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私酿酒>第55章 五十二、地牢

  一句话就能让温郁的防线全面崩溃,他仓皇搂住艾喻青的脖子,死死地抱着,像害怕被再次抛弃的猫,讨好地亲吻他的脖子、耳朵,密密麻麻的落在对方滚烫的皮肤上,眼泪汹涌而出:

  “别,别不爱我,求你,别离开我,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声音惶然,甚至惊恐。

  过于强烈的反应让艾喻青心疼地要命,他到底是有多缺爱,才会怕成这样?他抱着温郁,轻拍他的后背,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好好,我不走,不哭了。”

  温郁仍是大哭,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艾喻青,生怕他走。艾喻青把他放下来,温郁勾着他的脖子不愿下去,艾喻青哄着:“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不会不爱你的,别哭了……”

  然后低头吻住温郁的嘴唇,两人在人流如织的车站里,情动地深吻。

  ……然而这些都只存在于温郁片刻的想象。

  现实中,他只是愣住,呆呆地,眼睛都忘了眨。

  车站里闹哄哄的,人们急匆匆地在大厅里穿梭,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角落里是另一个真空的世界,他们只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和猛烈的心跳。

  艾喻青说完“再也不爱你了”的一瞬间,温郁的世界光怪陆离,无数幻想中的场景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哭泣的,恳求的,想尽一切办法,求艾喻青别不爱他。然后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拥有这个人,索取他的怀抱和温柔。

  他渴望爱渴望得要命,可真当有人爱他了,他又不信、也不敢了。

  艾喻青看着对方呆滞的眼睛,为不知所措的温郁,找了一点后退的余地: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走。”

  广播里播报着停止检票的消息。温郁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下,慢慢点了点头。

  艾喻青带着他去了一个温暖的咖啡厅。温郁错半个肩膀的位置,寸步不离地跟着艾喻青,一路上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之前都需要艾喻青牵着他的手,这次,变成温郁紧紧攥着艾的手指,不敢丝毫放松。

  这般惊恐的样子,只叫艾喻青心疼得难受,后悔自己不该吓唬他。

  但此刻,他有更需要担心纠结的事。

  他给温郁点了一杯热可可,让他捧在手心里。

  外面雪又下了起来,在暖黄的灯光下纷扬。

  远方的教堂钟摆响了九下,每一下都震在艾喻青心里。他害怕他坦白一切之后,温郁选择对他彻底失去信任。他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几乎在用不舍的眼睛盯着温郁。

  在最后的钟声归于沉寂之后,艾喻青缓缓开了口。

  “我其实姓艾,真名是艾喻青。艾柏山……是我的小叔。”

  *

  NIC大楼地下,阴暗潮湿的私刑牢房。

  艾柏山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平日整洁的头发有些凌乱了,遮掩着他的神色。

  牢房外传来军靴踏在地上的声响,艾柏山听见了,耳朵微动,但没有抬头。

  基米尔站到他面前。

  “我再问一次,温郁被你藏在哪了。”

  低沉的声音在地下牢房里回荡,显得更加阴郁危险。

  艾柏山挑挑嘴角:“首长大人真是高位坐久了,什么都不怕了。对我动私刑,想过后果么。”

  基米尔直接打开了一个开关,嘶嘶的电流声响起,艾柏山猛地扬起脖子,青筋根根暴起,冷汗沿着喉结滴落,浑身肌肉紧绷,伴随着抽搐。

  他身下的竟然是电椅。

  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这阵电流结束,他仰靠在椅背上,压抑地喘息。

  “你不说也没关系,你现在自身难保,我不信你还能有余力帮他遮掩踪迹。我就是把全世界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艾柏山苦笑了一下,突然低声道:

  “真的很疼啊 ……”

  基米尔皱眉,刚要说什么,艾柏山接下来的话,让他陡然攥紧了拳:“这么疼的电刑,你居然用在他身上。而我居然,当时也看得很开心。”

  “现在这些,是我活该受的。”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基米尔,这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状态并不比他这个囚犯好什么,灰蓝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的血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如今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憔悴和焦躁。艾柏山道:“你不会忘了吧,让我提醒提醒你,你曾经将电极片贴在温郁最脆弱的部位,对他实施了几个小时的性虐,还生生把他弄到流产。”

  他每说一句话,基米尔的手就攥紧一分。

  “他的尖叫哭喊,入过你的梦吗。”

  基米尔痛苦地闭上眼。

  哪里需要艾柏山提醒,自从温郁再也不要他了,以前他对温郁做的种种,如今都成了梦魇,反噬了自己。他现在几乎无法入眠,即便过于劳累睡着了,也会梦到温郁泣血的面容,痛苦的哭叫,他看见他赤裸着,陷在男人堆里,被所有人侵犯。他的身体被肏得耸动,肮脏的精液涂满全身,勉强从侵犯中转过头来,看向基米尔,苦笑着对他说:

  “这让我还怎么爱你啊。”

  他想去救他,疯了一样拿着枪将所有人射杀,血流成河,他抱住躺在血泊中的温郁,求他再看自己一眼。温郁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接着笑了一下,说:最该死的是你。

  基米尔就在这样的噩梦里挣扎,一遍遍地看温郁经历过的那些痛苦,要么梦里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郁深陷地狱,要么就是将他救下来后,温郁让他去死。

  等梦醒了,心脏已经疼得像是要裂开。

  政圈和军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NIC首长的儿子丢了,他正在疯了一样寻找,整个Z国都快被他掀了过来。那些人也在帮他找,不仅因为如果能讨好到基米尔,会有太多益处,更因为基米尔变得越疯狂,灰蓝眼睛直抵千年寒冰,冰下是随时可能爆发的岩浆,令人胆战心惊。

  可惜,所有人都找不到,那个人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像一滴眼泪,蒸发在了天空里。

  “我承认,温郁之前确实在我那。”看着基米尔痛苦的表情,艾柏山生出一些报复的快意。

  基米尔猛地扼住他的脖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什么?你肯定想不到,温郁有多可爱,多会撒娇。他每天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一回来,就扑到我怀里要亲要抱,一会儿见不到我就要到处找,小声地喊我的名字,跟小猫似的。”

  艾柏山看着基米尔的表情越来越阴郁,不顾窒息感,说得更开心了:“在床上的时候更缠人,搂着我的脖子亲来亲去,黏黏糊糊的,躲都躲不开。小脸红扑扑的,张开腿缠着我的腰,一次两次都不够,能拉着我做一整夜。”

  艾柏山说得自己都要信了。他一边向往着这样的场景,一边又为自己永远得不到温郁的爱而悲伤。

  基米尔松开手,活动活动手腕,冷笑:“你觉得我会信吗,他恨你不会比恨我少。”

  “有什么不可能。他知道他有多渴望爱吗,不管是被爱还是爱人。他本来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只不过你看不上,一脚把他踹开了。他能怎么办?他最受伤的时候,谁对他好,他就爱谁,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艾柏山说得声音很低。他说给基米尔的同时,也是在说给自己。

  基米尔连拳头都攥不紧了,手止不住地发颤。不管艾柏山说的是真是假,基米尔都止不住地嫉妒。温郁的温柔原本是他一个人的,他是有多愚蠢有多冷硬,才会这样伤害他。

  艾柏山深深地看着基米尔,看着他沉浸在后悔和心痛中,不近人情、比北极寒冰还要冷的男人,如今也会被情爱折磨至此。

  但他还是要说,不管是为了报复基米尔,还是为惩罚自己,或是为温郁讨回一点公道:

  “你还记得,温郁被侵犯的时候,本来凶狠得要命,谁也不敢把那东西往他嘴里塞。可后来,被威胁要敲掉他所有的牙之后,他突然就屈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基米尔定定地看着艾柏山,灰蓝眸子居然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

  “有一次,他躺在我怀里的时候,我问过他。”艾柏山挑挑嘴角,想冷笑却笑不出来,“我说,你都不怕被折断手脚,甚至不怕被杀,为什么怕他们弄你的牙呢。”

  “温郁说……”

  基米尔站不住了,重重地倚靠在墙上,急促地喘息,手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他隐约知道那个答案,这是一个能将他撕裂的答案。

  “他说,因为你夸过他的牙长得好看,他怕自己不好看了,你就不喜欢他了。”

  一瞬间,仿佛一声炸雷,在基米尔耳畔轰然,将他炸得四分五裂。

  数年前那个明月高悬的夜晚,少年躺在他身侧,朝他呲着一排小白牙,咬字不清地问他:

  “好看吗?爸爸,你喜欢吗?”

  薄纱一般的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纯真的欢喜和爱意。

  基米尔崩溃了,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得到的任何事情,在失去温郁这件事面前,毫无价值。

  艾柏山看着对方痛苦的样子,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快意,相反,他在这个时刻,和这个男人共情了——他们都是自找的。

  他低下头,不愿再看对方,喃喃道:

  “天知道我当时有多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