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这段时间并不怎么好过。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质疑,他为了一个喊打喊杀的李逵放弃那么好的前程真的值得吗?
“哥哥,你还在愁攻庄的事吗?放心,待铁牛我养好身体后,保证把他们全都杀了给你立威!”
宋江看向为他裹上披风的李逵,罢了,铁牛做了那么多事也是为了自己,更何况他在杀王伦几人时又添了新伤。
他宋江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义字,若连义字都没有了,他就什么都不剩了。
“铁牛,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看看这地形图。”
宋江观看着石秀所画的地形图,说实话,这祝家庄易守难攻,他一时间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去攻。
“哥哥,你要真觉着难就不打祝家庄了呗,依我看,那杨雄和石秀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自己偷吃了人家的鸡就算了,还要冒充我们梁山的人,我看不如一刀咔嚓了他们,也省得让哥哥烦心。”
“哎哟!”
戴宗一个拳头打向李逵的脑袋:“你个夯货懂什么,耍你的斧头去。”
“难道铁牛我说错了不成,我们有必要为了一个时迁白白操心吗!”
宋江不指望李逵会懂他的心思:“铁牛,你先回去。”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但既然哥哥想去做,铁牛我照做就是。”
待李逵离开后,宋江长叹一声。他打祝家庄自然不只是为了救时迁,也不是为了帮谁出气,而是不得不打。
黄河溃决,港汊纵横,山水交错。梁山正是这天然地形中形成的一座孤山。
所谓八百里,其中大大小小的岛屿不计其数,宋江也正是看中了梁山地势复杂,又有天然水泊做屏障的优势才会选择来此。
只是王伦他们占领此地在先,他也不得不暂居人下。所幸他来此地后,周围不少散居的绿林好汉投奔来此,而他也渐渐拥有了自己的势力。
后来王伦气急下手被李逵杀了之后,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这梁山的无冕之王。
只是他这个无冕之王当的并不安心,除开原先王伦的手下不说,就是后面来投奔他的这些人也未必全然服他。
因梁山泊的天然优势,那些人靠着一只船便可衣食无忧,更何况还有很多聚众的大势力,他急需一场漂亮的仗来立威,梁山泊也需要一场仗来提高凝聚力。
再加上三大庄是横亘在梁山泊前的一座大山,这独龙岗附近大大小小的酒店生意几乎被他们包揽,梁山若想出头他们就不得不除。
戴宗知道宋江的想法:“公明哥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我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宋江前些天就想发动第一次进攻,但戴宗将他拦了下来,宋江也明白自己是太过急功近利了,现在的他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才对。
“公明哥哥,你是世间难得的仁义之人,我相信一切都会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的。”
“若真如你所言就好。”
第二日,此时离宋江准备攻庄已过去一月有余,就在梁山泊众人开始焦躁不安的时候,事情迎来了转机。
“哥哥,又有几位仁义之士来投我梁山泊。”
宋江喜出望外:“快快有请。”
孙立孙新两兄弟见了宋江就要单膝下跪:“我兄弟二人仰慕宋公明哥哥已久,今日终得相见。”
“两位兄弟快快请起,既然来了这里,那就都是自家兄弟。铁牛,备酒,今日我要与兄弟们不醉不归。”
“好咧!”
酒过三巡,宋江开始问起几人来此的缘由,提起此事,兄弟俩开始大骂当官者的狼心狗肺,此言所附和者众多,一时间众人又开始畅饮起来。
“这么说,你们兄弟俩是为了解救被陷害的解珍解宝两兄弟才会劫狱,当真是仁义为先的好汉,宋江在此敬你们一杯。”
“公明哥哥谬赞,也还好我们听说了杨林邓飞和石勇兄弟都奔了梁山,不然我等也无机会和哥哥喝个痛快!”
“既然来了,大家从此就是亲兄弟了!干!”
“干!”
就在众人喝的热闹时,另外两人登上了梁山。
第二日,宋江看着面前的熟人:“是你。”
“宋当家,别来无恙。”
“李固,你为何会上梁山?”
“自然是被主人家赶了出来。”
宋江思索片刻后问道:“你是在太尉府被赶了出来吧。”
李固闻言眉间全是恨意:“是又如何?”
“你个鸟人,你怎么和公明哥哥说话呢。”
宋江示意李逵勿要多言,在卢俊义一家被高太尉接走时他就有此预感,那位当真是一位深不可测之人,也不知自己如此努力,能不能有与之对话的资格。
“既已来了梁山,我自会如兄弟般待你,你们好生歇着就是。”
李固却不想只做一个小喽啰:“你不是想攻祝家庄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宋江露出狐疑之态:“你?”
李固轻笑一声:“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满口的仁义,可我却不同,我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及时雨,所有的恶名我来担便是。”
宋江沉默了一瞬后开口:“说来听听。”
李固嘴角微勾,卢俊义,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然后名正言顺的成为卢府的主人。
祝家庄前
宋江领着六千人马聚集于此,祝家三兄弟立于城楼。
“祝家兄弟,我梁山不愿与祝家庄结仇,只需你放了时迁,我等立刻就离开。”
祝龙狂笑三声:“宋公明,我叫你一声宋公明已经是给你面子了,那时迁偷了我家酒店的报晓公鸡不说还拒不认罪,我祝家庄没找你梁山要杨雄二人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敢来找我要人。”
“一只公鸡而已,祝兄弟又何必大动肝火呢。”
“我偏要动这肝火你又能奈我何,当我祝家庄是被吓大的吗?”
扈三娘在一旁听了许久,他见宋江温柔有礼的样子忍不住心生好感,她看向一旁的祝彪:“不过是一只公鸡罢了,让他们高于市场价赔偿便是,你又何必与梁山结仇呢。”
“哼,结仇?梁山也配,不过是犄角旮旯里的一群强盗罢了,怎配与我祝家庄相提并论。”
“宋公明仁义之名在先,你就是看不上梁山,就当卖给他一个薄面又如何?”
祝彪举起手中的银枪:“我祝家庄行事向来看的是手中的兵器,而不是谁的薄面,你个女人家家的若看不得这场面回家就是,别影响我教训这等宵小之辈。”
扈三娘被祝彪之言气的脸青:“哼,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手中的日月双刀见不见得这场面。”
扈三娘言罢就主动出门迎战,宋江见扈三娘出来后向戴宗使了个眼色。
众人佯装攻庄却不尽全力,戴宗主动靠近扈三娘与其斗个难舍难分,趁扈三娘不在意之际,李逵,杨雄、石秀等慢慢将扈三娘包围起来。
“锁!”
待扈三娘回神之际已然是来不及,她被几人用铁链牢牢锁住,她看向庄里的方向想要呼救。
“撤。”
宋江一声令下,众人毫不恋战的往后撤退。
“三娘!”
扈成焦急大喊:“快追!”
谁料祝彪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未婚妻:“以防有诈,穷寇莫追。”
“你!”
扈成气急,只得带着扈家庄的人马向前追去,只可惜他未能追到早有准备的宋江等人。
扈成想要和祝家庄联手救回妹妹,但祝家庄以梁山难攻为借口不予帮助,他只好回扈家庄与父亲商量。以扈家庄的兵力不可能攻得上梁山,扈成无奈之下只得投诚。
收到扈成来信的宋江并不意外,扈家对扈三娘如此在意自是不可能不管不顾。
大堂内
李固看向宋江:“扈家庄已经表明不会再帮祝家庄,这下祝家庄算是孤立无援了。”
李家庄的李应早在被祝彪射了一箭后就偏向了梁山这一边。要说祝彪既狂妄又愚蠢当真是一点没错。当初杨雄求李家庄总管杜兴帮忙让李应从中调和,可祝彪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李应直接将其射伤。
不过李应也是个聪明的,他虽表明偏向梁山却不给予实际帮助,只想保持中立看他们斗争。
可李固又怎么会放过他呢?他让杜兴直接绑了李应的儿子逼其交出了祝家庄的地形图,如今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祝家庄
孙立一家人全部站在祝家庄门口,待下人通报后,栾廷玉匆匆赶来开门迎客。
“好师弟,你们怎会来此?”
孙立看向一脸热情待他的栾廷玉却是满口胡言:“师兄,我如今乃是登州驻军调防梁山附近的郓州市的官兵,途经独龙岗,特来拜访你的。”
“好说,快快请进。”
祝家兄弟见孙立是拖家带口来的,又与他们的教师栾廷玉私交甚笃,所以并未怀疑什么直接让他们进了。
栾廷玉一进祝家庄就招待孙立他们吃酒,只是宴席未摆,宋江的兵马又在庄下叫嚣了。
“这帮臭虫,待我解决了他们。”
孙立佯装好奇:“怎么,在此地还有人与祝家庄为敌?”
“哼,还不是那个宋江,真以为自己叫及时雨就能就能解救所有人,管闲事管道我祝家庄头上了。”
孙立吃惊了一下:“我听闻宋江此人尤好仗义疏财,曾帮助过不少江湖好汉,为何不与他为善呢?”
栾廷玉又何尝不这么想呢,只可惜祝家这三位郎君嚣张跋扈惯了,又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越过他们呢。
栾廷玉赶在祝家三兄弟出门前开口:“高太尉的来信你们也看到了,还是小心为妙。”
祝家三兄弟齐声大笑:“他一个靠踢球上位的人能有什么本事,就算他权势滔天又如何,天高皇帝远的,在独龙岗我祝家庄说了算。”
栾廷玉叹气,算了,左右他们说的也没错。
孙立适时开口:“此番我前来打搅已是麻烦,不如让我的长枪会会他们,就当抵了我们一家人的酒饭钱。”
“不可不可,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此言差矣,能为祝家庄出战是我的荣幸,更何况捉拿强盗本就是我们官府的职责。”
栾廷玉见孙立坚持无奈应允,祝家兄弟刚好想见识见识他的枪法,于是孙立顺理成章的代替祝家庄出战。
孙立立于马上,面对石秀紧追不舍的进攻他长枪一刺。
“砰!”
石秀被挑落在地,身后祝家庄的士兵们击鼓呐喊。
祝龙轻蔑一笑:“这梁山的人完全就是花花架子。”
“唉,大哥,也是孙兄弟的枪法好,不过你说的对,这梁山却是是一群乌合之众。”
祝家兄弟闲适的聊着天,那边孙立连挑五人。
“看来都不需要我们兄弟出手,光是孙兄弟就能把梁山给挑完喽。”
“哈哈哈哈。”
“撤!”
眼见宋江又像上一次那样撤退,祝彪气上心头想要去追。
栾廷玉拦住他:“算了,小心有诈。”
“师父,难道任宋江一次又一次的骑在我们脸上吗?”
“今日就当为孙师弟接风洗尘,若宋江下次来犯我绝不阻拦。”
祝彪大力甩袖:“算了,就当为孙兄弟庆贺!”
晚间
祝家庄内大摆宴席,酒桌上众人畅饮。
“孙兄弟好手段,竟连挑宋江手下五员大将!”
“祝兄弟过奖,我不过运气好了点,是宋江手下之人太过无用。”
“哈哈哈哈,孙兄弟果然豪爽,来,干!”
“干!”
酒过三巡,众人皆已是醉的七七八八,等无人再出声时趴在酒桌上的孙立孙新站起身来。
他们一路走到关押石秀等人的地方。
“唉,孙家兄弟,你们不是在喝庆功酒吗?怎么会到此地来?”
“祝当家的感念你们辛苦,特意让我们给你们也送些酒来。”
“还有这好事!谢当家的,谢孙大官人。”
几名看押之人刚把酒接过手,就被孙家兄弟抹了脖子。
孙立从此人腰间拿过钥匙打开牢门。
“石秀兄弟,你们去开前门,戴宗兄弟,你们去开后门,我们与公明哥哥里应外合,争取今日就拿下祝家庄。”
“好。”
众人兵分两路后故技重施杀掉守门之人。
宋江得到消息后率两路兵马从前后门长驱直入,后又将兵马分四路从东南西北四方围攻祝家庄。
祝家庄人马听到声音后立马拿起兵器迎战,然主将不在他们不得其法。
祝家三兄弟听到厮杀声后连忙反应过来。
祝彪此时还一身酒气:“孙立兄弟二人呢?”
栾廷玉前后一想哪里还不明白:“上当了!”
“啊!”祝彪嘶吼一身:“随我迎敌!”
李逵一斧子砍下祝朝奉的头颅:“哈哈哈哈,今日我为哥哥立了首功!”
漫天繁星下,厮杀声不绝于耳,祝家庄内一片腥红。
李固站在宋江的身旁微笑:“等明日清晨,这三大庄就尽归梁山了。”
没错,李家庄和扈家庄以为置身事外就能免于祸端,可这么大两口肉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
只是以梁山的人马还做不到同时攻下三个大庄,但拖的太久又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李固联系了此地其他黑帮共同蚕食。
尤其是经营走水上营生的那群强盗,他们来去自如不受约束,通常是干了一票就远走高飞,风头过去后又故态复萌,官府对他们毫无办法。
李固只是允了他们庄内的粮食珠宝,他们就如同饿虎扑食一样聚在一起。李家庄和扈家庄不似祝家庄难攻,他相信明天过后,两地只会是一片狼藉。
李固看向默认他这种做法的宋江,只见他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他在心中冷哼,伪善。
而宋江心内思绪万千,今夜过后,他就不再是小山沟里的草莽,而是梁山泊真真正正的领袖,是起义军中不可忽视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