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在原地观望了足足一刻钟之久,可会宁府还是那般寂静,无声的仿若一座死城一般。
“太尉,我去试探一番。”
“小心行事。”
“是。”
卢俊义领兵慢慢靠近会宁府,然而直到他行至城墙外最佳伏击范围内,城中也毫无动静。
高俅凝眉,此番还真让他有些投鼠忌器,不过他更倾向于是城内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毕竟没有谁真的敢用一座城来做诱饵。
只是话虽如此,高俅却不敢轻易进城,万一真的吴乞买脑子抽了想跟他同归于尽怎么办,他可不想用将士的命去赌。
“太尉,我们该怎么办?”
“不急,我倒要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高俅命众人原地休整,不管城里面是什么情况,着急的总不会是他。
结果也正如他所料,不过过去半日,便有一队人马自城内驶出。
“保护太尉。”
“不必紧张,他们身上并未带兵器。”
花荣闻言命禁军举起弓弩做防备之姿,高俅则骑在马上等着那些人的到来。
只见为首之人举着一个木盒走到高俅面前跪下:“罪臣郭药师,见过太师。”
不等高俅反应,郭药师继续说道:“罪臣携会宁府众官来此献城,只是为平城中叛乱耽误了时辰,还请太师见谅。”
高俅听到这个名字后愣了一下,郭药师此人可不简单。
“郭药师,本官倒是听过你的大名,我且问你,你觉得自己是宋人、辽人、还是金人?”
郭药师低垂着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高俅此人果然不好对付,他以空城诱之岂料对方不动声色,如今他以如此低的姿态来献城,高俅却先问起他的身份。
“太师,草民自是汉儿,只是出生在辽人统治之地,草民也是无可奈何。”
高俅莞尔,这是在暗示他'身陷囹圄'乃大宋之过。
“可你先侍辽人,又降金国,如今你再归我朝,你要我如何能安心用你。”
“太师,俗语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委身辽金乃权宜之计,如今再归宋土才是臣之所愿啊!”
郭药师一番倾诉后匍匐在地,而高俅在思考要如何处置此人。
不得不说,郭药师此人是有能力的,他组织的怨军确实帮辽国苟延残喘了一阵子,若非辽庭不信任他,他也许不止今天的成就。只是按照轨迹,郭药师本该先降宋再投金,如今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他先投了金国,还在金国爬到了如此高的地位,其实力心机皆不可小觑。
高俅沉思了一会儿后心下有了决断,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其他人还真不一定比郭药师更适合此地,只是此人可用,却要小心用。
“郭卿不必行此大礼,尔等先起再说。”
“谢太师。”
郭药师起身后心下有了把握,这第一关他算是过了,只要他此生不生二心便不会再惶惶度日。
“郭药师,我且问你,你所说的平判是何意?完颜吴乞买如今又在何处?”
“太师,请打开木盒一观。”
“鲁达,把盒子打开。”
“是。”
鲁智深上前接过木盒,而后面向高俅打开。
高俅凝神望去,而后霎时惊起一头冷汗,盒子里装着的不正是完颜吴乞买的头颅吗!若非如今的高俅已经身经百战,怕是会惊得从马上掉下去!
高俅再看向郭药师时已经没了好脸色:“这也是郭卿的杰作吗?”
郭药师当即跪下:“罪臣不敢。完颜吴乞买头颅乃完颜阿骨打五子完颜宗峻所斩,如今完颜宗峻带领五万金兵已不知所踪,罪臣也是因此方才来迟。”
“罪臣虽曾侍两姓之主,但罪臣却绝做不出亲弑主人之事,还望太师明察。”
高俅放缓了呼吸:“此事我自会查,若你真的做出这等狼心狗肺之事,纵你有治世之能,我也绝不留你。”
“罪臣不敢。”
高俅看向卢俊义:“你先行入城查看情况。”
“郭药师,你就留在本官身边同本官一同入城吧。”
“是。”
“是。”
高俅对郭药师的说法已经信了一大半,一来是完颜吴乞买的头颅已经在此,二来是高俅还算了解完颜宗峻,他能做出此举倒不算太意外。
郭药师明白高俅是想把自己留在这里做人质,他也做好了应对高俅各种问话的准备,谁料等卢俊义走后,高俅竟不再搭理他,反而与一旁的吴用闲聊。
“完颜吴乞买步步算计,却不曾想落得如此结局。”
吴用颔首:“我倒是小看完颜宗峻了,没想到他能如此当机立断。”
“当日在汴京城我就察觉到此人野心,吴乞买栽在他手里不冤。”
“只是如今不知完颜宗峻去向,若想找到他怕是不容易。”
高俅浅笑:“金国大势已去,除非他学耶律大石远征西亚,否则他躲不了多久。”
高俅又看向郭药师:“郭卿觉得完颜宗峻会往何处逃呢?”
见终于提到自己,郭药师诚恳道:“往北逃已是死路一条,若换了我便往西逃,蒙古诸部绝不是金国铁骑的对手,若他远征乃蛮、秃麻、甚至是黠戛斯,我们再想捉住他便难如登天。”
“话虽如此,但女真人到底不是游牧民族,他们能不能适应草原气候还很难说。”况且高俅也不打算放任草原不管。
郭药师听得此言后当即拱手:“若太师信任,某愿为太师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此事不急,若你真的一心效忠大宋,往后少不了你立功的机会。”
“谢太师。”
约莫一个时辰后,卢俊义遣人来报,城中确实不见金兵踪影。
“入城。”
高俅一声令下,十万禁军入驻会宁府,直至行至金国皇宫内部高俅才彻底放心。
北上攻金这一路实在算不得容易,但高俅怎么都没想到最简单的竟是这会宁府,这怎么算不得天意呢。
“太尉,这金国的皇宫好似是仿照我朝而建,就是小上许多。”
“辽、金、西夏各地的都城皇宫,哪一个不是仿照我朝而建,只是他们学得了形,却学不了神。”
“太尉此言有理。”
“行了,先入府吧,接下来我们还有得忙。”
“是。”
高俅入府时卢俊义已将此地收拾干净,种师道则如往日那般去领兵巡城。
“太尉,捷报已发至汴京城,我们是否继续北上?”
高俅点头:“当然,北地耕地面积何其大,而且那边有丰富的水系资源及充足的雨水,那里的黑土地更适合农作物生长,或许这边的稻米流入汴京后会更受欢迎。”
“那我下去准备。”
高俅摇头:“不急,北地于我已如囊中之物,比起北地,我更想先解决塔塔尔和王纪剌两个部族。”
“此时对他们动手,会不会打草惊蛇?而且朝廷那边……”
高俅对此早有打算:“我已请旨西取蒙古,此时向北去寒风凛冽且有大雪封路,待冬雪化尽后再去不迟,如今完颜一氏只剩完颜宗峻,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冒险,只是……”
“太尉有何忧虑?”
“只是北地天气寒冷、人烟稀少,我该如何说动官家在那边建城呢?”
“太尉,江宁有绵绵细雨、梧桐锦簇,西北有茫茫戈壁、巍巍群山,北地也自有黑山白水,冰雪万里。学究自小流连于中原地区,如今跟着太尉才识得各地风光,我朝才子千万,又怎会没有有志之士呢!”
高俅闻言呢喃:“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学究,你便作篇文章述一述这北地风光吧,对了,我记得军中有一唤贺松年的善绘,去让他作一副北地的千里江山图。”
“是。”
吴用走后,高俅在原地沉思,学究的话倒是点醒他了,且不说长白山、镜泊湖这些天然胜地,就是他自己也可以造一座冰雪世界,什么雪屋、滑雪跑道之类的,而且夏日来会宁府避暑不要太自在。
至于交通方面,只待水泥路一通便不是什么问题。
高俅将这些计划写在纸上,这些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但三五年后或许可行。
就在高俅逐字写下此地未来发展方向时,郭药师前来求见。
“郭卿来此所谓何事?”
郭药师将手中书籍递上:“太师所要的官员在任情况我已全部整理出来。”
“做得好。”
“另外,我还有一礼物赠与太师。”郭药师将袖中长盒取出:“太师请看。”
高俅凝眉看去,而后发出惊叹:“好漂亮的野参。”
“太师,这跟人参有上百年之久,太师服下后必能固元培本,延年益寿。”
高俅轻笑:“我倒是不在意这个,只是你此番前来就是为了送本官如此重礼,已事人情吗?”
“草民不敢。”
郭药师又从另一袖中取出一图纸:“此前宋金互市之时,宋人最喜北地药材,草民因略懂岐黄之术所以专门负责此事。而此图标注了众多野山参、红白参、鹿茸、甘草、麻黄、柴胡等野生植所在之地,某来此是为将此图献于太师和官家。”
高俅不得不承认郭药师给自己送来了一份大礼,而郭药师所求他也心知肚明。
“郭药师果然一心归于我朝,本官自会禀明官家此事,你且等着就是。”
“谢太师。”
见郭药师仍立于此地,高俅疑惑出声:“还有什么事吗?”
“禀太师,草民见众将士多有畏寒之相,所以冒昧多嘴,会宁府中有一处汤泉,太师可去一解寒意。”
“汤泉?”高俅轻笑:“你取的名吧。”
郭药师直言:“城中汤泉或许不及汴京城中的香水行,但几位王子一去汴京就对此念念不忘,这才请了南地工匠来此,至于成果…太师可前往一观。”
“也好,书写至此也有些乏了,叫上花荣他们一同去吧。”
“我为太师领路。”
汤泉倒是离皇宫不远,鲁智深等人听说此地也有香水行倒是兴奋。
只是等一群人到了地方后全都目瞪口呆。
高俅挑眉,这哪里是不及,这分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