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又开始属于白天的中露,公寓里发生的命案已经传遍了熟识的人之间,大家赶着上门来慰问,她只能装出一副脆弱又坚强的样子。

  她感觉最近的生活有点无聊,空闲的生活并没有为她带来愉悦的心情,她总感觉现在的日子就像是海边的断崖,在平静的海洋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恐怖和危机。

  花朵在店里排列的整齐划一,美丽得让人感到空虚。

  她靠在窗边静静地赏花,她已经呆坐在这里很久了,在别人眼里,她是那个温柔又带着淡淡忧郁的花店老板,而事实上,她平静的外表下是如一潭死水的心,一颗因为喝不了酒蹦不了迪快要枯萎的心。

  中露感觉自己像一具腐烂的尸体,安室透禁止了她一个月的酒精摄入,连带着她的女士烟也被没收了。

  这几天,夜晚的露西娅过得比白天的中露还要禁欲。

  她想起昨晚,她隔壁烟酒不离手的三浦女士已经开始以酒会今晚第三个翘屁嫩男了,而她还在咕咚咕咚给自己灌柠檬水,清静得仿佛在酒吧拜佛念经,连带着酒吧里路过刚毕业的青涩学生在她的眼里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生活真是煎熬。”她企图用高浓度的柠檬水麻痹自己,“这样艰苦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等到你伤口好的时候就可以。”安室透非常贴心地将她面前的酒瓶全部清空,以免她看着心里煎熬,“酒精会让伤口变得糟糕,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中露把眉头一皱:“你很介意伤疤吗?”

  “伤疤是勋章。”安室透说道,“但是如果对象是你,我只会想起让你感受到的痛苦,我希望你少一点疼痛。”

  “那你脸上的伤口,会留下伤疤吗?”中露歪了歪头,拿起桌上一根调酒专用的搅拌勺。

  安室透一愣,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他完全没有似乎是做任务的时候留下的,他只顾着处理了身上的伤疤,忘记了脸上还有一道。

  他用搅拌勺的反光面折射出自己模糊的脸,上面有一道细细的划痕,伤口不大,他并没有在意,这样的伤口小到就像挠痒痒。

  “只是小伤。”他下意识地想抽出一张纸巾,来擦拭伤口的血痕,但

  是却被中露制止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张小巧的创口贴来,轻轻地撕掉了创口贴的外包装。

  “等下……你这是……”安室透来不及阻止,他只看见画着可爱的蜡笔小新画像的创口贴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中露就已经小心翼翼地将创口贴封住了他的伤口。

  他想不通,一个穿着高腰短裙,没有烟酒就快要活不下去的女人,是怎么在她的碎钻昂贵小包里塞上这么童真的创口贴的。

  他贴着蜡笔小新的创口贴,在思考一会怎么能安然无恙地从爱八卦的保洁和保安面前下班。

  “很好看。”中露满意地看着蜡笔小新贴在安室透脸上的样子,感觉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安室透还没有放下手里的搅拌勺,他借着反光端详自己的脸。

  蜡笔小新红绿撞色的创口贴突然变得顺眼了起来,这样的创口贴永远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外,但是如果是她给的……

  其实还不错,但他默默地把这句话藏在了肚子里。

  中露离开时听见酒吧门口的保安和下班的安室透打招呼:“明天见,安室先……”

  他告别的话似乎停住了,中露只听见保安支支吾吾的声音:“脸,脸……”

  中露漫不经心地往对话发生的地方瞥了一眼,只看见安室透指了指她的方向,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只听见保安模模糊糊的声音:“好看好看。”

  也不知道保安在说哪个客人好看。

  她心里挂念着她家里私藏的小酒,便转身离开了,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安室透有些小小骄傲的语气:

  “那是自然。”

  “老板老板,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店员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中露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被她误会了,明明是因为被迫戒烟戒酒后出现的空虚疲态,在店员眼中,却是因为她受伤之后大病一场,思念丈夫忧思过度。

  “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店员有些担心地问道。

  听到她的话,中露瞬间有了精神,为了符合白天中露的人设而放假早点回家,就可以趁这个空闲的时候偷偷摸摸去买酒买烟,虽然对外是病弱养伤,实际在快活放纵,一举

  两得!

  她假装扶着脑袋做体力不支的样子,勉强答应了店员的请求,实际内心一惊在盘算等会换个新马甲做谍战买烟工作了。

  要放假就要做的彻底,她索性让花店放假一周,挂上了临时休整的木牌子,快快乐乐回家放纵。

  她和诸伏景光擦肩而过。

  诸伏景光没能在花店里找到她,他站在暂时闭店的花店前站了好久,看着门前的风铃寂静地就像是在冬眠。

  他没有去中露家拜访,手里提着的饭盒快要冷了,就算再用小锅热一遍也回不到刚出锅时的美味,冷油再加热后只会变得油腻乏味。

  他有些沮丧地感受里饭盒里的温度慢慢下降,如同花店门前的风一样冷。

  还是算了。

  他转身默默地离开了花店,还是下一次再给她带食物吧,下一次他一定亲自提着生鲜食材□□,既可以手把手教她怎么做菜,还可以让她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想到那时的场景,他感觉心里又有些暖意。

  不过不是今天,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他还有别的任务。

  中露也有别的任务——乔装打扮瞒着所有人去买酒。

  回到家就立刻行动,她准备好衣服,往头上夹了一根一次性卷发棒,把车钥匙收进了她的碎钻小包里。

  妆容还没有开始画,脸上还盖着苍白的散粉。梳妆台的柜子下有个暗格,她轻轻一推就弹出一个藏蓝色的化妆包,里面是露西娅的化妆品,颜色亮丽跳脱,口红的颜色也鲜艳大胆。

  她刚拿出一盘眼影,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属于中露的白色手机。

  来电人是抠门的上司,讨厌的联络员。

  “歪……”她的语气不佳,毕竟上司的电话让她的计划又推迟了一点。

  “露西娅……”对面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叫我什么?”中露感受到了不对劲,她皱起了眉头,要知道上司从来都没用“露西娅”这个名字称呼过她,大家都心知肚明地知道这只是夜晚的一个临时代号。

  中露又重新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是中露的白色简约款,常用的联络手机。

  她的心里隐隐地升起了一股

  不好的预感。

  “露西娅!”对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了起来,刺着她的耳朵,“撤退!立刻消失!”

  突如其来的临时撤退通知让她有些束手无策,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卷发棒,眼影盘被她扔回到了化妆包里。

  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镇定:“怎么回事?我……暴露了吗?”

  “不关你的事。”上司的声音非常低沉,他警告说,“什么都不要关注,让露西娅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现在!马上!”

  “开什么玩笑。”知道自己尚且安全的中露冷笑了一声,“我那间房子可是很贵的诶。”

  她说着,顺手把拿出来的一字肩连衣裙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会帮你把所有的痕迹抹去,现在你只是一个人,你的白天和晚上都只能是中露。”上司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催促她。

  “你不如实话跟我说。”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尘封已久的户口本,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沉声说道:“是不是诸伏景光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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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露甩着她的新车钥匙出了门,她只化了一半的妆容,头发也只卷了一根,她换上了轻便的运动服,什么低胸短裙波西米亚长裙都被抛在了一边,被打断的装扮令她恼火,连楼道里遇上的浅野太太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的语气都还没从恼火中平息。

  “你好哇,是去运动吗?”浅野太太很少在这个时间段遇上要出门的中露。

  “是啊。”中露头也没回,走路的速度很快,只留下了一句,“赶着去拯救我的下半生。”

  她的下半生指的是她即将要中道崩阻的寡妇生活,为了不让假寡妇变成真寡妇,为了不让米花町的一间漂亮大房子和银行卡里的保险金失效,她只能耐着心打破原本要去酒吧的计划,赶去把她那位素未谋面的丈夫诸伏景光找回来。

  中露坐进了她的新车里,她刚换的跑车,连车的内饰都是昨天刚换的新款,甚至还没能享受一次飙车兜风的乐趣,就要用这车飙去拯救一个陌生人了。

  虽然陌生人和她在一个户口本上。

  【申请一把枪】

  她戴上墨镜,迅速地编辑了一条邮件发入了上司的邮箱。

  回信也很快,在她戴上运动衫的兜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信箱里收到了回邮。

  【驳回】

  驳回无效。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因为她早就已经顺来两把了,就在上司的办公室里,两把备用枪,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的备用枪丢失的事情。

  她一脚踩上油门,车子猛地向前冲去。

  而被她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的屏幕亮了一瞬,定位的光标一闪一闪,拐上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