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终点何在>第八章 伦特 其六

  雪停以后,一支队伍进入了伦特。

  亚历山大站在窗边,抬眼便是两辆装甲车轰鸣而过,车身写着“清道夫”的字样,在雾中影影绰绰。

  他曾听过清道夫的名号。它在战后成立,明面上是个慈善组织,成员多为退伍军人和术士。大部分时候出现于重建和赈灾的场合,但其工作内容远不止如此。

  他曾在一次任务中见过清道夫的成员,单枪匹马就解决了数个穷凶极恶的逃犯。

  为何他们会来伦特?亚历山大想不明白。这座城市毫无价值,虽有过兽化病例,但皆未造成严重的破坏。难不成是有重犯流亡至此?但若果真如此,佣兵团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奇怪。”他自言自语道,又想起前日那场古怪的谈话。

  半小时后,伏尔加酒店,一名萨卡兹走进大厅。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面容坚毅,发已霜白,留着络腮胡,穿着随处可见的工装。因为年纪的原因,略微有些驼背,但依旧比大部分人高上一个头。

  他看上去像个平平无奇的装修工,然而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虽衣着普通,却让人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他与前台打过招呼,便笔挺地在大厅沙发处坐下。

  很快,左侧走廊快步走出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见到萨卡兹后理了理不合身的西服,皱起谄笑,夸张地和他问好。

  “多有打扰,客套话就免了,我来是想找人。”萨卡兹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他脸上的种种特征无一不表明主人的纵欲过度,明明满脸堆笑,眼底却是难掩的厌恶。

  “克希雅·阿纳斯,女性alpha,瓦伊凡,灰发金瞳,左手义肢,大概这么高。”他说着把手放在胸前。

  “她啊,”中年人说,“她现在不在酒店,真是,明明也没有任务给她……您要是愿意,大可以去我办公室慢慢坐等,我马上派人在门口等着。”

  “不必了。”萨卡兹起身,“我自己去找她。”

  伦特可去的地方寥寥无几,他在军队服役时,就曾驻扎于此。在遭遇炮火之后,这里建筑被成片摧毁,尚且完整而能够行人的,就只剩位于城东的中心公园了。

  他顺着大街一步步走向目标,试图在似曾相识的景物中,寻回一点当年的记忆。然而时过境迁,物毁人非,他尽了最大努力,也只在一座布满弹孔的砖墙里找到几分过去的影子。

  伦特不大,公园不远,他要找的人已经看得见身影。

  一名年纪很轻的菲林女孩挽着克希雅的手臂,有说有笑,两人一起在园里绕着圈子。

  他往前走了足够的距离,靠在铁柱路灯旁,确保对方能够注意到自己,又不至于打扰到她们约会。

  他耐心地等候,克希雅终于注意到这位熟悉的访客。她对旁边的女孩说了什么,后者便听话地在等在原地,背对他们,扫开积雪,坐在一张长椅上看书。

  “早上好。”他打过招呼,像是两人昨天才刚刚见面。

  克希雅不作回应,径直略过萨卡兹,在路边的贩卖机买了两听热咖啡。

  “列昂尼德。”她把其中一罐递给她,另一个只是拿在手里,“你可是无事不登门。”

  “这次来倒也不单为你。”

  “为我,是因为阿芙乐尔?”

  “我答应她一个交易,条件是劝你同意回去见她。”

  “列昂尼德,你退伍多久了?”

  “差不多有五年了。”

  “你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有多长?”

  “……屈指可数。”

  “所以我说你不了解她。”

  “什么意思。”

  “我离开这两年间,从未试图隐藏过行踪。阿芙乐尔要是真想见我,完全可以派几个得力干将把我绑回去。但她没有,这是为什么?”

  “她知道锁不住你。”

  “也许吧。但要我说,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仅仅把我当做一个连接过去的纽带。一个连接十五岁前的她的桥梁。

  你以为我回去之后,阿芙乐尔真的会高兴吗?不,她只会更加痛苦。因为只要见到我,势必会让她陷入过去的回忆,让她不断把少年的她和如今的她做对比,然后一个得出糟糕的结论。”

  列昂尼德久久无言,终了,他说。

  “回去吧,她要等急了。”他望着塔季雅娜。

  塔季雅娜翻过书页,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抬头一看,克希雅拿了一罐热咖啡凑近。

  “结束了?”她接过饮料。

  “结束了,难得遇见故人。”克希雅在她身边坐下。

  “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谈的尽是些悲伤的事。”

  “是吗。”塔季雅娜不再问,她不想对克希雅不愿谈及的事追根究底。

  “是个很长的故事,想听吗?”克希雅主动说,她不想对塔季雅娜有所隐瞒。

  “嗯。”

  “我离家后,几经辗转,爬上一辆火车,想着它到哪我去哪。没成想当时那班列车被一个黑手党领头人包下了,我在杂物室里躲了没多久,就被人巡查的人抓了个正着。

  我给搡到那人的面前,生死就在他一言之间。那人问我怎会出现在火车上,我答因为我杀了自己的父亲,不得不逃。

  他听后大笑,反倒把我留在身边。

  过了几年,我多少是比街上的小混混好点了。刚刚的那个萨卡兹,就是那人的弟弟,叫列昂尼德。他少年时为家族鞠躬尽瘁,青年时厌倦争斗,正值战争爆发,便参军入伍。

  我去时他已是个经验丰富的军官,因伤归家。那人还存着挽回的心思,把我派去做他的保镖,交给他一些无伤大雅的杂事。

  列昂尼德悉数拒绝,却把我留在身边,多有照拂,后来他再度离开,我又回到那人手下。

  之后他的长子婚礼,却遭仇家袭击,新郎新娘被当场枪杀,我也在那里失去左手。

  此时他的血脉仅剩小女儿,就让我随行在她身边。

  后因种种原因,他在两年后病死,留下年仅十五岁的女儿。

  母亲难产而死,长兄在婚礼上被人枪杀,自己的父亲遇刺几死,而后病逝,唯一关心自己的叔叔不知所踪。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要独自面对一群觊觎家族的老狐狸。要凭一己之力,压下反对,巩固权威。

  没有人可以帮她,我也就比她大几岁,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夜深人静时给她一点鼓励和拙劣的关心。

  五年时间,她从一个见血后怕得发抖的女孩,成长为一名谈笑间致人死地的领袖。

  我觉得自己的义务已尽,也不忍看她如今的模样,就离开那里,加入现今的佣兵团,来到伦特,然后与你重逢。”

  塔季雅娜捂着咖啡,感到热量从指缝一点点流失。

  “真是令人唏嘘。”

  “是啊。”眼见气氛沉郁,克希雅转移话题道,“下午要去做兼职吧,我送你回家。”

  “对了。”塔季雅娜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

  “物归原主,之后可别再弄丢了,也别再一声不吭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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