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还很漫长，无论是照碌还是姜行光都不急着和对方交谈，因此桌旁的氛围显得格外沉闷。
在数次欲言又止后，照碌选择打破这段宁静。
“镜子买回来没有?”
“镜子已经安装上去了，你想看的话可以去看。”
姜行光望向卫生间，尽管那里的门关着。
“......后来陈总有事情找我，是工作上的事情，再后来他跟我说了陈妙妙的事，于是我陪着陈总喝了点酒。”
没等照碌追问，他把今天的经历全交代了出来。
陈总。
照碌数不清这是姜行光第几次提到“陈总”，他听得都有些厌烦了。
“我没问你这些。”
“......好的。”
姜行光没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他站起身，
推开门并打开卫生间的灯，随后向照碌问道:“你需要过来看看吗?”
照碌先将那瓶还剩下大半的白酒拎到了桌上，缓缓走到了姜行光身旁。
现在挂着的镜子要比原来的大一些，看起来一拳还砸不坏。照碌打量着镜子里倒映着的自己，一时间愣住了。
他面相不像沈钰萧那样和善，但套上花店制服后也确实有几分干事业的模样。
总之要比照碌想象当中的好很多。
姜行光将手搭在了照碌肩上，望着镜子说道:“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我也这样觉得。”
照碌见镜子里出现了两个人影，忽然想起了那一场梦，他垂下眼睛，不敢再抬起头。
许久过后，卫生间里没发生任何变化，能从镜子里看到的还是照碌和姜行光二人。
姜行光轻轻拍了照碌两下，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照碌熄了卫生间的灯，跟在姜行光身后。
姜行光发觉白酒被照碌放在了桌上，顺手举起白酒瓶子，灌满了一个杯子。
“这酒酒精度数高，我给你少倒点，怕你喝不习惯。”
他将瓶口稍稍倾斜，见对准的酒杯被照碌抽走，不慌不乱地把酒瓶摆正了。
“你给我满上，不然就让我自己倒。”
照碌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跟姜行光争抢起了那瓶酒。他有些冲动，拿到白酒后直接往外倒，由于疏忽而溢出来不少。
“我去拿抹布。”
姜行光见不得餐桌一片狼藉，替照碌擦干净餐桌，又从厨房拿来一个瓷碗，帮照碌盛了半碗酒。
“这样喝起来比较方便，不过别喝太多了。”
白酒刚落入碗中没多久，由于惯性还在激烈翻涌，宛如海面波涛汹涌。
明明是头一回喝白酒，照碌却没有任何抵触，他端起碗猛地灌下去一大口，被酒性呛得舌根刺痒，这才意识到姜行光的提醒不无道理。
酒液重归平静，上面飘着浮沫尽数散落成了细小气泡。照碌不敢放松警惕，他小心翼翼地端起瓷碗，用唇尖沾了点酒，浅尝着白酒的味道。
其实还能接受。
照碌不敢直接往嘴里倒，只把碗举高了一些。
白酒刚一入口时的冲劲淡了，后劲起来时又带着止不住的辛辣。
照碌觉得胸腔里像是着了火，他使劲往下吞口水，仍能感觉到火苗从喉咙一路烧到了肚子。
“水——我需要水。”
他重重敲了好几下桌子。
可姜行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端起酒杯，矜持地喝着白酒。
随着白酒入喉，姜行光脸上的红晕浓了不少，而他的脖颈基本已经红透了。
照碌自己的状况应该比姜行光好不了多少，只是没镜子给他照。酒劲缓解过后，他再度举起瓷碗，趁着酒兴正酣，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酒。
将空碗摆到一旁，照碌仰起脑袋看向姜行光。
“好酒，嗝。我就说，你(脏话)得给我倒满。”
“你喝醉酒了。”
姜行光不动声色地拿起照碌的碗，见碗里空空如也，稍微蹙起了眉头。
“我算是知道了，你酒量确实不怎么样，就不应该让你喝白酒。”
“你想阻止我也没招，没辙——”
照碌打了个瞌睡，他眼前的姜行光变得模糊不清，接着，他的面前同时出现了整整三个姜行光。
还没等照碌数清楚到底有几个姜行光，他浑身一激灵，侧身倒在了桌上。
呼噜。
照碌像是睡着了。
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但还能听见一些零零散散的声音。
比如姜行光呼唤了几声他的名字，又无奈地噤声了。
最后照碌被姜行光整个抱起，从椅子上下来后悬在了半空，晃晃悠悠地向着卧室飘去。
由于酒精还没消化殆尽，照碌浑身上下都在发烫，甚至连带着触碰到的一切感觉上都变得热乎乎的。
照碌认为自己成了一枚包子，正被人摆在蒸屉里蒸着。
想着，他咽下去一口口水。
脚步声与开门声交替响起，最终由柔软的床褥承载住了照碌的重量。
照碌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看见姜行光正背对着自己坐在电脑桌前面，还注意到姜行光手边放着一台正在充电的手机。
“你已经......换了新手机?”
照碌原本还打算攒钱把手机赔给姜行光，不过现在想想，他这个主意未免太幼稚了。
姜行光跟他不太一样，按对方平时的生活习惯以及工作要求，非得随身带着手机不可。
“因为工作需要。”
姜行光停顿片刻，接着说道:“电话卡也补办了，用起来跟之前那部手机没有差别。”
尽管姜行光并未追究照碌的责任，可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却将照碌原本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琢磨许久，照碌才想明白他该说些什么。
“......挺好。”
他转头看向窗户，可惜视线被拉着的窗帘挡了大半，看不清外边的月亮。
照碌翻了个身，背对着姜行光躺在床上，再次闭上眼睛。
姜行光这回没有加班太久，很快躺到了照碌身边，靠床头坐着，静默无声地刷着手机。
他可能觉得照碌需要休息，所以不太乐意打扰照碌。
但这样的宁静不会持续太久。
半梦半醒之间，照碌瞥见了姜行光的身影，迷迷糊糊喊道:'“姜行光。”
“嗯——什么事情?”
姜行光撇过头，向照碌那边望去。
“我在的，可以直接说出来。”
“我原本想着去花店打工挣钱，把欠你的都还上......”照碌越说越起劲，撑起身子，眼睛直直盯着姜行光，“但真的好累，累到我喘不过来气。”
苦水一经倾倒就显得没完没了。
如果把此刻想起来的所有烦心事都说出来，照碌能跟姜行光抱怨一晚上。
“但是这是你自己选的工作。”
姜行光说话的声音很轻，意识这样没起到安慰照碌的作用，又补救道:“其实没什么工作是轻松的。”
你说得对，就像你给陈总打工时还得给他做牛做马。
照碌还纠结于姜行光刚刚说的那句话，他迟疑了好几次，改口朝姜行光说道:“你就当我是嘴上抱怨，心里没这么想的。”
“如果真不喜欢待在花店，可以重新去找别的合适的工作。”
又想到照碌一贯不擅长做决定，姜行光体贴地提醒道:“或者想想你决定去花店工作的原因。”
“花店店长他人挺好的，我很喜欢他。”
喜欢?
照碌可能还没完全清醒，但这个词用得也没错，他确实对沈钰萧颇有好感。
不是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而是指跟沈钰萧相处时照碌会感觉很舒服。
姜行光突然反问道:“是吗?”
“是——”
照碌拖长了尾音，不太想跟姜行光聊下去了，刻意地打了几声呼噜。
姜行光没再向照碌发问，放下手机，揣度起照碌刚才那番回应的意思。
他很快明白照碌醉酒后回答出来的话得有六七分不可信，为自己太过较真而自愧。
照碌本来以为姜行光要睡了，悄悄挪到了较远一侧。
不过由于卧室里太过寂静，挪位的动静还是被姜行光给听见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你别说话!我马上就睡着了。”
照碌匆匆喊完话，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姜行光淡然一笑。
“你明天是不是也要去花店上班?”
“是。”
照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道:“一个月只放四天假，店主都跟我讲好了。我还以为跟你一样周末两天都放假，知道后才后悔。”
姜行光点了点头。
“明天我应该有空，午饭或者其他时间可以来接你——只要不像今天这样出现意外。”
“哪能天天出事，你可别成乌鸦嘴了。”
照碌揶揄了姜行光一句，随后补充道:“行行行，我再信你一回。对了，我今天帮店主处理了一大捧玫瑰花，手都被刺戳了好几下。要是你明天来，我可以拿一支给你开开眼。”
他一不留神讲了好久的话，却没能等来姜行光的声音。等照碌试探着睁开眼，见姜行光昏昏沉沉地睡在一旁，“咻”地把头转了回去。
这是姜行光跟他睡在一块的第二天。
昨天可以算作意外，今天就不一定了。
照碌以往明明最不习惯有人待在身边，现在却没什么感觉，或许他在潜意识里已经摆正了以往的行为习惯。
当然，也可能是喝了白酒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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