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唯一幸存者>第99章 大结局(2)

  良久,向晚意才重新开口,低哑的嗓音中透着无可奈何,“我与你从来都是对立的,你这是何苦呢.....”

  沈明非没想到他憋了许久才甩出这样一个理由,一时怒极反笑:“我何苦?!既然知道我苦,你连一点怜悯都不愿意施舍给我,现在又有什么权利来让我离开?”

  他生气,气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真心话。又心疼,心疼他过去那么多年遭受的一切。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结局就是个死,也或许是这话里藏着许多纠结无奈,向晚意终于头脑一热,多年来的克制轰然坍塌——“沈明非,我不喜欢男人!我从来都不喜欢男人!更何况你还是沈家的小儿子!你喜欢我,愿意为我付出,那是你的事情,难道我要因为你的一点儿喜欢去感恩戴德,放下仇恨,甚至接受你的心意!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话一出口,向晚意就后悔了,果然人在不够冷静的时候不该开口。这话,伤人伤己。

  果然,沈明非身体一僵,抬起的眼睛里满是受伤。

  他看了向晚意冰许久,才道:“你的心果然很……狠!”

  伤别人,不算狠,伤自己,才是真疼。他道出一声叹息:“说这样的话,何必呢?”

  向晚意倏地抬头看向他,知道....沈明非懂他……

  也不知怎的,向晚意心底忽然涌出万般悲伤,眼底潮意翻滚,几乎忍不住要掉下泪来。他不怕他对自己针锋相对,唯独怕这样仿佛没有底线的包容和理解,他何德何能,何种脸皮配得到他这份感情?!

  沈明非沉默了半晌,才重新接上话头道:“有些话我想了很久,可每次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苍白乏力。”

  说什么呢?道歉?自己是否有资格替沈家人向他道歉?请求对方的原谅?他又凭什么做出这样的请求。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不说了。

  向晚意也跟着沉默下来。确实。如果是针对往事,在一切都已成定局的今天,不管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沈明非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好像很少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我其实很高兴。”

  向晚意垂眸,看着桌上平静下来的开水表面,道:“我对你.....”,他顿了下,似乎在斟酌选择何种词语才不会伤害到他,等了会儿,才续上:“我不讨厌你。”

  以前知道真相的他,对沈家人确实是毫无差别的抱着滔天恨意,恨不得让沈家人消失殆尽。

 凭什么我承受彻骨之痛,你和你的后人还要享受荣华富贵?

 可走得地方越多,了解得越多,他就越清醒。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圣人,也做不到完全不迁怒,但对沈明非,他确实真的恨不起来,否则他也不会选择在案发当日放过他。

  沈明非看着他,心中百转千回,终究化作一声长叹:“这些年,真的苦了你了。”其实他们都是有些像的,都是如此擅长忍耐,又如此倔强。哪怕知道许多时候不过白日妄想,也非要亲自撞一头不可。时至今日,看似当年的恩怨情仇都结束了,一切好像真的画上了句号。但真的都结束了吗?

  这段日子,沈明非不止一次地设想,如果自己是向晚意,自己是否会满意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会客室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沈明非微微叹了口气,竟主动站起来,越过碍事的桌子,走到向晚意的身边,打开双臂,弯腰用极其轻柔的动作抱住了他,“向晚意,我走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会再相见的。”

  向晚意的眼睛蓦地睁大,胸腔中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剧烈翻滚,无比汹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沈明非看他,脸上挂着一层笑容。是那种很浅很自然的笑,像柔和的春风轻轻掠过湖面时带起的浅浅涟漪。

  向晚意想,大约春日暖阳落在湖面上的波光,也不过如此了吧。

  沈明非的目光跟以前有了些变化,看似更温和,可内里却隐藏着些更柔韧的东西。

  “我走了。”这是他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李侠站在走廊上,一眼就发现会客室里出来的沈明非眼眶微微发红。他识趣地没有多问,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青山看守所。在高墙之外,沈明非再次回头深深看了眼那如铁壁一般的灰墙,脸色晦暗不明。

  而后,他回头,看向李侠,问道:“李警官,他要在这里呆多久?”

  李侠抽出一支烟,递给他,他摇了摇头,他便自己点燃抽了起来:“两到三个月吧。”

  沈明非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李侠看了看沈明非的脸色,那垂下的眼睫遮挡住了微红的眼眶,他收回目光,带着他原路返回市里面。

  此后几天,身在看守所牢房里的向晚意,脑中始终回荡着沈明非那句告别的话——向晚意,我走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会再相见的。

  他想不出身陷囹圄的他,哪里还有什么机会会再见面?他难道会因为提供毒物和包庇的原因被逮捕入狱,可他确实是被自己牵连的,自己在口供中已经把他给摘除了啊!不对,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入狱,他今天就没有与自己会面的自由!那会是什么?!

  他抬头看向被铁栏杆切割成条形的天空,阴沉昏暗,像是被洒上了一层浓稠的墨汁,滴滴答答的黑色液体不断渗透....他长长的吐出口气,身边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磨牙声....牢房在谁都不愿意踏足的地方,这里阴暗潮湿,弥漫着终年不散的腐臭味,只有老鼠和身负各种罪恶的犯人为伍,这里的饭菜如同泔水般难吃,剩下的床板坚硬潮湿,弄得他每晚都奇痒难忍,辗转反侧。

  向晚意曾经想过自己或许会沦落至此,但从没有这样一刻如今渴望自由——他想要出去当面问问向晚意,为什么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折磨着他的神智,让他夜不能寐!

  他在渐昏沉的夜色中睁大了双眼,脑海中却翻涌着这些时日以来的许多场景....有那晚和沈明非两人对坐吃下的那碗面,有他和他站在阳台上望着墨蓝夜色感叹人生,有他站在他面前大胆袒露心迹,还有他在沈家灵堂前大骂他.....灵堂,骨灰,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幅少年事的画面——父亲意外身亡下葬的那一日,少年的向晚意在父亲的墓碑旁轻轻挖了一个坑,指着里面,对母亲江梦庭道:“妈妈,等我以后死了,我要睡着这里,这样我就能和爸爸团圆了,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向晚意就这时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这样快这样重,整个人好像在悬崖之间走钢丝的杂技演员一般,踩在钢丝绳上晃晃悠悠,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摔死!

  他感觉自己在这瞬间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就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另一个却抱着一腔不知从何而起的鲁莽,豁出去了去做着困兽之斗。终于,他不管不顾地站起了身,抬手用力拍打着铁门,声音在空荡的走廊上来回撞击,终于将深夜里的所有人给惊醒了——来人啊,来人啊,我有情况要报告!我要报告!

  枫林区刑侦大队,一场案件侦查总结会议刚刚结束,陈光明的电话就不要命似的响了起来。看到是看守所的电话,他下意识地认为是向晚意这头出了事,接通劈头就问:“向晚意出事了吗?!”

  “不是,是他有情况要报告,我们没法判断,就立刻给你们会说一声。”那边赶紧解释道。

  陈光明松了口气,道:“我们现在就过来。”

  “不用过来!”那边赶紧阻止道,“说有一个叫沈明非的人可能要寻死!”

  “什么?!”陈光明忍不住惊叫出声,这一声惊呼直接把许多在会场还未离开的警察给喊住了,众人看着陈光明骤然沉下来的脸色,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也就非常识趣地留在了原地,等待他接下里的指示。

  在听完看守所那边的解释后,陈光明直接点兵点将,叫上李侠和甘霖两个年轻警察直奔沈明非的家,留下面面相觑的其他人。而李侠已经有了预感,不等陈光明解释愿意,他就自己问了出来:“沈明非出事了,对吧?”

  陈光明道:“是的,李侠你立刻拨打沈明非手机,看能否联系上他,如果不能立刻联系社区民警,上门查看他人是否在雅筑小区的家里。甘霖,你联系台澳村村长刘志国,问沈明非有没有回去,一旦发现他的身影,立刻稳住他。我们现在立刻去雅筑小区。”

  看着窗外的黑夜,陈光明心底不断发沉,沈明非不能死,不管是出于案件需要还是他个人的想法,他都不愿意看见年轻的他以这种一种方式离开。死亡这种事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可以让白的变成黑的,也可以将黑的洗白。哪怕一个人生前恶贯满盈,可只要他死了,就开始适用“死者为大”这句话,过往的种种不是就都可以被忽略,哪怕一丝半点优点也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他,不愿意沈明非陷入此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