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之龙再度出世了。
从房中匆忙奔出的阮衔桐只抬眼看了看头顶那气势可怖的白色巨兽,心跳顿时就重重停顿了一下。
眼前这一幕恍若噩梦重现:同样幽暗的无月之夜,同样惊人的庞大白龙,同样弥漫的危险血腥的气息。只不过和五年前的惊慌失措相比起来,如今江山业火楼中经历过此劫的弟子们好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纷纷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准备投入战斗。
而阮衔桐回过神来后只觉一阵气血上涌,当即也抓过冰凉的怒霏弓,迅速往白龙飞来的方向赶去。
“阮衔桐!”
叫住他的人是面色苍白的郁律秋,显然也还没从震惊中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多余时间对他解释,阮衔桐匆匆丢下一句“是堕天之龙重出了”便转身欲走,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是交代了对方一句:“记得要带上倾海琴,今夜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郁律秋愣了一下,脑中骤然浮现出了沙如雪的身影。他犹豫了片刻,这才回房取来了倾海琴。
待两人都赶至前方时,便看到花吹墨早已守在那里了。
“衔桐,律秋,你们俩最好不要靠近。”花吹墨神色严峻,正牢牢注视着几乎快要被白龙占据满的天空,“我能感觉出来,这一回的堕天之龙比上次要更加强大了。”
闻言,阮衔桐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身亡的师尊,咬咬牙握紧怒霏弓道:“师叔,让我加入吧,上次你们就为了保护弟子而伤亡惨重,我这次一定要将恶龙杀掉!”
花吹墨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衔桐,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恐怕这一次我们都要逃命了。”
还不能明白她此言何意,耳中便传来了如雷鸣般渗人的龙吟。身体反应快过头脑,阮衔桐只知道自己回身护住了踉跄的郁律秋,紧接着眼前就白光一闪,是花吹墨开启了结界将所有弟子们都笼罩在了其中。
哪怕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众人似乎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火焰温度有多灼烫,就算再怎么勇猛的弟子在此等神力面前也不免瑟瑟发抖了起来。
因为结界范围过大,对施术之人来说必然十分耗力,花吹墨的冷汗已经蜿蜒滑落而下,但她仍然没有后退一步。阮衔桐与郁律秋纵使想要帮忙也找不到方法,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出事以免影响到她。
然而陷入疯狂的白龙一刻也未曾停止过攻击,它顺利地自人群中辨认出了倾海琴与怒霏弓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血红瞳仁缓缓收缩,继而对准了目标再次将龙尾甩来,试图打破那层透明结界。
仅一条龙尾都大如垂天之云,狠扫之下,即使花吹墨再怎么苦苦支撑,结界也终于响起了微小的碎裂之音。
“师叔!”眼看花吹墨嘴角已溢出血线,聂胜怀情急之下,只好转头对阮衔桐喊道:“快!用箭射它的眼睛!”
不用他提醒,阮衔桐也立刻弯弓搭箭。
怒霏弓闪烁出沉凝的冷冽寒光,轻响过后,一支白色长箭便犹如闪电那样飞射而出,轻而易举就冲破了花吹墨的结界迎着白龙袭去。
郁律秋看他只发出了一箭,本来还想询问是否会难以命中,但当他抬头望去时,不知为何却只见半空中的那抹白色像是突然裂出了无数幻影一般,顷刻间,铺天盖地的密集的箭雨随即包围了白龙。
“这是?!”
对上他诧异的眼神,阮衔桐遂解释道:“这便是怒霏弓的特殊之处,能够以一箭化万箭。”
只是龙鳞坚硬如铁,就算面对万千箭锋也毫无畏惧。不过一会儿所有攻击就都落了空。正当他们以为阮衔桐这一箭没有射中的时候,白龙忽然暴怒地嘶吼了一声。
原来是有唯一的一支箭钉在了白龙的眼睛里,汩汩鲜血已流淌而出。它看起来似乎很疼,萦绕在周身的红色灵力也跟着暴涨,模样看起来变得更为骇人了。
就在阮衔桐想要发出下一箭的时候,应千歧闯入了结界中:“住手...!”
见他到来,身边却并没有青年的踪迹,花吹墨的心一下子就顿住了:“楼主!沙如雪他去哪里了?!”
眼中闪过无法抑制的悲伤,男人到底还是将事实说了出来:“他就是......堕天之龙。”
于是不止花吹墨,其余人也都因为他的这句话而难掩震惊。
“楼主......你的意思是,他就是被封印在红莲寺地底的堕天之龙?!”花吹墨最先反应过来,看到应千歧点头之后,她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郁律秋的脸色则更加惨白一片:“他、他那么蠢,怎么可能会是堕天之龙?”
应千歧也无力解释太多,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结界即将崩溃。眼看白龙又朝他们怒吼着攻来,男人便在花吹墨分神之际及时出手撑住了屏障并道:“花吹墨,我来继续结界的运行,你快用转移术法带他们躲入红莲寺!”
对,红莲寺!花吹墨此时也醒悟过来了。
红莲寺中遗留有玉穿心设下的阵法保护,能够暂时避开堕天之龙的攻击。
于是,众人只觉刺眼白光爆发而出,片刻怔然后,他们便都挤在了红莲寺里。而外面,轰然龙鸣还在持续,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建筑物被损毁的声响传来。
“楼主,?沙如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刚站稳花吹墨急切问道:“我给他的黄金抹额难道没有用了?”
应千歧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她听:“......正是因为薛题净污染了赤殊剑与雪玉刀,这才导致沙如雪变得如此狂乱。”
沉默了半晌,花吹墨终于叹了一声:“竟然是这样......”
阮衔桐与郁律秋听罢,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唯独聂胜怀却目眦欲裂,完全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沙如雪就是月似钩,沙如雪就是他的师尊?!
他的师尊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如何会是那作恶多端的堕天之龙?!
绝对、绝对不可能!!!
“楼主,”聂胜怀喘了几口粗气,“这不是真的,沙如雪不会是师尊!也许这一切都是那个魔人巧言令色布下的陷阱,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应千歧看了他一眼,不知该怎么回答:“胜怀,我明白你的心情,虽然不愿意相信,但......”
聂胜怀冷冷道:“如此荒谬的事情,别说是我了,花师叔定也不会相信的对吧?”
被他这么一说,花吹墨也面露难色:“胜怀,有些东西不是不愿意相信就能证明它是错的。”
捏紧了拳头,青年的声音好像带上了哭腔:“那么楼主和师叔难道就一定要逼着我相信吗?!”
“......此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议,如今问题还是在于应该怎样找回沙如雪的神智。”应千歧清楚当前事态危急,绝对不是争论的时候,“花吹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伤害到他的?情况下将他唤醒?”
闻言,花吹墨咬了咬唇为难道:“楼主,你忘了在你们出发之前我已将五火图交给沙如雪了。现在他走火入魔,恐怕这其中也有五火图加持的因素。”
回想起薛题净破坏传承神兵的举动,男人也蹙起眉。
花吹墨又道:“他已毁掉了赤殊剑和雪玉刀,内中隐含的力量想来已回归龙体了,五火图大概也难免厄运。我们眼下必须守住怒霏弓和倾海琴,若是五件神兵都被吸收了,沙如雪也许就回不来了。”
玉穿心之所以用堕天之龙身体的五个部位打造成五件兵器,就是为了要借此遏制住他的力量,让堕天之龙就算是复出也不能再次作恶。
但五年前的那一次劫难却让他们明白,哪怕是失去了部分神力,真龙也绝非人类可以匹敌。
如今,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重出的堕天之龙,更是曾为同伴的沙如雪。
正当他们在努力思索对策,印更弦也终于找了过来,“应楼主,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夫?!”
“发生何事?”
将背上昏迷不醒的印月放了下来,印更弦焦急道:“月儿不知道为什么还没醒来,我担心他被薛题净下了什么术法。”
探了探青年的鼻息,花吹墨又凝神静气,试图深入到他的意识之中,但却总是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一般,始终没有成功。睁开眼睛后,她才神情严肃地说:“我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在我看来......以印月如今的情形来看,他好似本来就没有意识。”
对于她的话,应千歧颇为不解:“什么意思?”
花吹墨眉头紧锁:“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楼主,印台主,你们确定他真的是印月吗?”
而印更弦顿时就沉不住气了:“我还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吗?”
话音刚落,他偶然瞥见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红衣少女,忽然又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阵由外传来的强烈震动,刚刚才平静下去的众弟子马上又因为这变故而不安了起来。
“不好!他在攻击红莲寺!”花吹墨最先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