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述职的人不同，King述职的三十分钟已经用完。但行政总监艾丽没有催促，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默契且耐心地等待他回答。
作为资深客户总监，Victor提及的问题都是最基本的，特别是第一、二个问题，就是复盘目前的工作情况，实事求是地说完，也就可以了。
可King之前压根没往这方面准备，脑袋可以说一片空白。
死寂的会议室，陈大班动了动上身想开口说什么，被戴蒙扫了一眼，立刻收了动作。
戴蒙说了他来处理，那就全程不让陈大班插手，连插话都不行。
他看着King，表情冷淡，把恶意收购公司时的谈判伎俩，全都用在King身上。
“目前你手上有什么项目？简单介绍一下？”
King思考了一下，挤牙膏似的：“我……手上有两个客户，XL饮料和M美妆，都是Campagin客户。”
戴蒙接着问：“都是投放业务？合作金额多少？”
King手指紧张地搓着，有点难以启齿：“对，都是投放，加起来……2-300万左右吧。”
戴蒙对数字非常敏感，挑眉：“那是200，还是300？你想清楚。”
其实，【日与夜】收购星传已经有小半年时间，如果说之前对星传的业务体量不清楚。但前面述职了那么多客户总监，彼此心里大概有个均值。星传以媒介业务投放为主，按半年300万算，利润按20%算，满打满算赚60万。
光是King一个人的工资，这利润也就勉强覆盖掉。他手下还有7-8个组员，加上跨组创意部的人力分摊，这个业绩，已经是亏掉底裤。
King不知道戴蒙会问那么细，心里盘算了下，取了个中间值：“250w的样子吧。”
戴蒙手指在一叠资料上点了点：“155w，这是你们组截止昨天为止的项目金额。”
戴蒙话音刚落，King立刻喊冤：“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少…是OA系统上的立项金额吗？应该是没更新，远不止的……”
为了方便管理，【日与夜】在这半年，接通了星传的OA系统。所有组的项目，都要在OA系统上立项和结项。别的组对OA系统不熟悉，可King是元老级别的员工，怎么可能不清楚？
行政总监艾丽在旁边解释：“财务这边统计的数据，都是从OA系统导出的。如果你觉得跟戴总说的相差很大，你也可以稍晚跟财务部的白嘉嘉核对清楚。”
白嘉嘉这个人，看着性格大剌剌，可在财务问题上，心细如丝，小数点后两位数多了0.01她都能给你揪出来。155w和250w的差距，她能搞错？
反正陈大班不信。
King依然嘴硬说不止，闹着回头查。这时，距离他述职已经50分钟了。还有两个问题没回答上来。
虽然，King嘴上不饶人，心里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赤裸裸的业绩摆在那里，就算是他说的250w，业绩表现依然很差。
戴蒙明显失去耐心，他打断King的解释说：“行了，你述职到此为止吧。”
明明在座几位，一句骂他的话都没有，他站起还是有点腿软。
戴蒙突然又发话，对King狼狈的背影说：“King，先别出去。”
King一脸“只想赶快结束”的慌乱，戴蒙表情难得温和了些：“等会儿吧，还有别的事情跟你谈。”
很快，艾丽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身后跟着广爷。他往会议室一扫，看见King在里面，诧异地皱了皱眉，接着选择无视这个人，专心述职。
广爷管理创意一组，属于【日与夜】中台支持部门。他的述职自然不可能跟King这种客户总监那么直接抛数据。
King心里还嘀咕，这人的述职能比他好多少。
广爷收起平日的少年气，特意把卡通T恤换成了一件黑色衬衫。大概是紧张，衣袖粗鲁地撸上手臂，露出了宝可梦联名款手表，把好不容易营造的商务形象毁得一干二净。
他单手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摸屏上来回滑动。本以为他会搞一个非常夸张的视频，至少是个亮瞎眼的PPT。结果，他只show了一张简单的思维导图。
思维导图里，先是概括了目前组内的客户情况，他根据所有项目的合作金额，预估了一个迄今为止对接的业务总量。以这个业务总量为锚点，对应到每个负责项目的创意小伙伴头上，算出全组的人效比。
因为今年【日与夜】业务量增加不少，从最后的数据来看，广爷率领的创意一组的人效比在全公司内算不错的。
除了直观的数据，他还根据手上每个客户的现状进行了分析，从而考虑优化组内人员结构。他甚至归纳了不同客户，以及内部客户对接组的优劣情况，每条都一针见血。
陈大班扫了一眼，在Alex组的对接上，他也写了很明确的问题：对客户态度过于服从，导致创意多次返工，增加无谓的加班。
陈大班心想，万一Alex看见，他估计得回去跪搓衣板。
另一方面，感觉到广爷对Alex依然有公事公办的一面，又非常欣慰。开始反省自己的狭隘。
广爷的述职材料说完，时间剩下十分钟。
作为Art Base，又是中台支援的部门，戴蒙并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数据。可广爷却层层推进，非常直观、简洁地把创意一组的情况展现出来。他对这个述职是满意的。
戴蒙依然针对数据提问：“第一，业务总量的数据怎么来的？准确嘛？第二，人效在公司内算不错，这个结论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虽然，他的述职材料做得已经很详尽，但戴蒙并没有放水，上来就问数据真实性。如果第一个问题乱来，后面说得天花乱坠都是空谈。
广爷却胸有成竹：“先回答第一个问题，业务总量是我挨个问对接客户组，手算出来的总数。沟通的时候，我让他们尽量给我OA系统上的立项数据，这个数据应该只少不多。”
戴蒙在一叠数据资料里画了画，表示他满意这个答案。
“第二个问题，这个数据，我找艾丽姐问的。她这边的人效数据有我们公司去年和今年的人效均值。”
从戴蒙发出新的述职考核形式那封邮件，到正式述职，前后不过五天。加上广爷本身项目就多，忙得连轴转，居然还能挨个组、找行政问数据。
跟某个半年做了100+w，花了一小时做PPT，还做得辣眼睛的“老油条”比，高下立现。
戴蒙问完，轮到Victor发问：“在目前合作的客户组里，你觉得比较不顺利的是哪个项目？”
广爷脱口而出：“King组的M美妆项目。”
他丝毫不畏惧King在旁边的直视，手指在触摸屏上点了点，那写着对King组意见。
“跟我这里写的评价一样，他们组，从给创意部下brief的沟通能力，到对客户把控能力，都有
待提高。而且，面对意外状况，拒绝良好沟通，口不择言骂人，我不能接受。”
King心想，好啊，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噌”一下站起身，完全压不住火：“戴总，这件事我早就想找你要个公道了。如果不是他下面的设计为了修改Alex的物料，耽误了M美妆的海报提交时间，我们会被客户骂？你自己的问题这么不说说？！”
广爷也完全不怂，冷笑：“你硬要颠倒黑白，我没什么好说的。”
King立刻顺杆爬：“你当然没什么好说，因为你心虚！”
陈大班刚想开口帮广爷说话，戴蒙桌下的手拉着他的衣袖，他立刻住了嘴。
戴蒙站起身，双手压在会议桌上，低声说：“你们现在可以冷静沟通了吗？”
广爷冷“哼”了声，双手环胸，不看King。King则一副“我根本没有失控”的样子，盯着广爷。
戴蒙眼睛看着King：“King，你一直希望我给你一个公道。所以，这几天，我也稍微做了些功课。”
“先是Brief，你们下给创意一共下了三次brief，第一次的brief，阿广说没看懂，打回去重写第二次才勉强及格。创意做完海报后，客户推翻了原来的想法，你们又重新下第三次brief。”
“我不是广告人，所以把这三个brief，给【日与夜】创意二组的负责人Amber和她的组员看。他们没接触过M美妆，也跟广爷没有工作上接触。”
大屏幕弹出一个评分表，创意二组90%的人表示看不懂第一次和第三次的brief。第二次的brief勉强看懂，但方向很模糊。
“虽然有误差，但从创意二组的反馈，也能看出你们brief的水平确实不好。”
“另外，我也看了你们跟客户沟通的邮件。从第一次brief的时候，你们似乎就理解错了，难怪第二轮需要重新做。”
“我还给客户打了电话了解情况，M美妆的对接人问我，希望能换一个团队合作。觉得跟你对接起来，非常费力。”
“综上所述，我觉得，广爷对你的评价算中肯了。要是我来评价，应该没那么和善。”
陈大班深深看了一眼戴蒙。本以为戴蒙那么忙，不可能去了解得如此细。最多找几个同事问问情况，其他组要是信了King的话，觉得广爷工作徇私，他不可能被翻盘。
没想到，戴蒙居然会花心思去了解每份brief，甚至给客户打了电话，简直把事情做绝了。
戴蒙还没完，他重新点开一个数据表。里面是【日与夜】所有客户组的合作总金额和总利润，算是绝密资料。他邪恶的从高到低排了序，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同样是客户组，Alex组无论是合作总金额还是利润，都是Top1，而King则在羞耻的尾班车位置。
两者的差距不是多几百万的问题，而是多几个零的问题。
如果说，前面的两个调查是小打小闹，那这个图，简直一招致命。
全公司都知道戴蒙这个黑武士的价值观多直接。无论是公司，还是人，带来的业绩代表一切。
拿着吊车尾的业绩，还去攀咬为公司赚最多钱的同事，这怎么说好呢……还挺显眼的。
戴蒙话也不多说，手指在会议桌上敲了敲：“公司用业绩说话，个人能力见真章。光靠嗓门大是没用的。”
“你想要的公道，我给不了。”
“但你欠阿广和Alex一个道歉，限你一周内向他们道歉，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让行政帮你写道歉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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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戴总有点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