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习骨架小, 瘦得也均匀，压下去时露出的那截腰精瘦, 没有一丝赘肉, 像是两只手就能环得上来。
宋淮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钱水星几个人都看呆了, 忍不住发出一阵的呼声, 有几个毛头小子还想挤到前面去看清孟习的战绩。
他顿时眉心一跳。
“体委, 我到哪儿了？”
孟习又尽力压了一下, 存了一点想炫耀的意思, 然而还没等钱水星走过来看成绩，他的背上忽然哗啦一声被扔了个什么东西。
他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 才发现是自己的外套。
衣襟敞开着, 披在背上时正好遮住他若隐若现的腰线。
“我c——”
孟习很快反应过来, 他赶紧从仪器上下来, 走到人少的地方拉了拉衣服的下摆。
“那个。”说着说着, 他不禁有些脸热, “谢了啊。”
“不客气。”
他声音小，宋淮也学着压低了声音, “债先堆着, 下辈子记得还我。”
孟习：“……”
男生大多不喜欢坐位体前屈, 有些上去弯了下腰，唰地把条子顶出去就完事了，有些人甚至可以说是快如闪电, 从坐下去到重新站起来还不到八秒。
很快排到宋淮，他没有什么需要寄存的东西，孟习就跟护花使者似的站在他后面。不光是王龙，有些测完的和还没测的女生对宋淮十分感兴趣，想多看两眼，无奈煞神当道，根本没法挤上前。
宋淮弯下腰，手指顶出去，钱水星拿着一个板子上前看了两眼，开始报，“18.1，学神还试么？”
有些人柔韧性不好，连及格线都不能达到，还有些人会对自己的强迫症不满意，所以除了八百米之外，基本都会给第二次机会。
不过18.1也算是比较优秀的数字了，宋淮没打算在体育项目上也争第一，他正要下来，孟习弯腰看了一眼，在旁边笑着说，“才18厘米，学神你这不行啊，再来一次呗？”
宋淮顿时：“……”
偏偏身旁的几只皮猴子来劲了，难得能调戏一回学神，而且还是孟哥带的头，就算挨揍也有他在前面顶着（？）那还怕什么！！
王龙眨了眨眼睛，借着孟习调侃宋淮：“孟哥你咋回事呢，不能说男人不行，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咱们孟哥可是一举推到了21厘米的男人！”
“才18厘米算什么好汉？”
“是男人，就要勇闯20厘米！”
宋淮抬起眼皮，凉凉地扫了他们一眼，“这么闹腾，是嫌班上的平均分太高了？”
大家：“……”
不得不说，有钱和聪明这两个buff真是普通人一生之仇啊。
皮猴子们顿时怂了，嘿嘿一笑立马转移话题，“孟哥这腰力绝了，是吧，我看有些小姑娘都推不到这么远。”
“哎体委，孟哥不是20厘米吗？你可别仗着孟哥关系好给他走后门啊。”
“去你的。”钱水星笑骂了一句，“刚才不是又推了一次么？测的是21.”
“哦哦哦这样啊。”
那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看宋淮起了身，看样子是不和他们计较了，嘴上又开始没把门，不过这一次调侃的对象成了孟习。
“说起来孟哥你这韧性也是绝了，不会之前学过舞蹈吧？”
“是啊，温岚不是学那什么民族舞的吗？我刚才看了一下，她推到了22。”
“老陈你也太猥琐了吧，噫，还偷看人家姑娘。”
“什么叫偷看！我那是光明正大地采集数据！还有什么叫偷看人家姑娘……说了是数据！”
听着他们的对话，孟习都被逗笑了，随口解释：“没学过舞蹈，我一大老爷们学那干什么……我妈喜欢做瑜伽，从小拉着我给她做陪练。”
怪不得韧性这么好。
钱水星开玩笑地说：“孟哥这腰，你未来的女朋友也太幸福了吧。”
宋淮正要和孟习一起去测引体向上，闻言脚步顿了顿。
“何止啊。孟哥耐力也好，三千米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我操，好像是真的。这也太幸福了吧。”
一群人哈哈大笑，是个雄性都喜欢别人夸自己‘行’，更别说是在一堆男人中脱颖而出，心理的满足简直是无法言喻。
孟习被夸得飘飘然，正要假意谦虚两下，忽然一下被人揪住了外套帽子。
“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宋淮沉着脸，语气也冷了下来，“引体向上做不做了？”
变脸变得如此突然，大家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
孟习也微微一愣，有些措手不及，“这不是还没开始排队吗？急什么……”
后面这半句话还没说完，宋淮已经用眼神堵住了他的嘴，拎着孟习帽子把人给揪了出去。
这俩人推推嚷嚷地走出去许久，僵成水泥的男生团们才渐渐恢复了流动。
“学神的嫉妒心有点可怕啊。”
钱水星忍不住说。
王龙跟着附和，心情复杂，“是啊。”
“看来学神次次年级第一是有道理的。”
另一人唏嘘地说：“在这事上还要争一下强弱，不愧是学神。”
“虽然没看过，但是估计学神的尺寸不会太小。”
“对，毕竟鼻梁挺，个子也高。”
“你们这都是哪儿听来的偏方……”
“下次还是多夸夸学神吧，孟哥傻一点，学神不太好顺毛的样子。”
大家面面相觑，一致认同地点了点头。
·
孟习完全不知道走之后这群人还议论了他的智商以及宋淮的尺寸问题，他一路被揪到了操场角落的单杠处，表情还有点懵逼。
“你咋啦？”他拍了拍被揪出印子的帽子，不知所以，“你嫌他们编排你了？其实大家都是开玩笑——”
宋淮一口否决，“没有。”
孟习：“……”
明明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既然他都说没有了，孟习也不能厚着脸皮说那我下次帮你教育他们，只得当做无事发生，“钱水星还在测坐位体呢，我们俩现在站在这儿干啥。”
宋淮难得卡壳，半天后说：“吹风。”
“？？？”
行吧，既然学神想在这儿站着，那就站着好了。
毕竟千金难买人家高兴啊。
孟习最大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不容易生气也不爱记仇，日子得过且过，自己舒服就行。
然而宋淮好像不是这样。
等到体育课测完，到了午休时间，孟习打算去校门口拿个快递。
宋淮说他书已经基本刷过了，剩下的就要用题海来弥补，所以特意给他从网上买了一些测试卷和辅导书，例如王后雄等等。
甚至里面还有英语六级真题和考研真题。
孟习听到这么高大上的词语时都震惊了，甚至想提醒宋淮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二渣渣，做六级和考研卷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宋淮却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要你刷完全部卷子？”孟习乖巧点头，很快迎来了卷筒一击。
“……”
“一点脑子都不动。”宋淮拆开卷成一团的试卷，解释道，“六级和考研的听力、阅读题型都有借鉴学习的意义。尤其是考研真题，阅读里基本都是长句和超长句，句型变化更大，而且在题目上也会经常挖坑，很适合拿来给你做练习。”
“你要是能把考研的长句都给啃下来，那再返回去做高考的阅读题，就跟高中生做小学题目一样，会轻松许多。”
这就是跨级挑战，虽然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他们追寻的也不是挑战的结果，而是这一路上得到的经验。
孟习长长地哇了一声，瞬间兴奋了起来，“那为什么还要买六级的真题呢？直接做考研题不好吗？”
宋淮闻言，释放出招牌式的嘲笑，“不给你个过渡，我怕你做到心态崩溃。”
“……”
好的，明白了，我就是一只没有感情的小菜鸡。
孟习拿了快递出来，忽然戳了戳宋淮的胳膊，“三水，你给我买个那个吧。”
“？”
宋淮扭头一看，原来路边摆着一个冰糖葫芦小摊。
感情是小馋猫看见甜的，走不动道了。
“左右不过才两米的距离，”他一脸无语，“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不好意思嘛。”孟习厚着脸皮说，“我一个大男人去买这个，回头传出去颜面何存……三水，你快去给我买个吧，就第一排柜子倒数第三根，那个糖汁浇得足，山楂还特别大，一看就好吃的。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给挑走了。”
“……该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就知道吃零食。”
说是这么说，宋淮耐不住他磨，只得走过去按着他的要求挑出了那根糖葫芦。
他递给孟习时还不忘叮嘱，“少吃点，昨天晚上你不是还叫唤着牙疼吗？”
“知道知道。”
孟习满口答应，拿糖葫芦时顺手把快递塞到了宋淮怀里。
“哎——”
宋淮正要怪他耍赖，空着的手心里忽然触摸到一阵粗糙的质感。
孟习咬了一口糖葫芦，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中午吃什么？锦辉街有个馆子，清蒸桂鱼做得特别好吃，要不今天去尝一尝？”
宋淮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胸腔里咚咚地跳了两下，一时间连孟习说了什么都不清楚，“什、什么鱼？”
他下意识地想要握紧，然而下一刻，孟习就抽回了手。
“铛铛铛！偷袭大作战完成，打卡结束！”
孟习刚才吃了一大口山楂和糖衣，上下牙齿沾在一起，声音模模糊糊，眼角却笑成了月牙，“没想到吧？我是不是特别机智？”
“……是。”
宋淮看着他吃得红彤彤的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特别、特别……聪明。”
孟习笑了笑，又吃了一颗山楂，嘴唇之间全是甜酸甜酸的味道。
好险。
还好收的早。
孟习摸了摸胸口，咚咚咚——
心脏跳得好快。
·
赵倩倩上完下午的一二节课后，按了按眉心，又看了一下日历上的安排。
今天是她课最少的时候，三点就可以提前走人。
上次看房回来后，她思考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把合同签完缴了首付，这两天都在忙贷款和房子过户的事情。
本来以为能买下房子就已经完成了80%，然而到现在她才知道剩下的20%才是最难熬的。
陈老师介绍的亲戚中介完全就是个水货，中介费要得死贵也就算了，关键是签完合同后就甩手掌柜了，贷款过户这类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到最后还是要她自己去搞，要是问烦了还找各种借口推脱。
赵倩倩没有办法，只能自己顶上。各种手续跑得她焦头烂额，偏偏没人能帮她搭一把手。
不仅如此，上次去银.行办贷款时正好撞见了家里人，她妈这才知道女儿背着他们买了房，现在正在贷款，当时脸就绿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笑话，站在银.行大厅里叉着腰破口大骂，还拦着不让她去签字，导致她到现在手续都没办完。
因为这件事，不光是她妈、就连爸爸也在家里给她脸色看。弟弟嘴上不说，但心里估计也有怨气，这几天干脆住在朋友家没回来了。
赵倩倩只要下班回家，她妈就开始甩锅碗瓢盆，阴阳怪气地说她不是有房子吗，怎么还屈尊降贵回家。
天天吵架，气得她最近一想到这件事胸口就闷，还有点疼。
她叹了口气，打算先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乳腺纤维瘤？”
赵倩倩坐在冰凉的木制板凳上，一时间还没能回过神来，“这个乳腺纤维、纤维瘤……您是不是看错了？”
“没错。”看片的胸腺外科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显然对这类情况已经轻车驾熟，语气无波无澜，“胸部有硬块，平时摸着可以滑动，也不怎么痛是吧？”
赵倩倩还没回答，那医生已经继续说道：“这就是乳腺纤维瘤，估计还长了不少……平时爱吃荤吃辣吗？经常熬夜，脾气比较暴躁？”
基本上都说对了。
她慌乱地点点头，只听医生说：“这个一般都是雌激素紊乱增高导致的，平时要保持心情愉悦，不要经常生气，很容易导致增多和复发情况。”
“这……这样就好了吗？”赵倩倩听得懵懵懂懂，“不用管它？吃药可以好吗？”
“现在的药物基本上不能让它消除。”
医生说，“很多纤维瘤都是良性的，癌变风险非常小，一些增长缓慢的小纤维瘤可以不用管它，定期复查就行。但是比较大的还是做手术去掉比较好。如果你有怀孕意向的话最好尽快，妊娠会导致它迅速增大甚至是恶变。”
赵倩倩听得眼前一阵晕眩。
恶变……
虽然说是癌变风险小，但是万一呢？？
她一想到癌症，顿时脸色都难看了许多，“做手术，我做手术。”
既然要做手术，接下来的就好办许多。
医生给她开了住院单，商定了手术时间，又让她去前台缴费，零零总总搞到下午五六点才算完。
赵倩倩脚步虚浮地走出门诊部，此时天边已经染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靠近地平线的一切事物都是朦胧胧的灰，只有很远很远的云际处残存着一丝橘红色的霞光。
很快就要消失不见。
赵倩倩颓然地坐在路边，想到周围许多许多事情，还有自己生病要住院恢复的事情，眼睛莫名地酸了酸。
找不到欣仪的适婚对象，学生不听话，工作繁忙，父母在家天天为了贷款的事情和她吵架，弟弟也出走了……
房子也是，中介不靠谱，房产证要过完户才能交给她，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手。
在那个家里，她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她只是想努力赚钱过好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事情都在和她作对？
学生时代家里条件虽然不好，可那时的她多开心啊，没有房贷车贷压在身上，打工赚的钱交完学费后还能自给自足，虽然花钱节省，但是每个月还能抽出时间去做一做美甲……
赵倩倩下意识地摊开手掌，看到自己灰扑扑、带着些许皱纹的手，指甲光秃秃的，近看还残留着一丝粉笔灰，看着就很丑。
这完全不像是二十几岁女人的手。
好久都没有精心画一个美艳的妆，好久都没有开开心心地吃过一顿大餐，好久都没有和朋友一起出去逛街——
赵倩倩抬起头，这才恍然发现，从进入四中工作以来……
她好像就没有了朋友。
“叮铃叮铃——”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刺耳地响起，赵倩倩吓了一跳，一看是陈老师打来的，连忙接了，“喂？”
“赵老师啊？你在哪里？”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听起来像是在吵架。
赵倩倩皱了皱眉头，她不想落魄地说自己在看病，于是撒了谎，“我在外面买菜，怎么了？”
“有个女人到学校来找你，她说、她说……”
陈老师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只得匆忙地道，“反正你赶紧过来处理吧，这女人不走，太影响学校的风气了，让别的学生看见了成什么样啊！”
说着，电话里头又吵了起来，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边声音太吵，赵倩倩根本听不清楚，但是既然在吵架，那很可能是他妈……
在家里闹闹也就算了，怎么还吵到学校去了？
太丢脸了！！
赵倩倩赶紧站了起来，这一下起得太急，她眼前晕了晕，胸口还有些闷。
事情紧急，她也顾不了太多，赶紧打了车回学校去了。
·
小测验订正的卷子交得差不多，孟习因为要做错题本耽误了一点时间，于是下午找了个时间送到了数学组的办公室。
他刚走到门外，还没推门，忽然听见里面乱糟糟的，好几道声音揉成一团，耳朵都要炸了。
“叫你们那个姓赵的狐狸精滚出来！！”
孟习推开门，抬头看见一个画着浓妆穿着风衣长裙的高个子女人站在办公室正中间，几个数学老师围在她旁边，就连主任也在。
有个老师看了他一眼，很是诧异，“孟习？你怎么在这儿……”
她话还没说完，主任就开口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这么吵架谁都嫌丢人，主任还以为她是学生家长，好声好气地劝她，“这位女士，你是哪一位的家长？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去会议室慢慢说，大家可以好好解决，干嘛非要闹这么难看呢？”
“瞎了你的狗眼啊！”
那女人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张着一张红唇怒骂，“老娘哪里像是三十多岁生过孩子的老女人！”
主任一下被她骂懵了，老师们也懵了。
有个年轻的老师忍不住问：“你既然不是家长，也没有小孩，那你来学校是做什么的？”
“老娘就是来会会某些臭不要脸的小三。”
那女人从包里翻出一个手机，打开通讯录，蔻红色的指甲点着上面一条大约一分钟左右的通话记录，给大家看。
上面的电话号码大家也都熟悉，陈老师刚才还打过。
“看见没有？你们学校的老师，偷偷摸摸给我丈夫打电话。”
她阴阳怪气地说，“我就奇了怪了，我和我老公又没孩子，也没亲戚家的孩子这么大的，她一个老师打过来干什么。结果我查了一通才发现，原来这位赵老师之前和我老公谈过一段，还把房子买在了我们家对门……这是想公然挑战我这个正宫的权威啊？”
大家都傻眼了，不禁傻眼还有点无语，觉得这女人实在是无理取闹。
“打个电话就是要旧情复燃吗？”有个年轻女老师很不认同，“你也说了，你们是对门邻居，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留个电话也是正常的。你要说十几条通讯记录，一打打半个多小时也就算了，打一分钟就挂的，这能是调情、能是出轨？？”
那女人冷笑一声，“这当然是我发现的早啊，不然别说半个多小时了，估计现在开房的小票都有了！”
门口咔哒一声，门吱呀吱呀响了一下，大家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赵倩倩满脸苍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正中心的那个漂亮女人。
教导主任、数学老师、英语老师的同事站了满满的一屋子，办公室外还围了一层学生，全是来凑热闹的。
赵倩倩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孟习，看见他一脸的惊讶，知道这个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学生已经听见了所有。
她心里猛地一颤，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猛地从心口里窜了出来。
太难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出轨没小三，啥都没开始。
马上赵老师就要重新做人了，希望大家给她一次机会。感谢在2020-04-05 23:23:16~2020-04-06 23: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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