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与“妻”书>第十章 杖责

  崔苍之今日前来醉翁之意不在追究责任,而是在告诫花一墨,不可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尤其是说些不该说的,有时候摆正自己的位置身份,言语得失上稍加控制,才是护官符的根本。

  “下官会意。”

  花一墨送走人后,独自一人在前厅思绪半响,怪自己太过大意,皇宫里耳目众多,有尚书令的人并不奇怪,是自己他松懈了,把师傅教的为官之道抛之脑后,明天上朝少不得是一场恶战。

  俞相濡早闻声躲在墙角,待尚书令走后本想上前询问情况,但刚到门口就见徐远郎中也在,深深望了几眼花一墨,只能转头走了。

  花一墨自然看到了他,但见人看到有徐远在转头又走了,不禁低头苦笑。

  第二日上朝,安少保先行启奏了此事,随即尚书令就寥寥几句将罪名做实,商烨端坐朝堂看着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腔,只能暗自气愤的拍着桌子。

  “皇上,臣弟以为此事有异。”

  说话的正是三王爷商榷,他手臂端着宽大的官袍,拱手觐言“礼部侍郎之前虽然担任过典客一职,但也只是芝麻绿豆的小官,臣弟认为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有人出口开脱,商烨急忙顺着往下“对对,三王爷说的正是。朕也认为是如此。”

  “三王爷与花典客交往并不深吗,如何能有如此断言?”崔尚书一旁冷哼。

  三王爷转头气宇轩昂“尚书令有所不知,本王虽与礼部侍郎不熟,但是曾前年从封地回来拜见父皇时,有幸见过一面,当时两人正喝酒下棋,父皇几乎什么都能与花大人闲聊,像个忘年老友,本王想者北辽进贡一事,会不会就是如此答应的,所以未拟手谕或者文书。”

  后头的官员见皇上与三王爷都力保花一墨,自然也迅速见风使舵,纷纷顺话而语,一时间朝堂上窃窃私语声应声而起。

  安少保见事情不妙,厉声一喊压倒众人“三王爷也说了喝酒下去,酒醉之语如何能信?”

  一直跪着的花一墨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即刻抬头目光震慑过去,声音如寒冰叮咚“安少保此言差矣,皇上乃九五之尊,一言一行都是圣旨,纵使醉话也该是如此。”

  花一墨的话掷地有声,盛气凌人的语气压制着安少保欲要反驳的话,最后随着朝堂顷刻倒戈,才憋了回去。

  三王爷见要扳回局面,暗笑着开口助力“花大人说的不错,不然又何来口谕一说?”

  商烨这回可算坐的踏实,他望着启奏此事的安少保“不知道安少保可有异议?”

  “皇上,大醉可免,需得以儆效尤。”尚书令一句话戛然而之止了朝堂上的议论。

  “舅舅。”商烨不禁皱眉软语,完全不像一个有魄力的帝王。

  花一墨知道这回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是自己失了分寸,又何必让皇上操劳,拱手道“是臣失职,请皇上处罚。”

  话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商烨看着他拱挺的脊背,半响忍痛大喊“来人,将礼部侍郎拖下去仗行三十,小惩大诫。”

  花一墨不抬头也知道,这个脆弱的小皇帝有些力不从心,可是长路漫漫,皇位要坐的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花一墨起身自行出了大殿,侍卫紧随其后,只听身后一声哑声大喊“退朝。”

  天色低沉,休沐的薛子翁来到云经寺,刚下了马车,天空就下起了微雨,望着眼前数百的青石台阶,将袖子搭在头顶,疾步的跑了上去。

  微雨洗着青石,不一会就湿了台阶,台阶两旁的竹林被风吹得倾斜,薛子翁忍不住缩着脑袋,一股脑眼不看路的跑着,台阶上一个大活人都没看到,生生的撞了上去。

  “哎呦。”小丫头叫出声来。

  “杏雨,你没事吧?”鹿研秋急忙扶住摇头。

  “哪里来的莽汉?走路不看路啊?”

  薛子翁脸上一阵绯红,抬眼就要赔礼道歉,只见女子一身白衣,美若盼兮,恣如谪仙,朱唇微启,一手撑伞的站在烟雨中。

  “登徒子。”杏雨看着薛子翁嘴碎一句,抬手就要打。

  “杏雨,不得无礼。”鹿研秋制止住她的行为。

  薛子翁如梦初醒,细雨打湿衣衫,砸进眼眸“请问,可是鹿研秋小姐?”

  鹿研秋忆了半响才记起,雨中微笑点头“薛公子别来无恙。”

  自鹿研秋来过薛国公府后,薛子翁就没见过她,当年他守丧在身,听闻她说亲嫁人了,自己还捂在被窝了偷偷哭了几回,后来入朝为官,又听闻她死了丈夫,惋惜之于竟有些窃喜,当既又觉得罪恶,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鹿研秋见雨滴越来越大,将自己雨伞递了过去,只身走两步与杏雨同伞。

  “雨越下越大,薛公子将伞拿着吧。”

  薛子翁接过伞“多谢鹿小姐。”

  伞下还有她身上留下的余香,薛子翁闻着芳馨兰芝,不自觉迷了心神。

  “薛公子是来拜佛的?”

  “额。。也算是。”薛子翁对自己的来意,有些难以启齿“不满鹿小姐说,是来求姻缘的。”

  鹿研秋身边的杏雨耸肩轻笑“看公子也有二十多了吧。”

  “杏雨”鹿研秋转脸与薛子翁低头赔礼“薛公子还未娶亲?”

  “正是!也不怕杏雨姑娘笑话,在下已经二十有四,一直都未婚配。”

  鹿研秋想起少时一起玩耍没少捉弄他,一时兴起玩笑道“我倒是有个妹妹能说给你,但就是要参加选秀了。”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鞋子翁慢她一步台阶,望着身影。

  三人一路走着,学子翁总有意无意的慢她半步“鹿小姐现在住在鹿家?”

  “正是,那时我才十九岁,婆婆念我是新寡,又忌惮鹿家权势,不敢让我守着,索性就让搬回鹿家了,以后如何也跟他家没什么关系。”

  事情已经过去四年,鹿研秋说的也算坦然,本就是母亲给她寻的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家,回到鹿家除了有些人指指点点,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她担心的是鹿家只有父亲一个人撑着,若是妹妹选秀未成,那鹿家的辉煌真的至此结束了。

  进了云经寺后,两人虔诚拜佛,薛子翁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诚心过。

  到了山下,眼看就要分到扬鞭,马车前薛子翁忍不住开口邀请“鹿小姐不嫌弃就乘在下的马车回去吧,也当是还了小姐借伞的情谊。”

  鹿研秋见雨没有停的意思,这周遭又人烟稀少,若再徒步走回去,恐怕天都要黑了“那麻烦薛公子。”

  马车内密闭的紧,渐渐夜幕降临,薛子翁只等点了车上的灯笼,书上说灯下美人果然不假,薛子翁只看一眼就被灯映红了脸颊。

  到了鹿家,眼见鹿研秋移步下了马车,连头也不回,薛子翁直急的趴在马车的窗框上,望着那背影大喊一声“我打从今儿,心里就有人了,要不得你妹妹。”

  雨中的身形一怔,很明显是听见了他的喊声,不知是何想法,头也没回的走了。

  窗外大雨婆娑,花一墨在床上困倦的眯眼,身后靠在几床棉被上,背上刚上了药,虽然是皮开肉绽,但好在没有血肉模糊,侍卫是留情了的。

  不多时门口有个身影,弯身收了伞,就推门进来了。

  花一墨看清来人,立刻醒了神,用手撑床,想微微坐正了身体,结果一使力背上就撕开皮肉的疼,直让他满头冒着冷汗,也不见挪动半分。

  俞相濡见此,丢下伞跑到床边,不知他伤的如何,也不敢轻易去碰,就只扶着他的手臂,帮助他矫正着姿势。

  花一墨忍着疼痛,嘴角撕开一个欲盖弥彰的微笑“你怎么来的?”

  俞相濡坐在床边,见一向不觉得疼的人,此时连说话都抽着冷气,可见身上的伤口有多严重。可这人还为了不让自己难过,咬牙根的笑给他看,一瞬间鼻子酸的难受“我听见院里人说,今天朝堂上你出了事。”

  “没出什么事,不过就是以前的事大意了,领了点责仗。”

  花一墨眼见人红了眼眶,心里随着也泛起苦涩。

  “若真是没事,你为何不躺下,靠着做什么?”俞相濡气的闷喊了出来,眼角一热,没忍住的眼泪就这么流出来。

  花一墨本就怕他难过才撒谎宽慰,谁知竟勾的人哭了,一时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僵硬地抬起手想去擦掉他的眼泪,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他肩膀的痛楚,只够用一指刮掉他的眼泪。

  “别哭了,我是不想你为了这小事劳神,我皮肉自小被师傅打惯了,过两日就好了。”

  俞相濡感受到他是实在没力气,反显得自己太矫情,抹了眼泪嗔怪“你就会哄人。”

  “我的错,不该瞒着你。”花一墨不与他顶嘴的连声道歉。

  “能躺下吗?”俞相濡红肿着眼睛看了看他的后背。

  花一墨意料之中的摇头。

  “那我陪着你。”

  夜深地上潮了一层,花一墨拿他没办法,望一眼窗台口鬼臼点的炭盆,温声轻语道“地上潮寒,你把炭盆往这边挪挪,再脱了鞋上床来。”

  “我。。我万一碰到你。。”

  花一墨笑眼带着倦意,但还是对他温声细语“不怕。”

  俞相濡一一照做后,等两人都坐在床上时,花一墨实在是困得不行,一闭眼,脑袋就歪了下去。

  俞相濡单臂虚揽着他,身子微微往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蜡烛燃尽后熄灭,俞相濡就此抱着他僵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