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太尉!”

  高俅意识昏沉,他头上满是冷汗,身体也异常沉重,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不得其法,好像被拖进了无尽的梦魇中。

  “太尉!太尉!大夫,太尉他怎么了?”

  “将军莫急,待老朽看看。”

  周围不断传来的嘈杂声提醒着高俅他还活着,这让他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恍惚间,高俅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高俅想就这样慢慢的沉睡过去,突然间,腰侧的刺痛使他有片刻的清醒。他犹如漂浮在大海里的蜉蝣一样迫切的想要抓住一根浮木。

  高俅努力的伸手,两步、一步,当他奋力抓住那块浮木时他终于摆脱梦魇睁开了眼。

  “呼~呼~”

  高俅大口的呼气,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里衣,他发现自己正死死抓着林冲的手,而屋子里的人也全都焦急的看着自己。

  “太尉,你终于醒了,刚才你一直在发抖,简直快把我吓死了。”

  高俅调笑:“难得看到你如此絮叨的模样。”

  吴用见状无奈摇头:“见太尉如此我便放心了,看来您已经没什么事了。”

  “其实我昏沉间能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放心吧,我无碍了。”

  高俅让林冲扶自己起身。

  “嘶~”

  “太尉小心。”

  当牵扯到腰侧的伤口时高俅疼的脸色白了一瞬,他这才明白临出发前公孙胜的话是什么意思。

  彼时公孙胜告诉他此去有劫,但如何选择全看高俅自己。高俅知道公孙胜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所以他这次基本缩在后方,却不曾想还是栽了。

  其实他刚进盐田就发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巨大的喜悦使他忽视了这一点。

  “那盐工怎么样了?”

  李纲走上前道:“已经审出来了,是李乾顺的授意,他猜到主事之人会去盐湖探查,所以派人在此行刺,与他同样的人还有十几个,现已全部收押。”

  “夏州那边呢?”

  “几州内的所有盐工已经全部抓了起来,如今正一一审查。”

  高俅不得不佩服李乾顺的计谋,此计无论成功与否对他都没有损失,反观高俅,差一点点就真栽他手里了。

  “李知州,盐工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下官领命。”

  高俅看向吴用:“你既回来了,那说明他们都知道我遇刺的事了?”

  吴用点头:“还未向太尉禀明,他们得知太尉遇刺后皆怒不可遏,所以一路势如破竹攻破西平府,如今正向兴庆府攻去。”

  高俅闻言低笑两声,结果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如此,我这伤倒受的值。”

  “太尉,我还是留在你身边吧,左右韩将军那边也不是很需要我。”

  “也行。”高俅说完后打了个哈欠:“你们去忙吧,我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下官告退。”

  “属下告退。”

  其他人都依言离开,只有林冲在原地踌躇:“太尉,叶麒他……”

  “你自己看着处理便好,不过此事也怪不得他,随便罚罚便算了。”

  “多谢太尉。”

  “去吧。”

  打发走林冲后,高俅躺下休息。西夏境内,秋风来得早也去的早,昼夜温差大,几场秋雨后便是漫长而干冷的冬日。

  高俅身下换上了新的羊毛毯,不过满身的汗渍还是让他睡的不踏实。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未免伤口难愈他只能用热水擦拭身体。

  一连几日后高俅终于能下地走动,他小心翼翼的净了身后叫来林冲。

  “明日遣人运十石青白盐回京时,让人将这两包东西分别交给郓王和康王,做的隐秘些。”

  “是。”

  高俅遇刺的消息已在第一时间上报汴京,赵佶听闻此消息后大发雷霆,而后便赏了高俅好些东西,全由留在汴京的高坎代恩。

  还有便是前不久赵构接连进拜太保、安庆源军节度使,最后进封康王。这让高俅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不过在大业未成前,他不会让任何人动荡朝廷局势。

  此后,高俅在盐州修养了一月之久,这一月内,大军接连攻破应理、灵州、顺州多地,最后大破兴庆府,不过他们并未抓到李乾顺,而且李乾顺在逃跑前一把火烧了多处粮仓以及储藏的驼毯,好在禁军到的及时,救下了一半的货物。

  如今卢俊义也稳定了西凉府各州局势,韩世忠待命兴庆府,一切只等高俅下令。

  如今西夏三分之一的领土都被高俅攻陷,重点是这这片领土大多是肥沃的平原,李乾顺已基本无翻身的可能。

  高俅决定乘胜追击,再往甘、肃、沙、瓜走是西夏的养殖地,那里养出的战马连原先的辽国都觊觎,而西夏境内的各种毛毯也皆出于此。

  就在高俅准备动身前往兴庆府时,高俅接到了京中的来信。

  “杨戬病死,李彦接替其位,官家欲追封其太师和吴国公。”

  吴用见高俅一脸意味深长的神情后扬唇:“结果呢?”

  “结果有人参了他十大罪状,官家夺其所有封号,查抄家产,李彦按同罪论处。”

  “这事是郓王做的?”

  高俅摇头:“是太子。”

  “哦?”吴用瞬间明白太尉刚刚为何是那副神情:“这就有意思了,想必如今的太子殿下很是春风得意。”

  高俅失笑,他敢硬怼蔡京和童贯,却迟迟不对杨戬下手就是因为赵佶对其的宠信。

  蔡京几升几贬,童贯靠战功夺权,可杨戬却是靠揣度圣意上位。可以说,在谄媚方面,他不如杨戬,所以杨戬连太子之位都敢图谋。

  “郓王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慧。”

  吴用赞同道:“这件事郓王的处理手段确实可见其成熟。”

  “简直是一举三得。”

  “那……”

  “此时谈论此事还为时尚早,准备一下吧,明日我们启程兴庆府。”

  “是。”

  翌日

  林冲率五千精兵护送高俅前往兴庆府,宣和三年的年尾就这样在行军途中度过。

  纵使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羊毛毯,高俅的刀口还是被震的生疼,好在他用的药极好,伤口并未渗出血来。

  待高俅赶至兴庆府时,一众将领皆在城门口迎他。高俅瞥见不仅是韩刘种岳几人,就连宋江的一众手下也是满脸担忧的看着他。

  “太尉,您重伤未愈应当好生歇息才是,有何指示直接派人告知即可。”

  高俅脸色有些许苍白:“我这算什么重伤,而且在新官上任前,我理应处理各州政务。”

  “可您的脸色……”

  “韩将军不必担忧,我这是赶路所致,休息几日就好。”

  韩世忠闻言不再规劝:“那太尉就先随我去休憩吧。”

  “好。”

  高俅随着韩世忠进城,当他走近岳飞后就见其手腕处缠绕着纱布。

  “鹏举伤的可重?”

  “太尉,我无碍的。”

  “是吗?”

  花荣见状勾起嘴角:“太尉,岳飞他右臂、左腿、后背、手腕皆有刀伤,若非随行大夫救治及时,你恐怕就见不到他了!”

  岳飞闻言瞪大双眼:“花荣兄!”

  花荣大笑:“我总不能帮你瞒着太尉吧。”

  岳飞瞥见高俅怒容后低声开口:“都是些表面伤痕,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未伤根本。”

  “岳小将只带两万兵力就从后方突袭夏军,好不威风!”

  “太尉……”

  高俅叹气:算了,以后作战不可再将自己立于险境。”

  “是。”

  三日后

  高俅等刀口不再作痛后才开始处理政务,据韩世忠所言,他们刚攻下兴庆府时,西夏皇宫内遍布驼毯,只是李乾顺将之尽毁,不过由此可见西夏财力。

  “驼、马、牛、羊、羚羊角……”

  “毛褐、麝脐、毡毯……”

  “硇砂、柴胡、甘草、苁蓉、红花、翎毛、蜜蜡……”

  高俅又翻看着卢俊义送来的西凉府志。

  “获羊百万,橐驼二十万,牛五百……”

  高俅进一步感受到西夏在贸易上的成功,怪不得成吉思汗五次西征也要灭了此朝。

  “将几位将军叫来。”

  等韩世忠等人到齐后高俅下令:“兴庆府和西凉府各留守五万兵力,其余人随我出征宣化府。在此期间,若谁敢动乱,可尽屠之。”

  “末将领命!”

  “宋大夫,你留守兴庆府,等待新知府上任。”

  “下官领命。”

  半月后,高俅率军往西凉府出发,卢俊义早前便收到高俅的消息在此等候。

  两百公里的路程不算太远,即使此地路况不好,高俅也很快率大军到达甘州。

  宣化府前,五万西夏军举剑应敌,三千铁鹞子立于阵首,另有神臂弓和强努队立于后方。

  即使到了现在,这群人也半步未退,又或者说,他们比以往更孤注一掷。

  高俅扬声大喊:“投降不杀!”

  回应高俅的是西夏军集体甩剑的声音,高俅闭眼启唇:“攻城。”

  “杀!”

  “杀!”

  两方人马迅速交战,高俅退守后方。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

  破风声、爆炸声、厮杀声、兵刃相交声、嘶吼声、哭喊声……不绝如缕。

  一个时辰后,天空中闪起雷鸣,随即不久,天昏地暗,雨幕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两个时辰后,金鼓声被雷鸣掩盖,雷霆以万钧之势俯冲而下,狂风骤雨袭来,冲刷着两军将士身上的血污。

  三个时辰后,西夏最后一个兵倒下,乌云散去,暖阳乍现,霞光万道。

  战争结束,西夏军全灭,我军亦死伤惨重。

  “走吧,李乾顺很可能在里面。”

  没有人可以笑的出来,但有些事必须要做。

  高俅率军入宣化府,街道上是四处逃窜的百姓,高俅并未阻拦他们离开。

  府衙内,高俅原以为自己还会遇上一波夏军,但他这次估算错了,李乾顺身边竟未留一人。

  “夏主。”

  “终究还是败了。”

  李乾顺生的高大,他神情不见一丝慌乱,有的只是坦然。

  “为何不逃?”

  “在盐州我逃了,兴庆府我逃了,这次,不逃了。”

  高俅像对待一个朋友那样对待李乾顺:“你是一位贤明的君主,这一点就是后世之人也会认同。”

  李乾顺笑了,笑的很是无奈:“赵佶何德何能有你们这样一群臣子。”

  高俅并未接话。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乾顺摇头:“成王败寇罢了,烦请太尉让我自己动手。”

  “好。”

  “所有人,退下。”

  高俅退出殿外,高俅并不想杀他,但李乾顺这样的人和耶律延禧不同,他不可能随高俅回京。

  一刻钟后

  “禀太尉,李乾顺崩。”

  夏崇宗李乾顺,以汉法治国,夺河西之地,开乾顺盛世,于夏元德四年崩,享年三十九。

  “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