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宁府,皇城。

  吴用一众人等皆位于下首,此刻他们全都满脸焦急的看着坐于上首的高俅。

  高俅不动声色的翻看着手里的册子,会宁府的发展已步入正轨,而他马上就要归京,他要在离开前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记录好。

  “二郎,张清,你们的伤都无碍了吧?”

  武松脸色不是很好:“放心吧太尉,上阵杀敌不在话下。”

  张清也点头:“回禀太尉,属下的伤已全无大碍。”

  “那就好。”高俅总算彻底放心,他又看向吴用:“水稻种的怎么样了?”

  “上月初已完成全部的育种,上京以南大多地区已插秧完毕,上京以北及蒙东地区预计在二十天以内完成插秧的做工。”

  高俅满意的点头:“我们已经错过了春小麦的种植,在水稻方面不可再马虎。”

  “对了。”高俅又指了指舆图的另一处:“待时机成熟,记得在这几处种些粟和豆类。”

  “太尉……”

  “我真是糊涂了,和你们说这些作甚,待新任知府上任时我再与他细聊。”

  见无人应声,高俅左右瞧了一圈,最终无奈笑出声:“你们怎么都这般神色,我是要回京,不是要上刑场。”

  众人依旧不语,鲁智深急言道:“太尉,洒家与你一起归京。”

  花荣与武松立马附和道:“我们也是。”

  高俅浅笑:“你们都是有职位在身的,怎能与我一道回去,有学究陪我就够了。”

  “他爷爷的,洒家第一次觉得这个都虞候不做也罢!”

  没人去管鲁智深的任性之言,卢俊义也难得眉宇深凝:“太尉,诏令只让你一人归京而非大军折返,我觉得此事很不对劲。”

  燕青附和道:“主人说的不错,如今金国已灭,若是收兵也该大军一同班师回朝,官家怎么会让太尉独自回京。”

  史进刘元武等人闻言面色皆是不佳,杨志更是语出惊人:“昔日太祖用几杯酒就卸了那些将领的兵权,太尉此次回京怕不是……”

  “杨志!”高俅冷了脸色:“官家威仪岂是你可以胡乱猜测的,自己去领板子。”

  杨志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属下知罪。”

  眼见众人如此沉不住气,高俅是既生气又欣慰,不过事已至此,高俅也不得不与他们说明白。

  “此事应与我请旨西征蒙古有关。”高俅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透着冷意:“若官家真下令大军全部回朝,我才真要茶饭不思呢!”

  众人这才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岳飞很快反应过来:“官家让太尉归京却让大军原地不动,莫非是还没决定要不要攻取蒙古?”

  高俅点头:“我便是这般想的,攻占蒙古各地并非小事,只是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让我的地步,我想朝中应该也发生了些什么,依着官家的性子,很大可能是主战派和主和派就攻占蒙古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高俅看到诏令后一点也不慌,若赵佶命他带领大军返回,又或是明言不允他攻占蒙古,那高俅就可以考虑一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件事了。

  蒙古是高俅必争之地,别说一道诏令了,就算赵佶发十二道金牌、二十四道金牌高俅也绝不妥协。

  “洒家可不懂什么朝堂的事,洒家只知道若有人敢伤害太尉,洒家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太尉周全!”

  “我等亦是!”

  高俅没忍住笑出声,若种师道在此,免不了要觉得这是一群叛臣。

  “我不要你们忠于我,我更希望你们能忠于正义。我也会犯错,也会有糊涂的时候,身为大宋臣子,本官希望你们要忠,但不可愚忠,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是非功过,自留后人评说。”

  “此点,谨记。”

  “我等谨记!”

  高俅看向岳飞:“鹏举,可记住了。”

  岳飞恍惚了一下神情:“太尉,我记住了。”

  “那便好,学究,收拾下东西,等新任知府一到,我们便出发。”

  “是。”

  半月后

  高俅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笑道:“本官还道是谁呢,原来这会宁府的新任知府竟是你。”

  张浚躬身:“承蒙官家厚爱到此上任,下官张浚,见过太师。”

  “德远不必客气,昔日西征夏国时还要多谢你护我周全,此番得知是你来上任,本官也就宽心多了。”

  “太师谬赞。”

  “先别站着了,快快进来,本官也好与你仔细说说这会宁府的情况。”

  “多谢太师。”

  高俅没有耽误时间,他对眼前这位未来的宰相很是放心,他将会宁府的情况仔细和他说了一遍后就不再多言,高俅不认为自己比对方更懂治国。

  二人交谈结束时已是傍晚,张浚对着高俅感慨:“太师爱民之心天地可鉴,下官敬佩不已啊!”

  “德远言重,本官身为太师,理当为官家分忧。”

  张浚闻言眼睛微眯,而后状似不经意道:“官家得此贤臣,想必便是在病中也能舒心许多。”

  高俅眉头一挑,赵佶病了?难不成赵佶叫他回去是因为病了?

  高俅正欲再问赵佶病的如何了,就瞥见张浚一副避之不谈的神情。高俅了然,如今的张浚不过一地方官,他能和自己说这些已属不易,再说皇帝的身体又岂能轻易谈论,想明白这些高俅也就不再多问,反正等回了汴京他便能知晓一切了。

  “本官明日便要启程回京,此地就交给德远了。”

  “下官定不叫太师失望。”

  翌日

  高俅取道广宁府乘官船走水路回京,沿路有五千神武军护送。

  “太尉,喝些酸汤吧,这样能舒服些。”

  “学究呢?”

  “先生吐过以后回船舱休息了。”

  “那就不要打扰他了,这几天也难为他了。”

  “是。”

  打发走呼延庆,高俅再次细思京中情况,也不知赵佶是真病还是假病,若是假病躲避朝堂纷扰就罢,若是真病了……那就有些微妙了。

  不过高俅对赵佶病了这事还是持怀疑态度,就赵佶那乌龟性子,装病躲避上朝一点也不足为奇,原轨迹里他被金人俘虏折磨还活了八年呢,如今他才四十三岁,没道理就病入膏肓了。

  不过…听公孙胜说,赵佶为了一展雄风曾服了不少丹药,所以这事还真不好说。

  “太尉……”

  “学究?怎么不好好在舱中休息?”

  “总是躺着也不舒服,不如出来走走。”吴用坐到高俅旁边:“我观太尉眉宇紧皱,可是有何烦心事?”

  “倒也算不上,罢了,一切等回京后再做打算。”

  高俅乘船自登州上岸,而后又通东平府赶往开封,如此辗转共两月后,高俅终于抵达汴京城。

  踏入汴京城后,高俅被道路两旁商贩的叫唤声吸引入视线,如今商路大通,各种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流入汴京。

  不止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高俅还看到不少老汉拉着板车叫卖西瓜,老汉旁边还坐着些啃的满脸瓜汁的小孩,此情此景看的高俅甚是欣慰。

  经过几年的育种,西瓜早已不是皇室专供,如今汴京城的百姓,只要不是太懒的都能吃上西瓜,不止河南府,大名、应天和江南几府都有了西瓜的影子,相信再过几年,整个大宋的人都能吃到这种“胡瓜”。

  太尉府

  “太尉,要进宫面见官家吗?”

  “不急,我要先见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

  “下官先在此恭贺太师旗胜归来!”

  高俅无奈道:“你就先别贫了,你且告诉我官家是不是真病了。”

  陈显正色道:“官家病没病我不知晓,但官家已经三月未上朝了,而且期间任何人都不见。”

  “莫非官家真病了……”高俅看向陈显:“朝中情况如何?”

  “三月之前,你请旨攻占蒙古各部,朝中对此争论不休,主战一派认为蒙古人狼子野心又数次侵扰我朝边境不得不除,主和派认为我军先伐辽后征夏再攻金已是疲敝,如今该休养生息才对,更何况蒙古草原茫茫,诸多大臣认为没有攻占的必要。”

  “哦?那你是如何认为的?”

  陈显闻言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太尉,下官只觉得朝中官员实在不够用了,去岁科举官家破格遴选多人,但太师也知道,那些人如今怎堪大任。”

  “呵,秘阁翰林院有多少闲职摆在那儿,我还觉得冗官严重呢,哪里就无人可用了。”

  陈显闻言也不再嬉笑:“太师,请恕下官冒犯,若您再攻蒙古,官家该如何赏赐你呢?国公?疏密使?纵然太师心怀天下,可朝中大臣不会愿我大宋再有一个童贯。”

  高俅沉默了一瞬,而后轻声叹息:“若本官说自己不为升官发财,只为安邦定国怕是无人相信。”

  “下官自然是信的,只怕有心人不信。”陈显也叹气:“太师可知官家为何迟迟做不出决定?”

  “有几分猜测。”

  “太师,若是朝臣争论也就罢了,可太子主和,康王主战,如此这般官家可不就病了。”

  “康王?”

  陈显点头:“去岁夔州水患,山匪趁乱猖獗,是康王殿下平定了此事,如今韦氏升了贤妃,太师又是康王的老师,如此种种……”

  陈显未尽之言高俅已经猜出来了,赵佶如今年岁不小了,恐怕有人借此发动储争,看来赵佶叫自己回来也存了打压的心思。

  “郓王呢?”

  “郓王?郓王倒是没什么动静,对了,前几日他好像办了个什么词会,有不少文人才子闻风前往。”

  高俅莞尔:“他倒是聪明。”

  “太师,莫非……”

  “陈尚书,不该想的千万别想。”

  “下官多言。”

  高俅起身道谢:“多谢陈尚书告知这些,我也该入宫求见官家了。”

  “恭送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