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红莲劫>第67章

  第一个出声揭破这个事实的是位修眉俊目的青年。

  应千歧眉头一皱,正欲开口解释,身旁的花吹墨便压低声音道:“我都忘了阮衔桐还在外门弟子的行列里了。”

  提起阮衔桐这个名字,应千歧倒也略有耳闻。他是第六代弓传左永山的弟子,当初还未正式授予他传承之位的时候,左永山便在那场劫难中身亡。本来由他顺位是理所当然的,但不知何故,阮衔桐却拒绝了这一提议,直接出去与那些外门弟子共同修习了。

  花吹墨曾经劝过几次,但见他总是不为所动,也只好放任自流。

  阮衔桐也是见过月似钩的,如今他骤然发声,想必也在因为印月的脸而疑惑。

  在心里叹了口气,男人这才打起精神道:“他名印月,是神兵恩赐台现任台主印更弦的儿子,并非月似钩。”

  此言一出,顿时又引起一阵热议。

  而阮衔桐闻言则更是诧异:“楼主,可他的脸明明就是......楼主该不会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将他带回江山业火楼的吧?”

  “阮衔桐,楼主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花吹墨看不下去了,赶紧出声喝止道。

  应千歧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然后才又转向台下的青年:“我带印月回江山业火楼,确实因为觉得他于刀道之上天赋异禀。若你认为他不配传承之位,自然也可提出异议,或是与他一决高下。”

  印月怔了怔,显然有些措手不及。阮衔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男人已经宣布仪式继续,哪怕众人心中还有疑问,此时也不得不暂时按下,聚精会神地准备见证传承。

  传承仪式并不复杂,只要接过了神兵就算接下传承之位了,无需像是楼主继位一样非要通过神玉的承认。

  在整个江山业火楼众人的见证下,沙如雪与郁律秋顺利接下了五火图以及倾海琴。而由于雪玉刀失落之故,聂胜怀只得以普通佩刀代替,也算勉强为印月完成了仪式。

  先前大多数人注意的对象都是沙如雪,然而在印月出现之后,他们的兴趣便完全转移了。直到散了场,仍是有不少外门弟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便将目光投过来,被印月察觉到了就又马上收回去。

  见状,聂胜怀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纵使再怎么不愿相信,他也逐渐开始控制不住心底深处那一直抗拒的想法。

  他再也不想多看印月那张脸一眼,很快就独自离开了。

  “印月,你没事吧?”见聂胜怀走远了,沙如雪这才问了一句。

  印月的神情仍是恍惚,听到他的声音后终于反应过来:“我......抱歉,都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传承仪式变成了一场闹剧。”

  郁律秋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不过是脸长得相似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可是......”印月长长地叹了一声:“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进入江山业火楼,如今不仅惹得外门弟子对红莲五传的传承起了质疑,还让楼主也成为众矢之的,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看了他一眼,郁律秋忽然又道:“不过,所有人都说你和那位已经逝世的师叔生得一模一样,这倒是令我好奇了。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奇事,也难怪他们如此耿耿于怀。”

  听到这话,印月无奈地想要开口,身后便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确实是一模一样。”

  三人回头望去,就见来者正是方才那位在台下与应千歧辩驳的青年。

  “我名阮衔桐,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罢了。”他率先落落大方地介绍了自己,然后便紧盯上了印月,“不过,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有生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印月也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是吗?看来我果真很幸运,能与那位师叔有这样的渊源。”

  阮衔桐却微眯起眼:“其他人虽然现在都对你青眼有加,但你要明白,他们也可能是看在月师叔的份上才这样做的,你真的愿意过上一辈子都被当成另一个人的生活吗?”

  他每说一句,印月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又好像是找不到什么能够反驳的话语,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师叔,但别人怎么看与我无关,我也阻止不了。”

  旁观的沙如雪顿时就有些同情他了。

  然而阮衔桐却不买帐,语气依旧平静无波,说出来的话却又句句刺耳:“就凭你的脸,我很难相信楼主没有被影响到,更何况如果因为这张脸导致了你被有心之人利用,更是有可能危害到江山业火楼,到时候又要找谁说理去呢?”

  这一席话下来,印月已是眉尖微蹙,“不然阮少侠要我怎么做?如今传承仪式已经完成,结果没办法改变。若你还是坚持我会因为脸而被有心之人利用,那我也可以在此立下誓言,保证自己绝不会做出任何背叛江山业火楼的行为,如何?”

  “这倒也不必,”阮衔似乎桐终于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我只希望印少侠有时间的话,能够与我正式比试一次就好,毕竟这个建议也是楼主提出来的,你觉得呢?”

  万般无奈之下,印月也只得点头答应。

  阮衔桐走后,沙如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也许只是想得知你真正的实力究竟如何,能不能够配得上传承之位,你便趁此机会证明给众人看也无妨。”

  深呼吸了一下后,印月看起来有些郁郁寡欢:“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父亲所说的话确实是对的。”

  沙如雪愣了一下:“印台主说过什么?”

  咬了咬唇,印月苦笑道:“很久以前,父亲就告诉过我有朝一日我这张脸恐会惹出什么祸端来,故而他要求我必须戴上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些年来我也不解过埋怨过,未曾想事到如今我才懂得了他的良苦用心。”

  听了这话,沙如雪却觉得奇怪。

  可是印更弦为何知晓印月的脸会惹出祸端来?难道他早就预料到应千歧会带自己的儿子进入江山业火楼吗?

  回到房间后,他仍是没想通,干脆枯坐在那等应千歧回来,结果直接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他才等到了男人疲惫归来。

  “师叔,你去哪里了?”筹备传承大会本就繁琐,应千歧的身体又不好,他自己也没有要保重的意识,一想到这沙如雪就担心不已。

  应千歧坐下来喝了口水后才道:“没什么,只是去找阮衔桐谈了谈。”

  关于阮衔桐的身份,沙如雪颇为好奇。毕竟他周身气态看上去并不像是普通的外门弟子,而且花吹墨对他似乎也十分熟悉的样子。

  “阮衔桐是第六代弓传左永山的弟子,在他的师尊因为劫难去世后,便自请退至与外门弟子共同修习。”应千歧顿了顿,又道:“他说要同印月比试一场,我同意了,其实花吹墨一直试图让他能接下传承,希望此回能借这个机会说服他。”

  沙如雪默然无语了片刻,忽然问道:“师叔,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看待印月的?”

  闻言,男人短暂怔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掩饰般垂下眼:“......为何这样问?”

  随即,他便听见青年说:“永远被当成另一个人那样注视着,当你们看着他的时候,到底是在看着印月这个人,还是透过他在缅怀月似钩?师叔,你也会忍不住这样做吗?”

  仿佛心里最隐秘的地方被击中,应千歧的手甚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想辩解,却发现自己似乎开不了口。

  他敢说自己没有那样做吗?虽然面对着花吹墨与聂胜怀他能镇定自若地讲出一番大道理,但每逢深夜,或是印月朝着他恭敬行礼并唤出一声楼主的时候,他胸膛中的心脏还是会无法控制地发出痛苦的悲鸣。

  为什么......为什么在他死后会出现一个与他长着相同的脸的人?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遇见这个人,并从此继续重复着没有尽头也不会停歇的折磨?

  眼前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艰难地出声道:“沙如雪,你可以觉得我是没有勇气承认,毕竟应千歧并非圣人,只是一介凡躯,我无法时刻隐藏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但我亦清楚如此欺骗自己是对印月的不尊重,也是对月似钩的不尊重,所以往后我会尽量让自己去适应,不再......不再把印月当成他。”

  听着他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这番话语,沙如雪只觉心如刀绞。

  他知晓应千歧比所有人都要煎熬,从一开始他就需要压抑自己对月似钩的感情,到如今那人已死,他也还必须继续将这份再也无法说出口的爱意永远掩埋起来。所以当出现了一个和月似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后,这便成为了他痛苦的根源。

  那个他曾于记忆碎片里目睹到的意气风发的应千歧,早就也随着月似钩的死亡而一起凋零了。

  “师叔......”

  直到青年的嗓音响起,应千歧这才回过神来,就见沙如雪已经抓住了他的双臂,那张艳丽的脸庞也近在咫尺。

  “师叔,”直直对上男人略显慌乱的眼睛,沙如雪轻声道:“我喜欢你,你可以......看看我吗?”

  应千歧微微睁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青年就压着他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