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影皱了下眉头,似是在苦恼,最终道:“阿清想去哪玩呢?”

  清影道:“我?嗯,我随意,都可以,听你的。”

  凰影将那伞合上,夹在腋下,又过来以另一边手挽住清影手臂摇着道:“那我也随意呀!”

  清影见她故意学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无奈道:“那我们随意走走好了,走到哪算哪,遇到喜欢的地方,就多留一下如何?”

  凰影道:“嗯,我都听阿清的。”

  就这样,许久不聚的两人,氛围一如既往,她们手拉着手,一道撑着千寻伞出了门。

  她们一路说说笑笑,走走又停停,只觉空气清新,景致美极,心情好极,只是可惜了身边没有相机,让她可以将这一切定格下来,清影想着……

  两人偶尔有看到路过的行人,和现代那种来去匆匆的陌生不同,又或许是二人身份与往日不同,彼此间竟然和谐地打起了招呼,再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途中二人看到草丛间有竖起耳朵的野兔,凰影很是欣喜,清影见她喜欢,便眼疾手快地将那兔子抓了过来,拿走了千寻伞自己撑着,再将那还没反应过来的兔子放到凰影凰影怀中。

  凰影一脸崇拜地盯着她看,好似全然不觉她这段时间以来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清影指了指她怀中的野兔,她才想起伸出手去摸兔子的头,凰影满眼柔和,兔子也不挣扎,任她抚摸。

  但到了清影伸手过去,也想抚摸它们一番之时,野兔却鄹然挣扎起来,叫清影颇为汗颜。

  她悻悻然的摸了下鼻子,心中只怨自己这几天因为练枪,抓了太多的野兔烤火来吃,大概这儿的兔子奔走相告之下,都已经认识透她了,自然是能跑多远便跑多远了。

  思及此,清影颇为委屈对凰影道:“它好像不太喜欢我……”

  闻言,凰影蹲下放走野兔,又起身冲她笑道:“没关系,我会一直喜欢阿清的。”

  这段时间以来,清影不止一次听到她说出过这句话,已经习惯极了,只当她是一时高兴,当下配合地道:“嗯,还好还有凰儿不嫌弃我。”

  凰影道:“我怎么会嫌弃阿清呢?喜欢都还怕来不及呢……”

  她说这句话时,已经敛去了眼中笑意,定定看着清影的脸,教清影莫名有些心悸,只想移开眼睛不再看她了,但没成功,她的眼睛就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定住了一样,无法转移丝毫,搅得她心中又惊又乱。

  好在凰影自己先移去了目光,看着远处山光眼底不知所思,清影在她旁边看着,心中悄悄舒了口气,又暗笑自己好歹经历风浪,现在却连个小女生的目光都顶不住,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清影还在兀自思量着些碎碎念的东西,凰影却已经回过了头,对她道:“阿清,我还想去再远的地方看看。”

  清影点点头,来到她旁边,撑着千寻伞遮住已经日上中天的太阳。

  二人继续前行,不多时,她们便走到了清影往日练习枪法的崖底处,这儿有棵长得还算壮实的歪脖子树,正是那日吊着顾卿言性命那棵,这几日一场大雨过去,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郁郁青青离草藤蔓的世界,这大山挡住了山中明亮如镜的湖泊,看山不见泸沽湖水,却是此行之憾事了。

  凰影看了一会儿之后,也觉得有些乏味,便一直走到清影往日休息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由于歪脖子树枝繁叶茂,树叶遮住了阳光,清影便合上了伞,也走到她旁边坐着歇息。

  两个人排排坐着,都很安静,大概是受此处环境的渲染,不敢出言打破。

  但凰影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安静一会儿已实属难得,不多时便转了个身,托起腮帮子看着顶上那高高的悬崖,就发起了呆。

  清影见状,也只是无奈一笑罢了。

  良久,凰影轻轻地啊了一声,清影便扭过脑袋看她,道:“凰儿,怎么了?”

  凰影指着那山顶道:“阿清,方才吹了阵风,你看那山上,似乎有道白影重叠摇曳,莫不是长了株雪莲,还是株世间罕见的并蒂雪莲?”

  清影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山崖边上,似乎真的有朵白茫茫的花儿在风中摇曳,但她眼力有限,也不敢确定那物是否为凰影所说的并蒂雪莲,当下起了点一探究竟的心,对凰影说:“我眼睛不如凰儿的好,不知那是不是你所说的并蒂雪莲,但若凰儿想要的话,我便去替你摘来,如何?”

  闻言,凰影眼睛一亮,但接着有些担忧闪烁,她道:“不了,那太高了,很危险的,我不要了,咱们看看就好。”

  清影道:“没事的,我且去了,你等我一会儿就好。”

  说着不等凰影再说,她便已经径直往那崖底走去了。

  到了崖底之后,清影观望了一下山崖的岩石构造,发现此山并非是那种很容易碎裂的岩质,不必担心爬到半山时,踩到碎石摔个尸骨无存。

  只要死不了,那么再困难的事情,于她而言,都不是值得退缩的,而且方才凰影口气里的欣喜惊奇,可谓是难得一见,这更让她确定那朵花的确是值得一摘的好东西。

  思及此,清影便不再犹豫,她轻轻地挽了挽自己的袖子,只见一个铁精护腕模样的东西正牢牢地套在她的手腕上。

  清影甩了甩那只手,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里竟然飞出了一条长长的带着利爪的铁链,一个眨眼的时间,那利爪便已经牢牢抓在了那并蒂雪莲附近一处凸起的岩石之上。

  清影用力地拉了两三下那铁链,抓住岩石的利爪纹丝不动,确定安全了,她便顺着那条铁链与山体呈垂直状,一路往上攀岩,速度虽然不算快,却胜在稳当,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竟然已经爬上了挺高一段山上,令使地下的凰影捂住嘴震惊不已,闪闪发光的星星眼又是担忧又是崇拜地盯着她看。

  清影一路攀岩,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身上衣裳的避寒作用越来越弱,甚至一个极为克制的呼吸换气,都会在眼前形成一片蒙蒙的雾气,稍微有些挡眼睛。

  见那雾气实在碍眼,清影只好停下来稍作歇息,她找了个勉强可以落脚的石头疙瘩,确定其坚固程度之后,便安心地踩踏其上。

  而后,她尝试往上望了望,发现那株雪莲片片花瓣临风招摇,似乎真有并蒂,姿态煞为美丽,这更坚定了清影想得到它的心。

  歇息完毕,清影便一鼓作气,登临绝顶,拿出贴腰放好的小玉铲,吭哧吭哧地将那雪莲挖出,而后放进玉盒子里。

  一却非常顺利,清影甚至难得的在山顶吹了会冷风,远眺泸沽仙境之外的花花世界。

  当然,以她现在去的眼力,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她只是攀登绝顶,一时纯粹的心态良好,在脑子里勾勒出顾卿言所说的一片繁华盛况,引得一颗心砰砰直跳,欲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过以她们眼下状况,远走他乡显然是不现实的,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好,怎么能轻易一走了之,估计她若一时脑热带着凰影走了,金铁木下达的追杀令就足够两人喝一壶的。

  思及此,清影自嘲一笑,便收好那个玉盒子,让袖筒里的利爪抓着一块坚硬的岩壁,再顺着那条锁链原路返回。

  待清影再次回到山脚下时,已经日照西山,凰影一看见她的身影,便嘤嘤嘤地跑了过来,说不要并蒂雪莲了,只要阿清好好回来就好。

  清影由着她抱,甚至摸了摸她的柔顺的毛发聊以安慰。

  “安心,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清影说,她拿出了怀中那个玉盒子,递到凰影面前,“看看喜不喜欢,嗯?”

  凰影伸出脑袋,瞥了那盒子一眼,呼吸一滞,瞬间停止了嘤嘤嘤,只是脸上的委屈之色不去分毫。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松开清影,接过了那个盒子,抱在怀中。

  清影就这么看着,也不催促她打开。

  忽然,凰影抬起头,看着清影的眼睛,语气里都是后怕地说:“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清影道了声好,察言观色道:“肚子饿不饿,饿了我们就回去吃饭,好不好?”

  凰影其实不饿,她怕清影饿了不好意思说,便点了点头,将那盒子贴身放好,伸出自己细嫩的右手,眼巴巴地望着清影。

  清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意会地牵起小姑娘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漫步回家。

  回家后,再吃了顿卖相良好的清粥小菜,洗了澡,两人再度相拥而眠了。

  其实,两人本是分房睡的,只是凰影夜半醒来,敲开旁边清影的房门,说做了噩梦害怕,而后便挤进了清影的房间,和她一起睡了,这之后她再没做噩梦被惊醒,一觉睡到大天亮。

  两人自力更生惯了,不怎么习惯奴仆的照顾,因而起居事宜都是她们自己动手,简单解决的。

  至于那些为此惶惶不安的仆婢们,则被两人派去做些洗衣挑水修草栽药的旁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凤凰也再没来打扰她们,凰影将那朵并蒂雪莲摆放在床头,日日欣赏。

  直到好长时间过去,眼看着雪莲的药效将被影响降低,凰影方才恋恋不舍地将之与其它药材混在一起,制成了三枚应急救命药丸,交由清影妥善地保存了起来。

  凰影在跟阿依娜学医后的三个月,终于通过阿依娜的地狱考核,开始走上炼毒之路。

  当然,一切都是暗戳戳进行的,凰影连清影也没有告诉,这算是师徒二人间的小秘密。

  凰影医术小成后,开始随着阿依娜一起救治他人,起初她只是帮忙打打下手,后来见她越发熟练,阿依娜也就让她独当一面,作为医师随着队伍进山打猎,以防突发状况。

  平凡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小半年,期间清影风雨无阻坚持练枪,枪术小有长进。

  不知是不是经常锻炼的缘故,有时脱了一身汗湿的衣服,可以看到手臂和小腹肌理流畅的腱子肉,虽然不怎么明显,可清影也不太敢让凰影在旁看着,怕她无法适应这种变化。

  而且,随着饮食条件的提高,清影的身体又拔高了一截,足足长到了一米七五左右,与摩梭里大多男子相比也相差不多了。

  某天早上,吃了早饭后,两人相互道别,今日清影还是去练她的枪法,凰影则带着自己的贴身药童一起去阿依娜那里,接受她最后的考核。

  清影听凰影说过,只要她通过了便可以顺利出师,届时,阿依娜还会宣布她下届圣女继承人的身份。

  依着凰影这些日子挣得的名声,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反对,更何况她还是上届圣女遗孤,东拼西凑也有些余荫庇护,因而清影也不是很担心她受人为难,笑眯眯地跟她告了别后,便出发前往往日练枪的地方之一。

  由于她天天得去练枪,为了避免碰上人路过,这半年以来,她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是名副其实的狡兔三窟。

  至于家里那间密室,也被清影略施小引导让凰影知道了它的存在,两人支开那群奴婢,悄咪咪把那里清扫清点了一次,挑出了目前对她们有用的东西,增加了从金铁木那里新得的宝贝,请人修补或舍弃了毁坏的旧物。

  这种日子虽然平凡,却也被两人过得有滋有味,使得清影那颗向往繁华的心,再次静静沉淀下来。

  毕竟,她已经全身心融入了这个地方,习惯了与一个小孤女相依为命的日子。

  就算偶尔,还是会想起现代的那些知交好友和灯红酒绿,与后来顾卿言带给她的那些向往涟漪,倏然恍惚个一时半晌。

  可最终,那些个细小的涟漪,都会化为一声极轻的嗟叹,久远得仿佛是她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了。

  *

  和清影道别以后,凰影撑着千寻伞,口中哼着动听的歌儿,像只蝴蝶一样掠过脚下的小路,心情似乎好极了。

  阿依娜送她的小药童年纪与她一般无二,汗流满面地背着药箱,在后边追得辛苦,气喘吁吁,却不抱怨,至始至终一脸倔强。

  两人一直往前走,走到从久远流传至今的木桥上,然后,凰影终于注意到了男孩子那跑得通红的脸,以及汗湿的衣服。

  想到阿清说过要知道体谅他人的辛苦,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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