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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正殿内。
康熙原本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 对于太皇太后的要求,尽量放宽去应下便好。可是,她万万不该在这个时候, 再次将科尔沁的心思给摆到明面上来。
早在好几年前, 他就说过了, 博尔济吉特·塔娜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嫔妃。
不光是因为博尔济吉特·塔娜身上留的是博尔济吉特氏的血,当初在宁寿宫佛堂, 她竟然当着自己额娘的面, 公然破口大骂, 大放厥词。若不是他推门而入将博尔济吉特·塔娜给制止住了,还不知道有多少的疯言疯语会污染了额娘的耳朵,扰了额娘的清净。
“太皇太后, 朕记得当初已经同您说的很清楚了。博尔济吉特·塔娜这么多年为何还能住在慈宁宫里, 太皇太后您心里难道不知道原因吗?”
正当太皇太后想要再解释一二的时候, 康熙见此, 再次出声, 将太皇太后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如若太皇太后您忘记了, 那朕可以再帮您回忆一次。”
“博尔济吉特·塔娜,全然不顾大清宫规礼仪,不恪守本分,言语尖酸刻薄,恶毒至极,惊扰了皇帝生母,目无尊卑。朕若不是看在蒙古、看在科尔沁还有太皇太后您的面子上, 她博尔济吉特·塔娜还能安然无恙的养在宫里?”
“朕当初也是顾念着蒙古, 这才没有让人去给科尔沁传话。朕倒是想好好儿问问, 这博尔济吉特·塔娜身为蒙古格格, 难道科尔沁就是如此教导她规矩的吗?还是说,在科尔沁看来,大清,不用得到他们的尊敬。”
康熙的话,句句让太皇太后是无言以对,就像是拼了命想要遮蔽住的真相,一下子就被人将这块遮羞布给掀了起来。
问责科尔沁,这里面不论是哪一个字传去了科尔沁,那大清和蒙古的关系,可就变得让人耐人寻味了。
“皇帝说的是,哀家也是看着塔娜同思颖丫头年岁相当,当初她们二人也是一同住在慈宁宫后殿的。那时她们虽有些小打小闹,但是思颖丫头出宫时,塔娜也特意去送行了。”
“哀家是想着,她们二人情同姐妹,荣嫔如今一晃也已经有了二子一女,而塔娜却还一个人住在这慈宁宫后殿,整日不是陪着哀家说话,就是去佛堂抄写佛经,哀家也是想要她们姐妹二人能够多些时间能好好儿聚一聚。”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是会转移方向,况且还亲密的称马佳·思颖为思颖丫头,这个称呼,已经有快十年都未曾听太皇太后再说过了。但,博尔济吉特·塔娜当初正是因为嫉妒而看不惯马佳·思颖,这才眼红了偷偷跟去了宁寿宫,去辱骂马佳·思颖。
若不是康熙那日凑巧前去给慈和皇太后上香,竟不知道太皇太后会如此纵容博尔济吉特·塔娜。虽说她是蒙古来的格格,可既然来了大清,就理所应当的要按照她们大清的规矩来。
马佳·思颖当初进宫,也是太皇太后自己下的旨意,也是记其父马佳·盖山有功,这才将他的嫡女接进宫中,视为皇家恩宠。荣嫔马佳氏在当时就算是再不济,她也是满军正黄旗,是他们大清官员的嫡女。
若是这事儿传出了宫,不知要寒了多少为大清尽职尽责办差事儿的官员的心。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更加在康熙心里坚定了不能再容忍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在满宫独大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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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您莫不是记岔了,这荣嫔当初可是被博尔济吉特·塔娜追着辱骂的那个人,如若不是马佳爱卿家风正,荣嫔自己也懂分寸一直容忍这蒙古格格。若不是被朕碰巧撞见了,竟不知什么时候蒙古的格格,也能在大清的宫里这般放肆了。”
康熙是一点儿都不给太皇太后留情面,但此时太皇太后却也无法去反驳。但,为了一个博尔济吉特·塔娜,而同康熙争锋相对,这可不是太皇太后希望看到的。
左右现在康熙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她们科尔沁,既然博尔济吉特·塔娜没用了,可她们博尔济吉特氏多的是貌美的格格。前些日子,她母族还递了信进宫,说是有几个性子好的格格,等再养几年,绝对能找到一个适合在大清后宫生存的博尔济吉特氏。
“多亏皇帝你提起来,哀家这几年为着这后宫嫔妃生育一事是茶饭不思,这一来二去的,一些事儿也就淡忘了。皇帝说的是,这博尔济吉特·塔娜如今还能够前来请安,也多亏了皇帝你仁心,就让她往后日日给慈和抄写佛经,以此来赎罪吧。”
“这般,皇帝心下觉着如何?”
太皇太后不亏是经历了三朝的人,语言拿捏的正是恰处,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她是眼睛都不眨地就说了出来。
但其实康熙心里也明白,大清同蒙古科尔沁的关系不可真的闹僵,他的后宫也不可能一直都没有博尔济吉特氏的后妃。但是,这博尔济吉特·塔娜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成为那个人选,而那个要成为大清后妃的博尔济吉特氏,这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太皇太后主动的往后退了几步,康熙也不可能一直紧追着不放,适当的松一松口,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皇祖母,不是朕不同意您说的话,只不过您也明白,朕未能在额娘面前多敬孝心,所以,这博尔济吉特·塔娜,朕是打心里不愿意。”
“但是——”只见康熙话锋一转,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这也是最简单的手段之一,“朕可以答应您,除了这博尔济吉特·塔娜,科尔沁若是有其他人选,届时朕是不会拒绝的。”
“有玄烨你这句话,哀家心里也放心了。哀家老了,就想要你身边能够多些知心人。岁月不饶人啊,哀家如今已是半身埋进黄土之人了,哀家这一身,都奉献给了大清,给了爱新觉罗氏。”
“哀家只是希望,日后玄烨你不论是如何对待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后妃,哀家希望你能善待,就当是哀家这心里最后一点儿念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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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这话说的是严重了,就连原本语气还有些冲的康熙,突然就降了势气。
“皇祖母,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要长命百岁之人。”
“哎。”康熙轻声叹息,“孙儿答应您,只要博尔济吉特氏日后不犯大错,朕是不会不顾念旧日情分的。”
待康熙带着六阿哥保成离开慈宁宫后,仁宪皇太后已经被忽略了好些时候了。她心里也很悲愤,她幼时,为了博尔济吉特氏的荣誉,就这样被安排着嫁给了先帝,而后丈夫不爱,姻缘不顺,她该同谁去说,同谁去讲。
就连想要抚养一个孩子,来消磨这后宫的时间都不能被准许。说起来,她还是皇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可放眼现在,又有什么用呢。当皇后时,没有权利握在手上;当皇太后后,依然不能左右自己的想法。她就应该一直拘于自己那慈仁宫中,何苦还要出来多此一举,倒是让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仁宪,你可怪哀家。”
仁宪皇太后轻嘲着自己,“太皇太后,您都是为了科尔沁,为了博尔济吉特氏,臣妾有何资格去怪罪于您,这一切都是臣妾自己无福消受罢了。”
“太皇太后,臣妾这几日照顾六阿哥身子受了寒,好再六阿哥已被皇上接走,臣妾恐将病气过给了您,还望太皇太后能够应允臣妾先行回宫。”
说完,在太皇太后挥手间,仁宪皇太后失神地回了慈仁宫。
“她心里是怪我的。”
“格格——皇太后会想明白的——”苏麻喇姑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又想起了原来。
“她们都怪我,可我这一生,又该去向谁问责——”
她身为后妃时,不受丈夫的宠爱;身为皇太后时,同自己的亲子有了间隙;如今身为太皇太后,还要去同自己的孙儿互相猜忌。她为了科尔沁,难道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她失去的,又应该同谁去讨?
可谁让她们生在了这样一个时代,而偏偏又成了最身不由己的女子。就算是有自己的思想,可这三纲五常,将人是锁得不能呼吸。难道就没有反抗的女子吗?可结局呢?
能够在这窒息的后宫生存下来,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就像是又想起了那段过往,之后一连好几天,任是谁来请安,都是闭门不见。
康熙十四年,对于后宫而言,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去多加关注的一年。
四月份里,后宫一直默默无闻的纳剌庶妃,突然爆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让已经好久没有传出喜讯的后宫,突然又变得热闹起来。纳剌庶妃的这个孩子,自然而然地就受到了各宫的关注。
只不过,在九月,康熙突然宣布,要给皇嗣重新序齿。而这就意味着,之前夭折的,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不算数了,就连仁孝皇后所生的二阿哥承祜,也以成了过往。
这一下子,宫里的嫔妃是坐不住了。她们夭折的孩子本就只有做母亲的一直记挂在心中。可康熙这个旨意,无疑不是在向她们心上划刀子。如果重新排序,那往后,她们失去孩子岂不是再也无名无份了。
该用什么,去证明他们来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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