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刚从负一层上来,方翊来在下面找了半天也没瞧见那只黑猫的踪影,只能将猫粮放在了之前它出现过的地方。走向大门的一路上她听到密接隔离什么的还没在意,谁料到刚准备出去,就被物业工作人员给拦了下来。
“可我半小时前才刚进来,只是给我朋友送个东西,她住在五栋,应该没关系吧?”
物业可不听那么多解释,客气的将相关政策条例又复述了遍,希望她能配合。
可她要怎么配合呢,她知道对方只是遵守防疫规定,难道要她转头回去找元凌韵吗?
也太尴尬了好吧。
就在她还在努力试着争取之时,手腕一紧,那个女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
“方翊来,跟我回家吧。”
物业看到她们相熟,觉得事情更加好办了,也忙着劝说让她们快些回家,不要再随意出门到处逗留。
左右为难,方翊来没有办法,只能泄了力,颓然跟着她踏上回去的路。
“事出突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元凌韵捂着小腹关上了电梯门,解释道:“我看了小区群里的通知,外卖什么的还是可以送到小区大门处的,所以这一周吃饭的问题倒也不算大。”
听出对方语气的虚弱,方翊来这才发现她一直捂着伤口处,顾不上别的伸手搀扶住她,关切询问:“是很疼吗,要不要紧?”
元凌韵虚虚拎了下嘴角,“没事儿,刚才走太急了而已。”
怕她出不去,也怕她能出去。
接过钥匙替她开了门,赶忙扶着她坐到沙发上休息,方翊来看着她起伏的胸腔,心中升起愧疚,喃喃道:“你给我打电话不就好了,干嘛还跑下去,不知道自己刚做完手术吗?”
“小手术罢了,主要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元凌韵偏过头望着她,双眸软塌塌的,“我怕仅仅是打电话,你不会肯听。”
受不了她示弱的样子,方翊来心上麻麻的,是说不出的感觉。起身快步走到水吧处,给她打了杯温水回来,语气也没之前那么生硬:“喝点儿水吧,要不要上床再去躺会儿?”
“不用,”将水杯递回给她,元凌韵慢慢缓过气,打算起下面一周的计划,“要不还是先给你室友打个电话说明下情况,看需不需要她帮你清些必需品过来?”
其实她压根没说好要回去吃饭,可确实还是要和周琪打个招呼才对。不过她选择先给公司报备,找元凌韵拍了小区的盖章通知发给经理写明情况后,她才同周琪讲清,要她不用担心。
至于所需的相关物品,她不是很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也不想麻烦周琪,便只能同身边的人说:“外卖快递没停的话,我在网上下单一些日用品吧,你看看要不要买一些菜备着之类的?”
元凌韵没有再多此一问,直接道:“家里洗漱用品都有,衣服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的,之前买的一次性内裤也有多余的,就是……”
她的目光从方翊来脸上游移到胸前,哽了下意思很明显,两人的尺码相差有些大,她的穿起来怕是会感到格外勒才是。
理解到旁边人的意思,方翊来耳根泛起热,转头在手机上搜索起内衣,元凌韵瞧着她选来选去还没下单,不确定的问:“是觉得不好看?”
都是女孩子谈论这些本也没什么好尴尬才是,可方翊来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微微咬着下嘴唇,人没回头只是将手机递过去说:“一小时达的那种可供选择尺码不多。”
确实不多,几乎都是标注着小胸或AB码的尺寸,元凌韵忍住没再让眼神肆意,指着房间说:“那个,我之前买衣服送过一些一次性的胸贴,要不,你晚上试试?”
也是,反正除了下楼做核酸,她也不用出门,在家又没有异性,她也不用天天穿bra。
解决了这方面的问题,方翊来就开始操心起接下来几天的吃食,“介意我看下冰箱吗?”
“随意,你完全可以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方翊来听后极快看了眼元凌韵,对方相比刚开始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眉宇间的难耐也褪去,她没有搭话而是直接走向了厨房。
所幸元凌韵也是个做饭开火的人,冰箱里还有不少食材,她返回到沙发上,拿起手机查询了下阑尾炎术后饮食和注意事项,又下单了些对应的食材,将手机递给隔壁,“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瞧着购物车里的食材,心中一暖却又带着迟疑,“你要做饭?”
“不做饭我们吃什么啊?”
“可……你不是不喜欢做饭吗?”
当初到底和她讲过多少事情啊?方翊来微愣了下,垂眸掩下情绪道:“现在哪里由得了喜不喜欢了,你没什么要加的我就下单了。”
“我可以……”
“你是病人,需要休息。”方翊来把手机拿回来,又加了盒鸡蛋,填写完地址直接下了单。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方翊来还没理好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周,坐在沙发的一侧,她边等着外卖消息边和夏晨兴大吐苦水。
而距离两个身位,沙发的另一侧,元凌韵余光注意着那人的一举一动,心中又是彷徨又是窃喜。她们有七天的时间可以去相处,她是不是也能用这七天时间,去拆除这面她亲手堆砌的城墙。
想到之前温梦所说,她冷静下来重新审视了下这段算作暗恋的感情。当她今天走出来再次看清方翊来后,胸腔里那颗心明显的告诉了自己,她没有放下。
一个人会无数次的对同一个人心动吗?
如果是元凌韵回答,那答案就是肯定的。在面对方翊来时,她有过数不清的心动次数,很奇怪,但就是解释不清。
她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对生命而言,接纳才是最好的温柔,不论是接纳一个人的出现,还是,接纳一个人的从此不见。”
那或许她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元凌韵只想接受和方翊来的一见如故,而不愿走向那形同陌路。
她的眼神太过直接,让方翊来想不察觉都难,刚准备鼓足勇气回望过去,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拎着袋子站在楼道里,方翊来拿不太准之后和她相处的分寸。难道当初受影响的只有她一个人么?为什么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该有的尴尬和局促?
夏晨兴之前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会儿消息才回过来:“你这也太戏剧性了吧,可眼下没别的办法啊,咱就井水不犯河水,不能因为人长得漂亮就失去原则。”
“可我眼下用她的住她的,总不能拉着个脸吧?”
“嚯,你不是最会用你那张脸骗人来着,把她当你团上客人应付不就得了。”
这话听着也不像个褒奖的,方翊来没了办法,不想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收起手机开门进了屋。
屋子的主人和她离开时并无二样,见她回来才起身过来想要帮她。方翊来躲开了她的手,下意识就关心道:“你别出力了,小心你的伤口。”
元凌韵不是傻子,听得出客套和关怀,没再坚持乖乖站在一旁,后跟着她一起走到厨房。看着她一件件开始收纳,就在门边给她介绍着厨房的布局。
“其实你不用一直跟着我的,”方翊来将购物袋收起来准备之后当垃圾袋,“你可以去休息或者做你想做的事,我也不会到处乱走乱碰的。”
是个人都会介意的吧,元凌韵也理解,可她不愿这种隔阂在她们两人之间继续,于是选择直言:“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
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方翊来哑了好一会儿感觉更尴尬了,“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说完就侧身错开她走到客厅,而元凌韵的话紧随而至:“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能有什么原因呢?方翊来背对着她没有作声,她也想过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无非就是觉得没意思了,麻烦了,相处起来累了而已。
盯着她的背影,元凌韵在她下楼的时间想了很多,总归是不肯妥协,想到之前她们相处的各种细节情景,她决定就要再赌一次,利用这天时地利,去赌一把之前放弃的局面。
这次没到死局之前,她不想言弃。
“家里只有一张床,”元凌韵走到方翊来身边,侧身垂眸看着她,“我可能没办法让你和我睡一张床了。”
本来她也没想过这个可能,方翊来指了下沙发道:“没事,我睡沙发就好。我还怕我睡姿不好弄到你伤口呢。”
“你睡姿很好,安安静静没有扰人的小习惯,”想到报团和她拼房的那几天,元凌韵笑得很轻,看向了还算宽大的沙发,“那只能委屈你睡沙发了。”
元凌韵的吐纳声很缓慢,从她耳边飘过,去到前方又再次驻足,“不能和你睡一张床的原因和我当初选择远离的原因一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方翊来要说一点儿不好奇没人会信,她不自觉也紧张起来,圆圆的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还记得之前在欢乐谷你问我的问题吗?”元凌韵转身看向她,“你问我是不是恐同?”
“方翊来,我不恐同,因为我本来就喜欢女生。当初之所以和你断了联系,是因为我发现我对你有些越界的念头了。”
所以她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元凌韵是直的啊!
眼中的震惊不言而喻,方翊来像是有什么堵着嗓子眼,十分艰难的才问出口:“你,你是说,你喜欢我?”
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可此时不是表白的好机会。元凌韵没有否认:“是,所以我在得知你去相亲后,决定不让自己越陷越深。”
这好像的确解释的通,方翊来慢慢消化着适才所闻:“所以你说的那个决定不再喜欢的人,也是我?”
“对,是你,”元凌韵耸耸肩,“及时止损也不过分吧?”
脑子乱得让她都觉得有点儿晕眩了,还没理清这来龙去脉,方翊来干着嗓子又问:“那你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些?”
“不想我们这么不自在啊,”元凌韵以退为进,笑道:“既然能再遇上,我也仍旧很喜欢和你相处的感觉,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还能把我当朋友看待。”
她没办法一下子接受这么一大段输出,方翊来抬起手眼中还是迷茫:“你,你能让我一个人缓缓吗?”
元凌韵很体贴地回了房,关上了门将空间独自留给她。
跌坐在沙发上,方翊来身体后知后觉的开始发热,她这算面对了一次告白吗?
哦,过去式的告白。
默默拿起手机,点开了和夏晨兴的对话框,“你之前说有很多朋友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对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你这才隔离半天就寂寞了?”
方翊来咬着唇一脸纠结,“我长得很姬吗?”
“你怎么奇奇怪怪的,难道你没听过姬恋直是常态吗?而且你对自己的长相是不是太谦虚了点儿,你这种美女男女通杀好吧?”
所以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方翊来努力让思绪冷静下来,回想和元凌韵做朋友的感受,确实不错,甚至可以说非常好。现在说开了,如果继续做朋友,好像也不是不行,不然弄得好像她嫌弃对方取向一样。
反正,她现在也不喜欢自己了,对吧?
----
“对生命而言,接纳才是最好的温柔,不论是接纳一个人的出现,还是,接纳一个人的从此不见。”摘抄自秋微《莫失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