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嗐。
照碌蹲坐在台阶上，捏着鼻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又对着昏暗无光的街道拼命晃脑袋。
从店里传出来的烟味太重，照碌光是闻一小会，他鼻子就忍不住发痒。要是再在烧烤店门前待下去，照碌觉得自己要被呛到咳嗽。
那换个地方蹲着?
照碌记不得他为什么要蹲在这里，他只记得自己名叫照碌，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因他不长记性而丢在了路上。
他只要不把自己也丢进垃圾桶里，能安稳地走回家，照碌就觉得自己今晚表现不错。
但......他家在哪?
忘了。
“陈总，我明天把具体方案带给你，唉，好。”
有个正打着电话的男人从烧烤店内走了出来。他身上带着很浓的胡椒粉味道，闻起来在店里坐了很久，不过胸前的领结以及穿着的那件西装看上去仍然干净整洁。
显然男人在结账前刻意打理过自己的衣服。
尽管这只是照碌的猜测，不过他仍觉得男人死要面子。明明都到这样的街角巷子吃夜宵了，再这样体面又能有什么说法?
那狗屁“陈总”现在又见不到他，哪怕弄得满身油污，明天见人之前洗干净衣服不就得了。
这些话只是照碌的一时愤慨，他跟这名衣冠楚楚的男人打不着任何关系，也不至于主动跟人搭话。
虽然心里这样想，照碌还是决定在男人下台阶时施点绊子，他见不得这人好过。
只是事情发展并不如照碌所想的那般如意。
“你好?”
男人并未离开，反而止步在了照碌面前，再然后蹲了下来，低着头望着照碌。
男人比照碌高很多，所以当照碌感知到从上方投射过来的目光时，他不自觉地将头别了过去，想要避开男人的视线。
不就是长得高一些吗，有本事走小道时别低头。
再等照碌再将头转回来时，男人的视线已经近乎与他平齐。照碌好奇地低下头，发觉男人往下挪了一级台阶。
切。
“为什么一直不开口，难不成你是个哑巴?”
男人的声音虽然低哑，却富有磁性，而且咬字清晰，跟主持人的播音腔差不多。
照碌起初被男人的音色吸引了一阵，可他一想到男人说过的话，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怨气。
“谁是哑巴!我当然会说话了。”
男人听了照碌的话，非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愤，反而主动伸出食指，抵住了照碌的下嘴唇，示意他说话小声一点。
“好——好，知道你会说话了。这里可是别人店门口，别吵吵闹闹的。”
照碌觉得男人像是在哄小孩子，本想骂男人一顿，可他的嘴唇被对方抵得严实，压根开不了口。
那些骂人的话只成了几声沉闷的鼻音，其中蕴藏着的恼怒完全释放不出来。
照碌眼眸一转，露出了个别扭的笑容，他决定会会面前这位男人。再说要真惹恼了面前这名男人，他一气之下把警察叫来，那情况可就严重了。
“你家住哪里?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男人说完这番话后才松开了手指，他和蔼地望着照碌，似乎早就做好了帮助照碌的准备。
照碌沉思片刻，心里也有了主意。待会跟男人借完路费他就跑，反正自己也不常来这块地方。
而且这样也算出了口气，简直是一举两得。
“我......我现在迷路了，要不你借我点钱，我待会打车回家?”
照碌说话时的鼻音很重，再看到男人逐渐皱起的眉头，他不自觉地往回缩了一点。
男人并没有理会照碌的请求，只是拿着手机往上面按了几下，随后再度看向照碌。
“我只给你叫辆出租车，要去哪里你自己跟司机说。”
这并非照碌的本意，他只想从男人那里拿钱，况且他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
“我想起来回家该往哪走了，就不坐你那出租车了。”
照碌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从男人面前溜走，手腕却被男人握住了。
男人跟照碌对视片刻，义正言辞地朝照碌质问道:“你刚跟我要钱，现在又着急走?”
从手上使的力气判断，他并不打算放照碌离开。
这人不会有什么非要做好事的毛病吧?
照碌心知肚明自己暂时摆脱不了眼前这人，只得在心底狠狠唾骂起对方来。
“大好人，你叫什么名字?”
照碌讥讽似地朝男人说完，整个人往地上一坐，连带着男人的胳膊往下坠。尽管照碌成功扬起了不少灰尘，可他的那只手还被男人死死擒着。
男人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也没去管衣袖上的落灰。
“我的姓名是姜行光——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照碌听着男人关切的询问，嘘了一声，不胜其烦地朝姜行光说道:“文绉绉的——什么破名字，爷我叫做照碌，比你狗屁名字好听多了。”
“你确实很没有礼貌。”
姜行光面不改色地看着照碌，直到手机忽然响起，他才稍稍皱起眉头。
“对，师傅，你就直接开到烧烤店这里。”
远处驶来了一辆亮着前照灯的出租车，行驶时的马达声全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不过直到出租车停在烧烤店门口，照碌才彻底认定这辆车就是姜行光约的。
真希望不是这辆车，要是司机多绕几个弯多好。
照碌想着独自上车，可他起身时手还被姜行光给握着。他恶狠狠地盯着姜行光，同时被对方半推半拽地带进了出租车。
车门还是他自己关上的。
“你这是在绑架你知道吗?”
“师傅您别误会，这人......”
姜行光只是往前一倾，向司机解释了下目前的状况，没有理会照碌。
照碌只能咬着牙忍气吞声，他坚决不能跟司机求救，那就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眼见出租车点着了火，姜行光也放开了一直擒着照碌的手。
照碌立即躲到了车窗旁边，他巴不得跟姜行光隔得远远的。
出租车的窗户紧闭着，车内弥漫着从姜行光衣服上散发出的胡椒气息，惹得照碌总想打喷嚏。
“我想下车。”
照碌窝在出租车的角落，勉强止住了鼻腔的不适，用软绵无力的声音强调了一遍。
“我真的想要下车。”
姜行光正低着头看手机，听见照碌讲话，立即把头抬了起来。
“即便让你下车，你又能回哪里?”
“咳咳。”
司机突然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他用力向右打起方向盘，使得车辆一阵颠簸。
“......抱歉啊，我这咳嗽是旧病复发，不传染的。”
照碌同情地看着司机，他觉得对方也受不了姜行光。但一想到司机是姜行光找来的“帮凶”，照碌心底就没那么欣赏对方了。
明面上他还在和姜行光对峙，暗地里照碌还在寻找着逃离姜行光身边的办法。他刚才摸清了车门把手压不下来的事实，所以正抬头望着车窗。
要是把车窗拉下来，说不定他能钻到车外去。
由于照碌没有回话，姜行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重新看起了手机。
车内的气氛随着俩人的沉默静谧了不少。司机有条不紊地旋下电台旋钮，让一首激昂的流行乐成了车内背景音。
照碌已经把车窗摇下去了一些，他大口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同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你真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姜行光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我真想回家哪还用你送......”
照碌起初小声嘀咕着，突然有些气愤，大声朝姜行光呵斥道:“我的事情压根不用你管!烂好人!”
“我不是管你的事情，我只是......”
姜行光无奈地叹了声气，继续朝照碌说道:“现在我送你去警察局。”
“我没有做错事情，干嘛跟你一块去那里?!”
照碌近乎听厌了这个地名。
有不少人说过同样的话，不过那些人往往半途而返，留给照碌的只有一堆麻烦事。
“你们要去警察局的话得提前填好地址嘛......这条路离警察局还蛮远的，改道要多收钱的哦。”
司机当真信了姜行光的话，将车暂时停在了路边，打算修改导航的目的地。
照碌浑身一激灵，他将手搭在了窗玻璃上方，使劲一跃，成功把头和肩膀探出了车外。
只要再使点劲，他就能从车里逃出来。
“你小心一些。”
姜行光立即往前扑去，从身后环抱住了照碌，用力把对方拽回了车内。照碌深知自己跳车的计划泡汤了，只好拼命敲打着车门，
希望能引来行人瞩目。
姜行光也没预料到照碌会有如此剧烈的应激反应，他将手搭在照碌的胳膊上，将照碌拉到了自己这边。
照碌整个人靠在姜行光身上，他浑身不停地颤抖，可照样挣脱不了姜行光的束缚。
“我不想去警察局，等我在外面闹够了就回家，真的......我不想去警察局......”
照碌几度望向姜行光，忐忑不安地等着姜行光给予回应，却只见到对方蹙起眉头，他心底便彻底绝望了。
除去用双眼麻木地望着姜行光外，照碌没再制造出任何动静。
姜行光能看见照碌眼眸底下不时闪过的那抹惊恐，他叹了口气，跟司机嘱咐道:“师傅，麻烦你按原地址走......”
那低哑的声音仍缭绕在照碌耳畔，照碌花了好长时间才意识过来姜行光改了目的地。他再想起今天遇到姜行光后的一切遭遇，忍不住嬉笑出声。
“你不说要带我去警察局嘛?怎么不去了。”
姜行光并不在乎照碌的耻笑，他只是一遍遍地拍着照碌的胸膛，安慰道:“今天太迟了，你可以先到我家休息一晚上。”
照碌一愣，怎么也理解不了姜行光现在的想法。明明他跟这人刚认识十多分钟，现在却要被姜行光带去家里。
这听起来可不好笑。
出租车已经驶到了市区，从窗户里能看见两旁的路灯飞梭而过。照碌见到窗外的景色，心里又慌又怒。
随着出租车行驶里程的增长，照碌担心起他接下来的命运，他看着姜行光，忽然痛恨起了这位男人的擅作主张。
可是他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应该快到目的地了。”
姜行光只觉得照碌还不够放松，他又安慰了照碌一声，接着便看向了车窗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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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碌和姜行光的遇见真是个偶然。
顺便祝我自己开文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