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言冲进教堂时，安德鲁被护城队和惊恐的民众团团围着，脚边横躺着一堆赤裸的尸体。
“安德鲁！”李子言推开众人，毫不犹豫的冲到他的身边。
就见安德鲁恍然初醒，他背过沾满鲜血的手，硬朗的五官被惊慌失措填满，杏眼里泛着若有似无的水雾，像个办错事的孩子。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护城队纷纷举剑，无数石子向他掷去。
李子言过去想要护住他，却被动作更快的安德鲁抱在怀中。大力投掷出来的石子砸到他身上，像是砸在钢铁上一样高高弹开，甚至有力气大的石子，竟碎成了两半。
“疼不疼？”李子言捧着他的脸，惊异地发现安德鲁变成了竖瞳，湛蓝的眼眸变成了幽深的黑色。
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狼狈狰狞的模样，安德鲁难堪地别过脸去，不敢面对他的担忧。
“快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变了！只有变异生物才是竖瞳。”
“拳头大的石头都被他击碎了，身上一点伤都没留下，只有变异生物才这样！”
“刚才他身上还有那么长一道伤呢，这么一会儿就好了。快点杀了他，趁他变得更强之前。”
“对，快点快点。”
“他杀了主教大人，杀了这么多贵族不够，还扒光他们的衣服羞辱，简直是禽兽！”
安德鲁面容痛苦扭曲，当时他只记得眼前一黑，再醒过来时大教堂内已经血流漂橹，只有他浑身是血地站在中央。幸存的贵族瘫坐在地，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事实很清楚，他真的做下滔天恶行。即使每天都在吃希尔给的药，他终究还是堕落成了野兽。
想到这里，安德鲁惊慌推开希尔。变异生物都是只知道杀戮的野兽，他只是短暂地找回了理智，很快又会像刚才一样失去意识，那时会发生什么？
首当其冲的一定是离他最近的希尔！
变成野兽的他会划破希尔的肚子，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咬断他的脖子，最后毫无愧疚地扬长而去。
“不行！”安德鲁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几乎疯狂地想要跑开，恨不得离希尔越远越好，远到再也伤害不到他。
李子言猝不及防被推开，刚爬起来要追就见无数利刃落到安德鲁身上。
“住手！”
无数金属断裂的声音同时响起，被围在正中的安德鲁毫发无伤。
“把我绑起来，趁我还没发狂。”安德鲁颤抖着手去抓护城队的锁链，混沌的脑子吓醒了不少。他必须保护希尔免受伤害，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赴死。
“副官，请保护好希尔。”安德鲁看向依然护在他面前的第一副官。
“可是将军......”第一副官咽下余言，他敬爱的将军，刚毅的帝国战神，即使差点死在变异生物嘴中，也从未露出过这样哀求的神色。
第一副官狠狠闭上眼睛，将泪水咽回去，遵照指示拉走冲上来的希尔医生。
他们在城邦外护送猎荒小队、搜寻物资、开辟安全带，无时无刻不在跟变异生物作斗争。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他们的恐怖。
其中战斗力和破坏力最强的，就是感染变异病毒的人类。
副官第一次发现希尔医生的力气这么大，一不留神竟被他一个过肩摔甩了出去。趴在地上的副官难以置信地看向希尔医生单薄的背影。
“慢着，你们想怎么对他，一位用生命保护了你们十几年，立下赫赫战功的帝国战神。”
李子言走过去想徒手扯断将安德鲁五花大绑的粗重铁链，却被安德鲁拦下。
当然是烧死他。民众们理所当然地想，但不知为何却说不出口。
李子言眉目凌厉扫过众人，“你们想烧死他。即使他曾几次帮你们度过物资危机，没有他你们早就饿死了。即使他曾数次率兵抵御变异生物潮，没有他变异生物早就占据奥加帝国了。即使他只是变得更强，而并没有失去理智。”
“他杀死了主教大人和贵族们，马上就会杀死我们！”
李子言冷笑，看着一片狼藉的大教堂，“他们不该死吗。”
他的话引起哗然一片。
“当然该死，他们整天沉迷酒色声乐，剥削我们普通民众。自己还在大教堂里做这么肮脏的事，该死！”人群中的马里尤斯趁乱大喊。
李子言站到安德鲁身边，一把拉住要后退的他。
“他们用宗教让你们抛弃物欲，把最好的东西都上交。说你们天生下等，活该吃苦。在你们断食七天虔诚祷告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第一副官将幸存的贵族扔过来，刀架到他脖子上，“你说！”
贵族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他用碎布遮挡着身体，将他们在大教堂内做的脏乱事全都说了出来。
事情走到民众们未曾设想的方向，他们开始谴责贵族和教会的行径，吵嚷着要冲进皇宫和教堂理论。
目瞪口呆的安德鲁眨眨眼，心中的恐惧被变故打消大半。
李子言握住他的手，想要帮他解开束缚。
“别。”安德鲁看到青年因他的话皱起眉头，忍不住低头吻他的眉心，目光里满是讨好。他不想让视若珍宝的人受到一点伤害。
“听我说，我一直在研究变异病毒。那不是变异，是进化。”
原剧情中安德鲁在那次失败中感染变异病毒，因此身体一天天变差，最终沦为路易斯的阶下囚无法翻身。与其说他是在路易斯的羞辱下自毁而亡，倒不如说是因为接受不了即将变成变异生物的事实。
早就看到安德鲁结局的李子言不可能不做准备。他从到了名姝院就开始研究变异生物，解剖、实验、甚至亲自去城邦外观察变异生物的生活习性。
最终得出了一个看似荒谬，又十分合理的推论：这是进化。
古废城遗址外的种植痕迹就是证据。
但进化似乎卡了bug，导致变异生物很难保留理智。
于是他根据研究成果不断调整药物，在最新的动物实验中，变异生物的理智已经与正常没有区别了。
安德鲁缓下神色，毛绒绒的大脑袋在爱人脖颈蹭了蹭。他对希尔的话有着绝对的盲从，希尔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
“诸位，且不论主教与贵族们在大教堂内做什么？当务之急是将危险的变异生物处理掉。”布尼尔皇太子带人走进来，他身上穿着丧服——那是皇帝去世才能穿着的衣物。
民众被他提醒，又警惕地看向安德鲁，现在最能威胁他们生命的东西。
安德鲁看向希尔，眼底充满不舍。二百年来，奥加帝国的人始终生活在变异生物的阴影下，无数人的家人死在变异生物手下，在他们眼中变异生物是与异教徒一样的——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安德鲁低头看去，希尔竟然用手铐将他们两人锁在了一起。
“别任性，快解开。”安德鲁听到脉搏跳动的声音，那是为青年会丧命的恐惧，更是为这个动作的含义疯狂心动。
同生共死。
这样想着，苦涩的口腔内竟然泛起甜意。
李子言与他十指相扣，笑容真挚热烈。黑色竖瞳为爱人立体深邃的面容添了一份妖异，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皇帝和主教都死了，你赢了，布尼尔。”
“自然是的。”布尼尔微笑看他，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皇帝床头的茶色药瓶早就空了吧。只有我知道剩下的特效药在哪。”李子言满意地看到布尼尔越发阴鸷的目光，“放我们出城，我手中的药足够你痊愈。”
奥加帝国也经常有将罪犯赶出城邦的事情，那是仅次于火刑和绞刑的惩罚。没有人能在城邦外存活，赶出城邦与死刑几乎没有区别，只是更体面一点。
布尼尔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他在骑士的簇拥下走到高处，高举皇帝专有的权杖，“诸位民众，安德鲁将军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保护我们十几年。即使他马上要变异，我们奥加帝国也不该将他烧死，那太忘恩负义了。”
安德鲁不顾布尼尔假惺惺的演讲，他轻轻靠在青年身上，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气息。“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孤身在城邦外活过一个礼拜，把手铐解开，你医术超群，没有我也能在帝国活得很好。”
李子言昂首看他，眼底温柔成一滩水，“吻我。”
安德鲁一愣，不顾人群恶狠狠地吻上他的唇，急迫不舍地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李子言喘息着靠在安德鲁怀中，舔着被咬破的唇角轻笑出声，“我可以在外边活下去，我养你啊。”
布尼尔演讲结束，民众们拥簇着新皇的决定，热烈地鼓掌。新皇帝是一个仁慈的人，帝国悲惨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他们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
一天之内，帝国最高统治者主教和皇帝纷纷死去，帝国战神变异成野兽被赶出城邦，高级官员和贵族死伤一片。整个奥加帝国却陷入了狂热的兴奋之中。
他们要将昔日战神驱赶出城，一路上敲锣打鼓、摇旗呐喊，仿佛末日就要结束，即将迎来新生。
李子言为安德鲁解开铁链，却没解开手铐。他们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慢慢远离城邦，离开安德鲁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
“手铐是我特制的，除非砍断谁的手，否则解不开。”李子言带他往前走，悠闲地像在旅游。手铐是他借积分从商店里买的，钛钢合金，高科技产品！
“你现在已经进化成超人了，应该没有东西能砍断你的手。来试试。”李子言指着石壁。
安德鲁全力锤去，坚硬的石壁当即被砸出直径十米的凹陷，紧接着，蛛网般的裂缝渐渐扩大，石壁碎成无数块落下来。他怕砸到青年，赶忙带人后跳，这一跳竟足足有十米。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毫发无伤的手背，黑色竖瞳中溢满了兴奋的精光。
“将...将军！”
两人循声望去，第一副官正目瞪口呆地站在不远处，身后还有百余名震惊的第一军团部下。
“你们怎么来了？”
“将军数次救我们性命，我们誓死跟随将军。”
“就是，我们这条命都是将军的！”
“猎荒小队二十个人都能在城邦外活一个月，咱们第一军团百余名精锐，跟着将军再建一个帝国又有何难？”
“老子早就受够那群神神叨叨的鬼玩意儿了。”
“等咱们帝国建好了，我就把老婆孩子接过来。老大也封我个将军当当，嘿嘿。”
如果说他们刚才是凭着一腔热血义气冲出来的，在见到将军刚才那一拳后，就真的开始相信他们不会死了。
李子言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人跟出来，他解开手铐，给安德鲁一个拥抱，不着痕迹地用肩膀帮他擦掉忍不住的热泪。
“跟我来。”
李子言带他们从石壁另一侧进入山洞，扯开巨大的伪装布，堆成山的物资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拍拍最近的皮卡，“没想到你们来这么多人，一人一辆肯定是不够。安德鲁会开，你们问他学。”
已经数不清今天震惊多少次的安德鲁，这一天脑子都不太够用。
武器、弹药、防弹衣、卡车......
有这些，他们真的能再建一个帝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