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语的记忆被带回了高一那年的夏天。

  那是个在平常不过的周六的下午, 她写完作业刷完题,正趴在桌上睡觉。

  睡梦中隐约听到了爸爸打电话的声音。

  他情绪激动地说,“李智阳!再怎么说, 我都是你爸爸,你怎么可以对你父亲说这种话!”

  顾思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她对李智阳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在她上初中时,父亲就把他带回了家。父亲说他无父无母, 家里只有一位年迈太奶。了, 是个可怜孩子。

  自那以后, 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经常带他回家给他补课,然后又送他回家。

  就这样他考上了高中,自此再也没见过他。

  直到顾思语考上了和他同一所学校, 再次见面时,在开学典礼上, 他因打架斗殴站在全校师生面前检讨。

  他的表情, 眼神和他满不在乎的口气, 完全不把校长老师放在眼里。

  他是学校是出了名的问题学生。

  让顾思语怎么也想不到, 他居然是自己的哥哥。

  妈妈只有她一个女儿 ,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爸爸在外找了小.三背叛了这个家。

  为此, 她对李智阳怀恨在心,她憋着口气找上了李智阳,大声咒骂着他的母亲不知羞耻,让他离自己的家远点。

  可那个少年却笑了, 笑得极为讽刺。

  他拽着顾思语衣领大声说, “我妈已经死了!是被你那个禽.兽不如的爸爸害死的!他就是个衣冠禽.兽!你有什么资格来骂我!”

  顾思语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 咒骂着父亲, 诅咒着父亲 ,控诉着他所犯下的兽.性。

  强.奸学生,使其怀孕。

  害怕被揭发,谎称会负责的娶她。后以养胎为由,给学生办理了休学送回乡下老家。

  却在对方即将临盆时,迎娶了别人。

  最后,害得学生患上抑郁症,抛下年幼的李智阳和相依为命的奶奶,用农药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顾思语无比的胆战心惊,无比恶心。

  她不敢相信,这是她那个一表人才,谦虚有礼 ,受人爱戴的父亲所做过的事。

  顾思语觉得天都塌了,她捂着耳朵不愿再听,不愿相信。

  可李智阳显然不这么想,他把一封封用廉价塑料纸精心包好的破旧信纸丢在了她的脸上。

  “要不是太奶奶去世,我在整理遗物时找到这些!我到现在对他都感激涕零着!”

  顾思语打战的手捡起泛黄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她的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事实。

  一笔一画皆出自父亲的手笔,他的言辞中皆是敷衍,丝毫没有愧疚。

  有些甚至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顾思语笑了,她笑得歇斯底里,她突然疯了一样地跑回家,只想当着妈妈,和爷爷的面质问父亲,揭穿他!

  可当她回家后,却发现爷爷心脏病突发,被送进了医院救治。

  或者,她害怕年迈的爷爷和善良的妈妈会承受不住打击。

  再或者她害怕这件事情一旦曝光,她会背上□□犯女儿的骂名,一辈子活在阴影下。

  总之,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后,第二天照常去了学校。

  在学校的天台上,她跪在了李智阳面前,苦苦哀求着,愿意帮父亲偿所亏欠的一切,无论什么方式。

  这一还便是七年,痛苦不堪的七年。

  *

  俞白曼从医院出来后,去了警.局把李智阳保释了出来。

  面对对方的疑惑,俞白曼从包里抽了张银行卡,“这里有20万,足够你还清债务了。”

  李智阳一看眼都直了,伸手就要去拿。

  俞白曼却躲开了,“我只有一个条件,以后有事就找我,别总是找顾思语的麻烦,可以办到吗?”

  “行,一定行。”李智阳笑呵呵地点头应着。

  俞白曼这才把钱给了他。

  李智阳接过银行卡对着俞白曼一阵点头哈腰地恭送她上了车。

  俞白曼从倒车镜中看着他,眼神尽是嘲讽。

  顾思语你不是爱他吗,那我就让他彻彻底底的坠入深渊巨口,永远都爬不出来!

  她打着方向盘就离开了。

  第二天,俞白曼一早起来就去了医院,正巧碰到彭湉湉帮顾思语办理完出院手续。

  俞白曼:“上哪?”

  彭湉湉张口就答,“当然是回家啊。”

  俞白曼瞥了眼彭湉湉没理,却朝顾思语贴近一步,“我问你,准备去哪?”

  顾思语下意识地退了步,低着头不肯看她。

  “回家,回自己家。”

  俞白曼冷笑嘲讽着,“怎么?被喂药一次不够,还想要第二次?你是不是上.瘾了?”

  话音刚落,钻心的痛自肩膀传遍了全身。

  彭湉湉拽着她来到一旁,“俞白曼!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小语昨天经历过那种事,情绪一直都不稳定。”

  听到这话,俞白曼笑了起来。

  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情绪不稳定,还能为了李智阳下跪!

  俞白曼深吸了口气,缓缓说,“出于安全考虑。我打算这段时间,请保姆,保镖全天24小时不间断地看护好她。”她甩落了对方的手,“彭副总,我想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俞白曼说完,都不等彭湉湉说话,就拽着顾思语扭头就走。

  顾思语:“你干什么?我要回家!”

  俞白曼把顾思语的话当作了耳旁风,拉着她塞进了车里。

  她刚系好安全带,车窗就被彭湉湉拍地发出闷响。

  “俞白曼,你想干什么!你不能那样对她,她已经够可怜了!”

  顾思语也从座椅上爬起来,尝试着去开车门,“你要带我去哪?我要下车。”

  “咔哒”车门被俞白曼锁死了。

  她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顾思语,这是你欠我的。由不得你选择!”

  顾思语拼命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座椅靠垫,似乎想借此阻止自己的哭泣声。

  可是,越是如此,她哭得越厉害。

  俞白曼看着这一幕,竟然有些心软。

  可是很快她又恢复了原状,狠了狠心,猛踩油门离开。

  一路畅通无阻,车停在了别墅门前。

  当她带着顾思语回到家时,刚好看到秦珂柔乘坐电梯从B1楼上行着。

  俞白曼眼底闪过一抹讥诮,拉着顾思语回到了房间。

  她反手锁了门,才松开了顾思语。

  顾思语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抱着膝盖,蜷缩成了一团。

  俞白曼静静地看着她,嘴角扬起胜利者的微笑。

  她蹲了下来,轻抚着她的头顶。

  “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养伤,哪都别想去,听明白了吗?”

  顾思语的目光陡然锐利,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仿佛恨不得咬碎牙齿般的仇恨。

  “俞白曼,你这样做,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俞白曼冷哼着,“昨天我为了你出生入死,你不感谢我,反而和我谈论因果报应?”

  她拽着顾思语的衣领,用力将其拉近,“你告诉我,谁才该遭报应呢?”

  顾思语看着眼前高傲的女人,嘴角牵扯起一丝冷笑,“俞白曼,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太卑鄙了吗?一边大发慈悲地救赎我,一边毫无下限地羞辱我!让我用感恩戴德的心,接纳你所有的阴暗与肮脏!”

  “阴暗肮脏?”俞白曼笑着说,“你说我阴暗肮脏,你自己又有多干净?”

  她用手指戳着顾思语的脑袋,“这里装了那么多龌龊和不堪的事,你扪心自问问问它,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俞白曼说完后,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随着“嘭”的一声,房门被俞白曼重力关了起来。

  而她留在房间里的每一句话,都直刺着顾思语的心肺。

  俞白曼说得对,她确实比她更加肮脏。

  为了维持表面的美好,包庇罪犯,让受害者死不瞑目。

  为了满足李智阳无休止的金钱欲,欺骗背叛,毫无下限。

  这么想来,那些所谓的苦衷,都只不过是她为了欺骗自己,所找的借口。

  仅仅一墙之隔,俞白曼站在门外久久不能平复心口的那股郁气。

  她不明白,为什么看到顾思语眼底的恨,听到顾思语无情的言辞 ,那颗已经麻木的心,却再一次被撕裂了。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一切荒唐可笑!她竟然会因为一个小骗子而心痛。

  顾思语,你凭什么?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俞白曼攥着拳头,就下了楼。

  刚走到客厅,身后就被一双手缠住了腰。

  秦珂柔口气娇嗔着,“你还知道回来啊。”

  她绕到俞白曼面前,环住她的脖颈,将脸埋在对方怀里,“而且,你也不给我打电话。”

  秦珂柔穿着性.感的睡裙,事业线紧贴在她,手指顺着腰线往上攀升。

  俞白曼淡漠地拨开她的手,“有点饿,家里有什么吃的?”说着往餐桌走去。

  俞白曼坐在椅子上,倒了杯水喝着。

  秦珂柔跟在身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说完便直接坐在了她的怀里。

  她那双手好巧不巧正好搭在了俞白曼受伤的部位。

  痛得俞白曼暗嘶了声。

  秦珂柔佯装关心地捧着她的脸问,“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俞白曼推开她,“没事,可能最近工作太累。”

  被推的秦珂柔,脚下打了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她暗暗瞪了眼,半蹲在侧,伏在俞白曼的腿面上,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是不是因为比赛定稿的事啊?”

  俞白曼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珂柔嘴角挂着不屑继续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给你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