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待次日晌午时,他才被腹中饥饿唤醒。

  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他不顾杨可世反对前往辽阳府。还未靠近战场,他便被漫天血腥味逼的直耸鼻尖,等他走近战场后,他骤然被眼前这副景象刺激的连连作呕。

  直到胃里再也没了东西后高俅才堪堪稳住身子,如今的高俅并非当初那般见不得血腥,只是眼前之景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此番没有狂风暴雨去洗净那些污秽,只现…满目疮痍。

  “太尉,你还是暂退广宁府吧,这里乱象丛生,你留在这里恐不安全。”

  高俅摇头道:“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

  高俅在意的是另一点:“种都统,你速调赤云府兵力打扫战场,将我军与金军分开后全部燃烧。”

  “是。”

  辽阳府的天气并非想象中严寒,此时又正值盛夏,这些尸体若是处理不及时难免生出疫病。好在高俅最看重战后处理,如今这批禁军也已经习惯了做这些事。

  种师道离开后给高俅留了一队精兵随护。

  “武松他们呢?”

  “已经入城了,就是…岳小将受了点伤,大夫正在给他医治。”

  “岳飞受伤了?可严重?”

  “被那金兀术砍中一支胳膊,深可见骨,不过那岳小将也算硬气,伤成这样硬是没吭一声。”

  高俅凝眉:“岳飞在哪?带我过去。”

  “太尉随我来。”

  岳飞并未进城,虽说完颜宗干已经带金兵离开,但城内乱象并未结束,需等武松鲁智深等人先入城清理一番。

  岳飞在禁军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养伤,见高俅过来,他立马起身相迎:“太尉……”

  “不必起身。”

  高俅细细查看着岳飞的胳膊:“确实伤的有些重,除了胳膊,可还有其他伤?”

  “没有了,大夫给我用了最好的药,太尉不必忧心。”

  “脸色苍白成这样,还说无碍。”

  “是我小瞧了金兀术,我纵能在招式上与他周旋,却还是比他小了些力气。”

  “当初鲁达拼个半残才险胜他,你到底年岁轻了些,与他周旋许久已是不易,如今你在军中的威望可不比他们差。”

  岳飞叹了口气:“我知太尉对我厚望,只是……”

  岳飞自投军以来也打了不少次仗,辽阳府一役无疑是他打的最艰难的一场。在对战金兀术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惧意,在此之前,金军对我军的进攻完全就是在屠杀。

  虽说一日之后战局反转,但在岳飞的计划中,结果不该如此。

  “太尉,我们不能放松警惕,更不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金兵比我们想象中更加难对付,我们应当迅速调整人手趁胜追击,不能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

  “还有,擒贼擒王,若能将完颜宗干和完颜宗弼擒获,金军就是再勇猛也会受挫。”

  “再者,金兵……”

  高俅静静听着岳飞分析,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抓住岳飞的手高唤一声知音。

  一直以来,高俅对金国的执着与别人就不是一个等级,对于其他人来说,与金国对战是为夺回汉儿领土,在此之前包括岳飞在内,他们对金人是没有“恨”的。

  就连吴用都不明白高俅对金人的“恨”所为何来?高俅只能言其所图甚大,但岳飞终究透过现象窥其了本质,金国对汉儿的欺辱又岂能用所图甚大概括。

  “鹏举所言皆是我心中所想,我以下令全面追击金军,你也该好好养伤,而后才能重新拿起兵器为我朝征战。”

  岳飞颔首,眼神比从前更加坚定:“是。”

  当晚,高俅陪岳飞一同睡在了小棚子里,约莫三更天时,岳飞起了高热,好在高俅发现的早,及时喊了大夫为其诊治。

  翌日,种师道来报,军中许多人都发了高热。

  高俅心下一沉,然后立即让种师道将这些人集中起来治疗,随即,他让赤云府的兵用三角巾蒙住口鼻后加速处理尸体,此时他也顾不得将这些尸体分开了,只能一并烧掉。

  高俅自己也留在小棚子里不敢随意走动,他心中忐忑无比,若结果真如他所料,那他就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如何?”

  为首的大夫轻轻俯首:“太师放心,他们得的只是普通的温病,并非瘟疫。”

  高俅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他深知疫病的可怕,所以在这上面的投入不可谓不用心,听说众多禁军发了高热后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如今只是虚惊一场。”

  “禀太师,禁军们只是劳累过度加上气候不适才会患上温病,您不必太过忧心。”

  “本官知晓了,你们下去吧。”

  “是。”

  高俅吩咐随行军医对禁军们细心照料,其余禁军则被分批派出去搜寻金兵下落。

  几日后战场打扫完毕,高俅用艾草等药在原地熏了许久才作罢。

  辽阳府内

  “太尉,这些天共斩杀金兵两千余人,俘获四千余人。”

  “捉到完颜宗干几人了吗?”

  “回太尉,并未发现完颜宗干几人的踪迹,想必他们已经逃到咸州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待小兵走后,高俅看向种师道:“种都统,请即刻下令发兵咸州城。”

  种师道凝眉:“太尉,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先等朝廷的旨意。”

  “种都统,我军将士并不擅长冬日作战,此地气候一旦入冬便寒风刺骨,彼时战局会对金兵有利,依本官拙见,我军最好在深冬之前拿下会宁府,所以此时停下绝不可取。”

  “下官明白太尉所言,只是官家的意思是只需拿下辽阳府,擅自出兵是否太过自作主张?”

  “种都统,官家亲封你为行军元帅,根据战局下达正确作战行动是你的职责,也就是说,你有这个权利。”

  “这……”种师道有些犹豫,在他看来,完颜宗干被禁军打到有如丧家之犬,他们此时应当整顿军队,处理政务,待一切安好后再出兵不迟,也不知太尉为何这般急切。

  “种都统,你觉得此地气候比起京都如何?”

  “这里比汴京要凉上许多,纵值盛夏,晚间也有凉意。”

  “没错,还有一点,此地的夏日会非常短,立秋后暑意基本不见,入冬后更是冷冽。辽阳府还不算冷,会宁府那边深冬之际连出行都困难,再往北去,便是来年槐月都积雪不化。”

  “种都统不妨想想,在那种情况下,我军与金军对战的胜算是多少?”

  种师道闻言沉思许久:“还是太尉深谋远虑,我这就去准备。”

  “麻烦种都统了。”

  种师道走后没多久,呼延庆就请旨求见,高俅一愣,主战场太过激烈,他都忘了自己给呼延庆下达的任务了,不过他既来求见,想必结果不会太差。

  “禀太尉,我等已顺利拿下丹东及婆速路各地,再往东去便是鸭绿江,接下来该如何行军还请太尉下令。”

  “做的不错。”

  结果如高俅所料一般,不过在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后他微微顿了一下,只可惜如今神州未安,其他地方高俅先不作他想。

  “呼延庆,辽阳府以南之地就由你负责清剿,而后你便退居海域巡视,以防不测。”

  “属下领命!”

  呼延庆很快离开,种师道的动作也不慢,他快速集结可作战兵力朝咸州城出发,高俅留岳飞镇守辽阳府后也随军出行。

  一路上,禁军呈破竹之势朝前推进,或许是辽阳府一战伤了金军主力,临近几州高俅都未遇死战。

  禁军顺利攻下沈州、银州等地,而后一路朝金国腹地长驱直入,直到离咸州还剩三十里路时,大军才稍作整顿。

  彼时,月挂枝头。

  “太尉,传官家旨意,由您重掌帅印,行领兵之职。”

  高俅轻握手中圣旨含笑,他不知道这封旨意的到来经历了多少波折,但它既然来了,高俅的一切作战计划便能…开始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整,我要三日之内,拿下咸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