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程根本没提前问司天歌人在哪,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对方必不可能错过这种乐子。

  果不其然,在景程一推开自己房门,就瞧见了司天歌站在阳台上的背影。

  “哟。”大概是听到了景程上楼的声音,司天歌瞬间转过身看向他,下巴一抬,嘴角一挑,眉宇间满是笑意地揶揄道,“这么快?都告诉你得注意身体了。”

  景程:……

  一进门就先来了个事关尊严的质疑。

  “滚。”景程走到她身边,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儿地骂道,“我身体好着呢。”

  “抽烟么?”景程掏着口袋里的烟盒,象征性地问道。

  司天歌却摇摇头:“戒了”

  “什么时候?”景程有点惊讶,顿时也失去了兴趣,撇了撇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但其实不断变化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景程能接受,只是不太喜欢。

  “还有谁?宋临景?”司天歌似乎是察觉到对方字里行间的微妙,倒没再就这件事说些什么,直接笑着转了话题,“所以你俩现在算怎么回事儿?”

  “三个小时前还誓死不跟对方身处同一屋檐下呢。”

  景程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和宋临景现在算什么。

  恋爱肯定是没在谈的,但和以前那种纯粹的朋友关系又不太一样了,让他给宋临景冠上“情人”、“炮友”、“床伴”这种词汇,景程却也做不到。

  他既对宋临景有欲望,却又莫名觉得这种带有性意味的字眼配不上宋临景。

  别扭又难堪。

  沉默了半天,景程才支支吾吾憋出来句:“问题真多,就和好了呗。”

  “我俩除了朋友以外还能算什么,你别想太多……”

  “和好?朋友?”司天歌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一样,质疑的音调都拔高了好几个度,她侧过神来,倚在扶栏上,上下扫视着景程,眉头微皱,神情中的不屑与嘲讽藏都不藏,“拿我当傻子哄?”

  她嗤了一声,抬手拍了两下景程的肩膀,装出副虚伪的好奇模样:“那我诚心发问。”

  “亲着嘴儿互相摸裤/裆是你们这对朋友特殊的和好仪式么?”

  景程:……

  虽然倒也的确是事实……

  总结得很好,下次不要了。

  景程显然暂时找不出反驳的借口,索性选择了直接闭嘴,司天歌倒也没打算咄咄逼人,这会儿,傻子都能猜得出来,这两人之前肯定就是因为这事在闹矛盾。

  见钱眼开不得好死。

  被糖衣炮弹炸混了头的司天歌在心里暗骂道。

  自己这是主动迎了两尊神仙回来啊。

  打不得,骂不得,天天好酒好菜供着,稍不留神一会儿没注意,这两位就闹得差点直接在她家厨房脱裤子了。

  什么道理?

  没道理啊!

  司天歌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公平,抬起胳膊就给了旁边站着装深沉的景程一手肘,态度恶劣地骂骂咧咧道:“他妈的,搞了半天,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

  “我操!什么跟什么啊……”司天歌半分力道没收,硬生生扛了一下的景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斜了对方一眼,不情不愿地甩着锅,“那你问他去啊,姓宋的先发的疯!”

  “我纯粹属于受害者好吧。”

  这话司天歌显然信不了一点儿,搭理都懒得搭理,随口敷衍:“哎对对对,宋临景先勾引的你,你一点错都没有,你婉拒又婉拒,他骚扰再骚扰,跑了九千多公里都躲不掉,你逃他追,你们都插翅难飞。”

  “呵。”司天歌眯着眼睛,轻蔑地扫视过景程,冷冷地笑道,“你编故事之前能不能先综合一下人设啊?”

  “别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宋临景平时那德行,显然对碳基生物就不感兴趣啊。”

  “肯定是你先没轻没重撩拨人家了。”

  “反思你自己。”

  景程:……

  哎,你,哎不是你,嘶……

  但事实真就是你说的那样的啊!

  深知自己在对方那里没什么光彩形象的景程,面色复杂酝酿了半天,到底也没想出,该怎么把自己和宋临景最近发生的事解释清楚。

  主要是他自己也都还没理顺,冷静下来想想,的确有点不可思议。

  “说不通了!”快憋出内伤的景程彻底破罐子破摔,无能狂怒完,转身就进了屋,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就下起了逐客令,“我要睡觉,你赶紧走。”

  “过河拆桥还得是你啊。”司天歌气乐了。

  她慢悠悠地走回室内,看着景程脸上显而易见的困扰,到底还是没忍心继续追问。

  虽然他俩凑到一块的时候,基本没几句正经话,但作为景程关系最近的异性朋友,司天歌清楚知道宋临景对景程的意义。

  因为母亲忌日快到了,景程最近本来就不太好受,和宋临景又不知道怎么搞成这副难以收场的样子。

  司天歌都难免替他焦虑。

  沉默半晌,司天歌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细节似的,缓缓开了口:“其实高一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喜欢宋临景呢。”

  “为什么?”景程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透着点无精打采。

  “不好说,直觉吧。”司天歌耸了耸肩,“你对他的热情太高了,很怪,看他的眼神也不一样。”

  “宋家内部盘根错节太复杂了,所以其实在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地位是有点特别的,在宋临景他妈妈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当时其实大家心里都没准,所以对于宋临景,靠太近不好,太疏远也不行。”

  “再加上,作为那种家庭里明面上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需要承担的东西太重,导致他自己性格本身也有点问题吧。”

  “对任何人事物都很冷漠,很少有多余的情绪,像个不会犯错的机器。”

  “反正我没见过谁能跟他那么亲近。”司天歌停顿片刻,扯了扯嘴角,“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景程微微一怔,但仔细回想一下十年前,宋临景似乎的确是那样的。

  而他最开始对宋临景产生戏弄的恶劣心思,也是因为想看到对方因自己而产生波澜的模样。

  至于他当时是否真的对宋临景产生过什么懵懂的情愫,景程确实记不清了。

  太久远了。

  自从景兮出事,宋临景出国,两人就从每天形影不离,变成了好几个月才能见一面,直到大三,景程才以交换为名头,跑到了宋临景的城市呆了一年半。

  后来宋临景毕业回国,开始逐步接受家族产业,景程也回了原本的学校,在各个听上去有趣的专业里到处乱窜,拿“寻找人生意义”做借口,继续在学校里挥霍着光阴。

  也许他和宋临景都曾对彼此有过别的期待吧。

  景程心里想道。

  不然的确很难解释,他们这样截然不同的人,能在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满足不了的条件下,维持关系稳定这么多年。

  可他们的确从没越界过。

  或许也有,只是景程一向“记吃不记打”,早就想不起来了。

  但能确定的是,起码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折腾一天了,你睡吧。”司天歌看着发蔫儿的景程,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想法,只是在彻底退出对方房间时,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其实觉得你和宋临景这样不是坏事。”

  “如果对彼此有感觉,试着往一段正式、稳定的关系发展看看也挺不错的,知根知底,而且宋临景绝对不是因为心血来潮,就会做出这种难以挽回行动的人。”

  “他肯定深思熟虑过,你们应该好好谈谈。”

  “景程,你不能一直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麻痹自己。”司天歌语气认真地说道,“作为你的朋友,宋临景是我们友谊附带进来的,所以他怎么样我并不算太在乎。”

  “但我希望你越来越好。”

  ……

  两人之间很少有这种可以被称作“矫情”的瞬间,所以说完那些话,不仅景程一时间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连司天歌自己,甚至都有点不好意思等景程回应,直接逃灾似的退了出来。

  开门,出门,关门的动作行云流水,坚决不给景程搞煽情的机会。

  可还没等司天歌舒口气呢,倒着在走廊挪了两步,却差点儿撞着人。

  “他睡了么?”宋临景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问道。

  司天歌迅速转身,一脸戒备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宋临景。

  对方甚至还有闲心回房间先换套干净睡衣,此时早已恢复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正经做派。

  司天歌心里冷哼道。

  装,你继续装。

  果然,不管什么男人,只要长了那玩意儿就都一个样,没有例外!

  默默笃定只有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才是人间瑰宝的司天歌,压着嗓子,高高在上道:“睡了,想找他明天再说。”

  可没想到,宋临景却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便迅速地将视线从景程的门把手上,转移到了她的脸上:“嗯,好。”

  “我是来找你的。”

  司天歌:……不必吧。

  她和宋临景虽然名义上是多年好友,但实际上两人基本只有景程在场的时候,才能不尴不尬地正常相处。

  都不用提别的,就说昨天宋临景提前一天过来做准备,俩人前前后后交流下来都不超过三十句。

  其中除了“好久不见”和“天气不错”,剩余二十八句还都是围绕景程展开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司天歌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呦,真稀奇啊。”她双臂环胸,摆出了副“坚决不会再为蝇头小利背弃兄弟”的防御姿势,下巴一点,冷酷询问道,“找我干嘛?”

  “也没什么大事。”宋临景的语气中难得多了点和煦,甚至还知道提出主要诉求前要简短铺垫半句。

  他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司天歌正攥着的手机,停顿了片刻后,宋临景才微弯着唇角,态度真诚又友善地,说出了司天歌心目中毋庸置疑的疯话:

  “你方便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我么?”

  “我想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