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午夜电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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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辛匀对于这次行程,规划相当简约。一来取回自己落下的领带,二来看一看李漠。捱掌掴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但老戏骨素养与应变能力在,加上他自己本身就是包容一切的水系性格,因此他并未责怪,而是轻叹一口气,问李漠:“静水,我又惹你不高兴?”

  “静水”二字是晏辛匀制衡李漠脾气的秘招,百试不厌,一发击中。

  李漠果然宁定下来,手掌紧紧扯住裤子边沿,抿唇不发一言。

  楼梯间声控灯暗下来,过道玻璃窗很大,映出李漠平静的脸,和那颗不符合他此刻表情的泪。

  晏辛匀静了静,沉声说:“我明白了。我拿完领带就离开,这是你的夜晚,你自有安排。”

  他输入密码,皮鞋跨进玄关,不意外地在墙架上摘下自己领带。李漠有收拾衣物的习惯,不喜欢乱,喜欢干净,更喜欢分类与人为的简约。晏辛匀恰恰相反,就算在出生地香港他照样一年四季住酒店。工作原因是一部分,更多是因为不需要自己维持整洁,他享受于花钱买room service的感觉,只有那些时刻,才能让他有一瞬间不掺杂人情的放松状态。

  不必考虑后续发展,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晏辛匀折起领带放入口袋,转身之际,李漠站在他面前,一双眼平静如湖,不眨,也不动。

  这样的李漠让晏辛匀想笑,指尖戳他鼻梁,无奈:“到底让我怎么样?”

  “别走。”李漠第一个要求,“留下来。”他又一次重复,“你不要离开,不准回香港去。”

  清冷性子的人能开这个口实在不易。晏辛匀不舍得捉弄小自己太多的小孩,一步步退进房子,在李漠紧跟慢逐的入屋之后,他反手关门,一把托住李漠臀下,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在日本空运来的实木柜。

  亲吻密不可分,客厅内的萤火泛黄,液晶电视持续播放综艺,笑声中李漠的牛仔裤拉链被解开,朝下褪至膝盖窝,他恍惚地背脊贴墙,意识作祟,令自己尽量保持一个放松体位。

  还没调整完美,又一道拉链声响起,他穴口被什么抵住,晏辛匀硕大的顶端不由分说挤进。预判好正确走向,大腿肌肉收紧,腰胯猛地朝前送性器进入,将那紧致窄小的私处撑开。李漠闷哼一声,单臂挂住晏辛匀后颈,半侧身子贴住他肩,刹那间缓冲,高大伟岸的男人便顶撞起来。

  不适感是有的,更多是胀。半坐姿态让李漠尾椎弯曲,不得不尽力伏在晏辛匀身上,以他躯体承接那晃颤。见面即做爱的次数极少,这一次是例外,因为他几乎没发过脾气,如此掌掴晏辛匀更前所未有,这让李漠感到愧疚,同时极度渴望着,用这种密不可分的方式安抚自我,晏辛匀属于他,他和姗姗不同,他不是被包养的第三者,他和四十七岁的晏辛匀胡搞是因为惺惺相惜与痛快。

  四十来岁的男性对性爱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力量感,前半程晏辛匀持续发力,后半程等李漠放松下来,便单手抱起他,走向沙发,在高弹力海绵加持下,大掌掐弄住那副圆润刚好的臀下下发力,争取卡到肠道最深,让小孩吃一点甜头,刺激到前列腺位的快感,最后再同时射精出来。

  两人并非对面,李漠背对晏辛匀,双掌撑着玻璃茶几,只留一道好看的蝴蝶背骨给身后男人。他和晏辛匀皆非挂情爱到嘴边的人,做爱是为了爽,不是为了倾诉喜欢,更不是为了像夫妻那样接吻。这样的关系,对视徒增尴尬,倒不如谁也不看谁眼睛,纯粹享受欢愉。

  晏辛匀手掌很大,宽平而干燥,常年气温偏低,贴上李漠后腰如片玉,让他次次敏感。他掌控性爱节奏,几乎每秒钟撞击一次,三秒轻,六秒重,完全和九浅一深相反,这让李漠猜不透晏辛匀在想什么,更难知对方癖好与习惯。

  反正每次总不一样,他要晏辛匀带给他快乐,其余无所谓,他就是持续高频如打桩机,李漠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综艺女主持笑的夸张,令李漠泛起鸡皮。半个同行,主持圈谁都知该台并非看重女主持能力,而是利用她疯癫性子制造噱头,营造一个阳光人设。她私下性子并非如此,安静沉稳,且博学多识,还私下和李漠请教过近代史的课题内容。

  被收视率残害不是她的错,她错在没能力与人们喜好抗争,趴下任命,违背天伦装疯卖傻,图骂名与热度。

  熟悉的人被镜头搞得认不出来,李漠对那笑声过敏。二十分钟实在受不了,下半身紧缩,额前沁出一层虚汗,难受的头晕目眩,他不由颤抖。

  晏辛匀察觉他不对,被李漠夹的高颠百十次,拔出性器射出。龟头紧擦肠壁而过,李漠敏感地点被迫击炮击中,小腹抽搐一阵,手握勃起的几把快速撸弄几下,低咽一声,同样缴枪。

  发射后的松软令人失神,李漠靠在晏辛匀怀里,手背遮住眼皮,慢慢喘气。

  晏辛匀抱着他腰,问:“哪里不舒服?”

  “周身唔聚财,呢个背景音畀人难过。”李漠自小被奶奶养大,渐渐长大一点才从观塘搬回福建,后来书念了,大学读了,播音主持入学第一日老师让大家讲家乡方言,他一句福建话不会,张口就是粤语,搞得老师一度以他是港仔,事后念叨了一个小时的“一个中国原则”,就差没写祖国母亲怀抱欢迎你的回归。

  和晏辛匀相识算巧合。他早年是中国香港电影协会主席,阴差阳错,李漠攻克硕士的某篇论文提到“当代影业爵位与个人演技贡献成反比”遭受批判,原因他认为影视圈大佬没一个有真才实干,都靠人脉关系上位,因此导师引荐他去香港城市,亲自观摩晏辛匀这位满贯影帝的表演能力。

  那是短暂的两个月,李漠作为指导老师,托关系成为国内某一线的粤语教辅,专程陪她飞往圣约翰大教堂,进行为期不长的拍摄工作。

  在那个地方,李漠第一次见到晏辛匀是在冬季。当时香港气温零上十八度,街道树枝脆响,随处可见的干冷凛冽。所有机器架好,演员就位,就在圣约翰教堂入口下,他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晏老师——”

  女主角苏曼再三整理口红,悄声问李漠,自己看起来如何。

  李漠顾不上回答,视野中的长街远远走来一人。晏辛匀身穿米白色敞怀大衣,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中攥着台本,向这方向健步如飞。他双腿修长,私服里面是一套高定西装,作为电影男主的戏服,双排扣马甲勾勒出比例恰好的腰身,身后跟着的助理几乎用小跑速度才追上。

  他跟导演打招呼,跟监制打招呼,跟女主角和几个二三号打招呼,群演,道具妆发,最后目光落在李漠身上,晏辛匀同样微笑点头,低沉的嗓音讲:“早上好,今日也要加油。”

  晏辛匀没有架子,为人亲和,对导演到围观小孩一个样,脸上常常挂笑。

  ——这让李漠对他的第一印象和报纸上极其相反。

  在他看来,所有过分含金的男主演通常吹嘘成分过多,亲和是人设,平易近人是为了捞金。而晏辛匀却令李漠改变想法。因为那双眼睛是黑的透彻的,干净的,不含杂质,确确切切的予人如沐春风感。富绅家族的修养体贴装不出来,晏辛匀歇息时,哪怕来一个蹒跚行走的小儿对他讲话,他都会从椅子上弯下腰,附耳倾听一番。这行为装一两日还行,整整两个星期如此,李漠不由对自己论文产生质疑,也许这世上真有表里统一的人。如他自己,如晏辛匀。

  李漠想也许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是同类。

  苏曼下戏,介绍李漠给晏辛匀,讲这是她的粤语指导,她所有台词是李漠掰碎了,一个字一个字对她咀嚼,因此她学的准。

  李漠不明为何说这些,直到晏辛匀说怪不得,原来真正功臣是李指导,苏曼也对他笑,才明白拍戏时苏曼被夸台词精湛,不像xx,吐字都让对戏演员笑场,简直似屎尿。

  那日的香港日光很好,穿过圣约翰大教堂的钟楼,落在晏辛匀的鬓角,李漠才发现他并没有外人传的那样热爱保养。至少很少有男主角不照镜子,不日日检查发型眼纹。晏辛匀倒是没有眼纹,可李漠敏锐发现,电影协会主席的发间生出了一根白发,至少早上来片场,它还没在。

  苏曼被导演叫走讲戏,两人伫立大教堂墙下,不享受日光,在短暂的阴影之中并肩,仿佛一对偷一点清闲的隐形爱侣。

  工作人员来回流动,李漠几次看晏辛匀,他都会笑着回望,但一言不发,也不主动提及什么话题。礼貌点到为止,疏离与和谐兼存。这样几个眼神交流,终于李漠开口:“晏老师,您额角有一根白发,可能是上午刚长出来,早上还没见。”

  衰老对演员是残酷的事实,他为自己冒犯而愧疚,晏辛匀却笑着说:“这很正常,我已经不再年轻,白头发是正常的新陈代谢,像太阳东升日落,这是人类生长的自然规律,避免不了的。”

  李漠说不出那感觉。好似他抛给晏辛匀一个坏掉的瓷器,对方轻而易举接住,不斥责,也不怪他有眼无珠,不失分寸,只轻轻叹息一声,而后再自然不过地忽略糜烂部分。

  这种魅力令李漠触动,更为震撼。

  他很少见谁对衰老如此坦然,他觉得晏辛匀太过包容了,这性格能当选电影主席实在不该,至少悖逆相互争权的现代影视局面。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就在当日结束拍摄之后,香港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几乎将剧组困在圣约翰大教堂。当时苏曼急着返酒店访谈,和晏辛匀对下部分剧本的事,自然落在他这粤语指导身上,让李漠没得选。

  真正和晏辛匀室内相处,李漠才发现一个更有趣的真相。

  虽然晏辛匀脾气好,几乎承接的住所有人,但并没有人因为一些无意义的事前来打扰,甚至在晏辛匀在教堂最后一排坐下后,距离他二分之一场地的座位个个皆空,偶尔有staff走过来,也是很轻声音地询问,“晏老师需不需要水”“kelly他们要订餐,晏老师想吃什么”,得到回答后走开,直到送餐过来,期间都无人再朝后偷窥。

  所有人在为晏辛匀扯一道无形的警戒线,不准任何人打扰,也不准琐事破坏他的休息时间,让他静心下来,随便做一些什么,他们都会跟着一起愉快。

  那是李漠第一次在教堂过夜。同样最后一排,同样的餐点,他第一次吃到极其高配的斋菜,清一色素食,没半点荤腥,入口却沁人心脾,简直令人无穷回味。从观塘出去的时候他和奶奶是香港最穷的一代人,棺材房都住不上,被迫逃进内陆,用一块五平米的窄长铺做肠粉维持生计。

  故地重游,李漠竟不知原来他们日日念叨的素菜也能这么美味。

  他吃的不快,再抬头时晏辛匀已经结束用餐,在一旁戴着眼镜记台词,不知道先他多久吃完。

  晏辛匀没有开口,李漠只好静坐。教堂内装潢豪华,西方壁画,圣经故事,几何图形的窗花与各色彩玻璃遍布视幅,他抬头,那些黑色铁艺三叶风扇高悬,连灯盏都如艺术品。这里不像放有罪的人来忏悔,像伊甸园,用富丽堂皇的世界,引诱那些罪人每周前来礼拜。

  “想不想听一段历史介绍?”晏辛匀忽然出声。

  李漠转头,眼神茫然,“您说什么?”

  “就当你默认同意吧。”晏辛匀笑了笑,随手指了一圈,“这里建于1849年,一个叫史丹顿的牧师提倡建立,最早是木头的,因为种种因素不便长久保存,后来渐渐盖成一座永久性教堂,也是中国第一个基督教教堂。请注意,有之一,因为它不是唯一的忏悔场所。”

  李漠不知道晏辛匀这么幽默,扑哧乐出声来,眼睛弧度增加,睫毛垂下,显得更无辜,更无害,浑身透出一种娴静的知士之美。

  晏辛匀对那笑沉浸了几秒钟,继续说,“香港地形特别,每年的5-8月份都是夏季,潮湿,炎热,因为每年中季太平洋高压会使季风反向吹进欧亚大陆,所以香港夏季绵长,和冬季一样,都是四个月。”

  他讲述娓娓,李漠在那雨声中几乎昏昏欲睡。待他清醒后发觉天光大亮,自己身上披着一件米白大衣,才恍惚地深吸一口气,开始回想自己昨夜有乜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