念慌张拨通了秦树的电话,却无人接听,她感觉自己有种坠入冰窟的寒意。
茫然无措地看向连意:“连意,我很害怕。”
连意眼底剧烈颤动,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努力保持平静,发出的声音还是略带颤抖:“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钟一念急切点头,她现在心思全部在秦树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她们要去哪里找。
就在连意一个急刹掉头时,一念屏幕亮起,是秦树的发来的短信,12:00,刚好第二天。
“南山北路一号别墅,门禁密码123456。一念,死亡是凉爽的夜晚,天已黑,我该睡了。你一直都很坚强,以后也要幸福,往前走,不必回头。”
她心中无比酸涩,眼前阵阵发黑,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一时看不清屏幕,张张嘴想说话竟发不出声音。
双手颤抖地连同整个人都在抖,知道可能出事了的连意,夺过一念的手机看到消息,心似结了一层寒霜般冰凉。
“我们过去要多久。”
“一个小时。”连意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她和一念只能乱一个。
钟一念近乎绝望,秦树的消息明显是定时发送的,她不敢相信秦树是否还活着,她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
为什么她昨天就察觉到不对劲却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说讨厌她这种伤人的话。
“连意,昨天的秦树在向我求救,而我什么都没做。”
“念念,和你没有关系,不要把所有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她非常害怕,一念又会再一次陷入无尽的自责中。
连意赶往目的地的时候,紧急拨通了一个电话。
在她准备挂断再拨第二次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
“你在哪里。”
“我还能在哪,当然是在家。”明霏予睡意惺忪又不敢表现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霏予,马上去南山北路一号,门禁密码123456,顺便叫上救护车,我们一个小时后到。”
明霏予迷迷糊糊间听到电话那头焦急又担心的声音,南山北路1号不是那个谁家吗。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她刚好住3号。
“秦树?”带着疑惑问道。
“是的,我请求你,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有一线希望,救她。”
连意说完便挂了电话,不放心地看了眼双目失神,仿佛失去灵魂般的一念,伸出右手紧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希望这样能给予一些慰藉。
“会没事的。”连意安慰道,同样也是安慰自己。
连期走了,秦树千万不能有事,一念已无法接受再一次的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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