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把那几个拨浪鼓串起来,挂在了窗外。告诉赵总管,以后早上不用进来叫景晗了。直接在外面摇动绳子,绳子晃动,挂着的那几个拨浪鼓就会发出响声。
赵总管笑眯眯地夸赞着景云。景晗也觉得有趣。
别的东西,景云把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
天越发寒冷,宫里的树叶早就掉光了,树木光秃秃的。景云就在万岁殿的小院里,让人把风车绑到树上。冷风吹来,风车就会转动,真是有趣的风景。
景云在宫里无忧无虑地玩着。
景御去了国子监读书。
右相回到了朝堂上。轮到左相抓阄选职业。抓阄选到了县城守城徭役这个岗位。
左相一开始还很嫌弃,觉得站在城门当徭役很丢人。但是听说是把他安排到小地方当徭役,心里舒服多了。毕竟小地方没人认识他。万一留在京城当徭役,这城门口达官显贵人来人往,必定会被人认出,从而看他的笑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活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一张脸嘛!尤其是到了左相这个位置,更丢不起那个人!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打听不到右相的行踪了!不仅是皇帝故意隐藏,右相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怕在其他同僚或者门生的面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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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左相觉得他当个徭役,总比右相当个鱼贩子要强!起码不用跟又脏又臭的鱼接触!
然而,真的被安排到小地方的城门口时,左相整个人都受不了了!
冷!太冷了!刮风下雨,都得受着!他都这把老骨头了,刚操劳了一个月,一日没得休息,还得跑到这个破地方站岗,皇帝真是心狠!如此折磨他!这简直是在要他的老命!
左相骂骂咧咧,十分生气。还得担心右相当权,会不会查到他上个月的工作中有疏漏。
“这老头都那么大岁数了,还在服徭役,真是难啊!”
有两个文人进城的时候,打量着左相叹息。
左相面无表情,一脸冷漠。瞧瞧,连其他人都觉得此举过分!皇帝怎么敢如此对待他!
另一个文人摇头言道:“他还能站在这里服徭役,已经算好了。看看被派去修皇陵的那些人,那才是真的命苦!听说当初陛下登基之时,曾言要减少修皇陵的人数,皇陵从简,让服徭役的人能够留在家里多种点田。左相极力反对。认为修皇陵一事十分重要,不能从简。并且提议将壮力留在家中种田,让年老无力的人去修皇陵服徭役。右相也同意了此事。”
听到这些话,左相的表情有些抽动。
仔细回忆过去的事情,真的有这件事吗?他怎么不记得?
也许是年纪大了,这两年左相的记忆不太好。尤其是对于年少跟年轻的事情,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些大事。至于不重要的小事,他早就忘了。
左相开始认真思索,总觉得是这两个人道听途说,然后胡说八道!哪怕确有此事,那肯定也是右相那老匹夫提出来的!他也只是附和而已!
一阵寒风袭来,让左相浑身打起寒颤。头脑一下子清醒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皇帝年纪轻轻,刚上位觉得修皇陵不重要,所以要求减少修皇陵的服徭役人数。当时左相还没到这个位置,只是个尚书。觉得皇帝的想法很可笑。毕竟修皇陵是帝王的一件大事,不可轻率决定。所以他极力劝阻,最后跟皇帝折中,把壮力留在家里,让年迈的人去服徭役修皇陵。
明明这件事皇帝跟右相也同意了。为什么现在挨骂的人是他?左相心里不悦。
这些平民百姓,怎么知道修皇陵的重要性!
难怪那两个文人考不上功名,无法入仕!就这觉悟,根本不配!
左相这就想通了。他没错!错是这两个没远见的文人!年轻人啥都不懂,还瞎评论!
艰难地顶着风霜站了三日,左相实在是撑不下去了。直接装病,不想去服徭役。
然而当地捕快一脸凶相的跑来他住的破屋子里,警告了一番。
“蒙老头,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病了,哪怕要死,也得死在城门口!今日我对你客气,明日我就不会如此客气的请你了!”
左相眼神带着怒意,沉着脸,虽然是一身布衣,但是气势还是有的。就这样威严地瞪着这个捕快。
捕快愣了一下,当即拔刀威胁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不服气?家里给你安排这么好的地方服徭役,你还不知足!难道想去修皇陵吗!”
十个人去修皇陵,能活着回来的只有一个人。皇陵那边,每年都累死不少老头。死了就丢在乱葬岗,然后通知家里人。家里人就会给过世的老人修个衣冠冢。
所以,很多老人去服徭役,这跟家里人分别就是天人永隔了。各家都会痛哭流涕。至于能够留在城里服徭役的老人,都是托了关系的。
左相不知道这些事,冷笑着对小捕快说:“无名小卒,老夫不与你计较。”
这话可把捕快激怒了,用刀指着他骂道:“我管你是谁安排过来服徭役的!到了这个地方,你就得听话!否则,我就上报你偷懒,让上面把你调去修皇陵!”
反正服徭役的人,都是普通家庭。哪怕托了关系,也都是塞点碎银子或者买点布料带上鸡鸭拿去送人。负责管理徭役的人,还不至于为了普通人出头,把自己从位置上搞下去。所以捕快可不在意面前这个老头是什么人塞过来的。只要这老头偷懒,不好好守城门,他就能上报,把人调走!
左相嗤笑一声,不屑地言道:“就你?一个小捕快,还有这能力能够让老夫调去修皇陵?”
皇帝安排他到这里,肯定没人能把他调走!
捕快冷哼一声,也不跟左相继续说了。直接收刀离开。
回到衙门,就把这件事上报了。
县令压根不知道左相的事情,还以为是个普通老头,挥一挥手,让负责此事的人处理。
左相赖在破屋子里休息了两日,虽然这屋子又脏又乱还不保暖,但是好歹比到城门口吹寒风要强点。
捕快这回可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带来了别人。
“就是这老头。不好好服徭役,昨日与前日还有今日都没有去城门。你们把他带走吧!”
另外两个男人走进屋里。
见状,左相不敢置信地从床上起来盯着这几个人。
皇帝同意了?他抓阄选到的当守城徭役!皇帝怎么能同意任由这小小的捕快把他调去修皇陵!左相很气!很想找皇帝咆哮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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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左相发怒,他就连人带被,被两个男人拽起来。
“赶紧收拾,马上出发!”两个男人的态度说不上好,甚至还有点凶。
左相指着自己的鼻子,冲他们说:“你们知道老夫是什么人吗!怎么敢如此对待老夫!”
两个男人讥讽一笑。都要去修皇陵了,这老头还能有什么背景?不过是发发疯而已。
两人压根不在意左相的话,只当他是疯言疯语。左相不收拾,他们就帮左相收拾东西。反正能用的,这屋子里的东西能带上的,他们全都打包起来。连人带物,把左相带走。
左相气急了,一直在骂骂咧咧。但是却没人搭理他。
直到他被带到了一个驿馆里。负责送服徭役的官差打开房间的锁,推开屋门,把左相赶到里边。
左相看到了好多跟他年纪相仿的老头。
这些老人一脸麻木,眼神黯然,如同将死之人一样。
这一幕,可把左相吓到了。原本在发脾气的他,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找了个离他们远一点的角落,左相拿着自己的东西过去那边蹲下来。
此时此刻,他心里惶恐不安。左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当天夜里,左相迷迷糊糊睡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哭,被这哭声吓醒了。
这种压着嗓子,凄沥悲惨沙哑的哭声,十分渗人。让左相浑身发麻。
“莫要哭了,到了意山那边,我们相互照应吧!谁先死,后面的人,就帮忙埋一埋。临走前,我留了一把头发给家里人。告诉他们,如果收到我死的消息,就把我的头发葬在老家。”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这每一个字,听到左相耳中,让他觉得喉咙难咽得很。
明明跟他待在这间屋子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可是左相却觉得他们已经死了,犹如孤魂野鬼环绕在他的身侧。
这时候,官差打开了屋门,把饭送进来,让他们吃饭。
“多吃点,明天要赶路!”
这些老人开始行动,过去拿起碗,开始盛饭。
有人哭着捧着饭,哽咽道:“这么好的米饭,我儿子都没有吃过,我也算是享福了……”
其他人同样哭了起来,含泪吃起饭。
左相看得心口发堵,开始反思。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他为了大局,留壮力在家种田,让老人去修皇陵,这对楚国而言何错之有?可是这些人,如此凄惨,是他造成的……
左相心里乱得很,脑子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