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简容是醉了, 而且醉得糊涂。
往常她的体温要比蒋照低得多,今日却感到浑身热流涌动,面前人像块薄荷冰,让她无限靠近。
从她的唇上便品出了醉意, 更别说抬眸时, 看见那双动人心魄的眼如同蒙上了层水雾, 眼底混茫, 适才的清醒荡然无存。
蒋照就着将她搂抱在怀里的动作,盯着她看了许久。
手臂上挂着的外套近乎要滑落下去,他呼吸一沉,将简容的脑袋按在自己颈间,然后将外套从后给她披上。
简容的手臂也没了力气, 只软软地撑着他的肩膀。
将人扶到椅子上做好,又用外套将她紧紧包裹住,蒋照便转身去行李箱里找身干净的衣物出来。
木制坚硬的椅子, 身下冰冰凉凉的,简容清醒了几分, 给自己倒了杯水, 半睁的眼睛朝房间里另一道身影看去。
她分辨不出这道背影属于谁,但总归熟悉大于陌生。
等到。
蒋照手里拿着衣物,再次凑近时,嗅到那股熟悉的橙花味,记忆骤然拉拢。
似乎在两年前。
昏暗的公寓内,两道气息纠缠不清,彼此唇舌相触, 细腰被手臂紧紧掌住,她迷迷糊糊地喊了句:
“方煦。”
旗袍贴身, 蒋照没法给她换衣服,只好温柔地一句一句劝她,让她自己来换。
简容没听清似的,双眸没在他的面庞上挪开半分。
她用目光勾勒着面前人的五官还不够,伸出了手,指尖触碰上他的眉骨,一直滑到眼尾,最后叫了声“方煦。”
蒋照整个人顿住一瞬,连呼吸都停住了。
简容颤抖着声音,“我好像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你了。”
“两年前我也是这样叫你,可你不回应我。”
蒋照张开了唇,可话堵在嗓子眼里,连笑都变成哑然。
他怎么不记得两年前,简容在宴会上被人灌了酒,方行自顾不暇,他便让自己的司机,送简容回家。
简容喝得昏天地暗,什么都分辨不出,蒋照送他到家门口,然后准备离开。
却被一双柔软的手给拉住,随后他转身,简容直接朝他吻了上来。
她吻着他,嘴里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方行。
方煦。
他自然是当作前者来听,因而更是吻得凶猛。
他只认为,简容将他当作了方行,毕竟他们是远亲,长得有几分相像也是必然。
可今日简容告诉他,她叫的是“方煦。”
简容记得他,又不记得。
那他怎么办?
唇再次被温热给堵上,简容坐起身,又朝他吻来,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自然而然地滑落下去。
银耳蒋照拖住她的腰时,触碰到的是一手冰凉的肌肤。
脸颊上似乎沾染到湿的东西,蒋照用手揩掉简容睫毛上的泪珠,接着捧住她的后脑勺,让他只能承受自己反客为主的吻。
等到两人都亲累了,便停下来喘两口气。
蒋照将她充血的唇揽入眸底,问道:“我是谁?”
“方煦。”
简容坚定地回答。
“那我呢?”蒋照抬起他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简容回答不出,蒋照便再次咬上她的唇,脖子上的领带被猛地一扯。
领带被简容勾在指尖,她将面前人一推,将领带蒙在自己的眼睛上,系在脑后。
“我……我怕我会头晕。”
蒋照朝她看去,见黑色的领带几乎将半张小脸都盖住,只有用以喘息的唇露了出来,唇还是红肿的。
“你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蒋照将上衣扣子解开,贴在她耳畔问。
“方、方煦。”
无论问多少次,简容都是一样的答案。
蒋照安慰自己,至少不是方行。
可过去的自己,于简容就那么重要?
他将简容从椅子上抱起,身体忽地架空,简容下意识地就抱住了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胸膛上。
触碰到的并非衣料。
简容反正喝醉了,便吻了吻。
蒋照的呼吸一下便凌乱了起来,将她放下时,浑身的热气扑在了简容身上。
床顶光照亮了浑身的耀白,房间里艳红的元素照映下来,是星星点点的红。
-
晨光穿透精致的门窗,丝丝缕缕洒落在房间里,将旖旎驱散了个干净。
简容一醒来,动了动,感觉身上是穿着睡衣的,只不过她被蒋照搂在怀里,一条手臂将她压得严严实实。
尝试了好几次,蒋照都纹丝不动,也不醒。
犹豫了几分钟。
做好心理准备后,她从被子下钻出来,面庞几乎是擦着蒋照的胸膛向下,接着又触碰到一团柔软,她猛地睁眼,立即将鼻尖向后撤了几毫米。
憋着气从被子里出来,整张脸像是煮熟了一样。
光着脚,脚下的触感便格外清晰,像是有什么黏腻柔滑的东西在脚心,她连忙挪开。
拆开了却又未曾使用。
连她都判断出来了,大概是根本塞不进去。
那她……
简容想不了那么多,低头去找自己的拖鞋。
拖鞋没找到,倒是看到地上散落的领带和衣服。
简容都不敢去看自己不成模样的旗袍,在屋里晃荡一圈,最后在门口找到了自己的拖鞋,踩着进了浴室。
将浴室门锁住,她解开了身上的睡衣扣子。
其实已经预想到自己身上的情况,但亲眼看见密密麻麻的吻痕和指痕还是有些不堪入目。
蒋照没用太大力气,但无奈她皮肤白,浅淡的印子也显得格外清晰。
昨晚的事情,掐头去尾,她只记得中间一段。
蒋照握着她的手腕,让她去摸他的侧脸。
简容感受到那处比别处的皮肤要红肿不少,还有她指甲微微刮到的凸起,从颧骨蔓延到了下颌。
蒋照问她:“下手这么重,我该怎么讨要回来?”
简容也的确愧疚,想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了,边道:“那你……那你打回来?”
在那种境况下,所谓的打,不过是意思意思。
只是简容看到能辨析出形状的掌印落在身体的某一处,还是咬着唇连忙从镜子前走开,进到淋浴间里。
不沾水还好,一沾水,有些地方便开始隐隐作痛。
简容强忍着淋浴完,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
正好蒋照醒来,接替她进入浴室,两人不至于一清早起来就面面相觑。
简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也不眨。
她努力回忆起昨晚最开始的时候,拼了命也只能想到她和蒋照在门口接吻,拖鞋也是那时候掉的。
只是接吻,那接下来是谁先开始的?
如果是蒋照,简容浑身的紧张似乎都被放下。
因为这本是她一开始就要的结果。
尽管,现在真的发生了,她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自在,甚至有几分委屈。
如果主动的人是她。
那麻烦可就大了。
蒋照从浴室里出来后,简容便开始试探他,毕竟昨晚只有两个当事人。
“你昨天是怎么想到来我房间的?”她仔细回忆,“而且我感觉,当时很吵,不会出了什么乱子吧?”
“吵是因为我又是敲门又是打你电话。”蒋照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接着靠在墙上看着她,“想问什么,问吧。”
他这么直白,简容想问却又不敢问。
在问是自己主动还是他之间,干脆选择了与两者都不相干的问题,“你昨晚……开心吗?”
简容盯着他的神情在观察。
“我看你好像,并不是一脸期待。”蒋照笑得意味不明,奇怪他现在对于简容心里在想什么,一清二楚。
“这种事情不存在谁服务谁,只可能是你情我愿。”他想打破简容的幻想,“就算是我有想法,也得你愿意。”
而不是单纯的,用以偿还她的愧疚心。
“而且我看你也挺开心。”
简容脸色涨红,也对,这种事情就是你情我愿,不存在,她有什么不愿意。
就是在那一刻,她贪恋蒋照的□□而已。
她总是想着,尽管无力偿还,也要尽力做点什么,但当发现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偿还的时候,她开始陷入自我颓败。
蒋照见她面色顿时黯淡下去,便坐在了床上,面朝着她道:“如果有个早安吻,我可能会更开心。”
简容抬睫看他,掀开被子,凑到他身边,然后吻上他的唇。
刚洗漱完的蒋照唇里有股薄荷味,很湿清凉,但很快被湿热袭卷过去。
蒋照扶住她的腰,简容不自觉地哼了一声,蒋照连忙松手,“弄疼你了?”
“不知道,可能是昨晚磕到哪里了。”
蒋照回忆起可能是那时揽着她的时候力气用得太大了,叹气道,“我的错。”
“没事。”简容从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就在手机上预定早餐。
蒋照也下了床,用她的手机选好早餐后,便继续收拾房间里的东西。
简容抬头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并且慌乱地在手机里找到药店,让人跑腿送过来,又去网上搜,72小时内都管用。
她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起身去看看蒋照搭在椅子上的那件旗袍。
按理来说,前几天才改了尺寸,不该这么容易就开线才是。
简容沿着旗袍的脉络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但无奈她不熟知这些,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好拍张照,拿去问问裁缝。
药比早餐还要先到。
酒店的侍应生将药送到房门前,简容开门拿了进来。
蒋照注意到上面印着药店名称的袋子,问道:“是不是哪里还疼?要不要我帮你?”
简容摇摇头,“我身上不疼,这是避孕药。”
蒋照直接上前拿过药看看,确认了这是避孕药后看着一脸茫然的简容。
他该不该告诉她,他们昨晚,不过是点到为止,压根没有吃药的必要。
可简容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他只有一个猜测,就是她没有和人发生过关系。
其实昨晚他便有所察觉。
不过一根手指,她便受不住了。
今天见她买了药才算证实。
“避孕药对身体的伤害很大。”蒋照将药扔进了垃圾桶里。
简容瞪大了眼睛,可她总不能不吃吧?
难道是……蒋照在委婉地告诉她,自己想要个孩子?所以才让她别吃。
心底一股酸涩泛滥开,即便她知道就算是蒋照真想要她也没法拒绝,可就这么让她丧失自己的看法,终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明明在此之前,蒋照从未强迫过她做什么事情。
简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惯坏了。
“但我现在在安全期,怀孕的概率很小,吃不吃可能都一样。”她没有拒绝,也的确不想,说完她便想回床上躺着,今天大概还有得累。
蒋照听出不对劲来,拉住了她的手臂。
“我只是觉得,避孕药吃了对身体不好。”他重申一遍,又觉得没法叫人信服,犹豫着道,“况且根本没有吃的必要。”
简容回过头,“为什么没有必要?”她觉得蒋照的逻辑有问题。
“你可以吃避孕药,我也一样。”蒋照的面上罕见地浮现出尴尬,“我可以结扎。”
简容被他这句话冲得大脑空白,什么意思?
“你……”
她的确不用再吃药,可……蒋照无缘无故动这个手术干什么。
昨晚只是个意外,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她。
但她没有多问,而是淡淡道,“好。”
蒋照不知道这么欺骗她,是对是错,但在两人现如今的关系下,有进展总比没进展好。
想解释,以后也多的是机会。
不用再吃药,简容还是把刚才倒的那杯冷水给全喝了,将胃里的酸痛感给抚平。
蒋照去拿了早餐,摆在桌子上,简容坐在了他对面。
“昨天晚上我回房间后,还发什么了什么?”
“原本既定的事没有发生。”蒋照道,“这件事应该算解决了。”
总算听到个好消息,简容眉眼舒展开,“这烫手山芋谁爱要谁要,前几天简诚还告诉我公司这个季度亏了不少,简旦谭头发都要掉光了。”
“简诚?”蒋照警觉地问。
“嗯,他这个人,很奇怪。”简容慢慢道,“按理来说,他既进入公司,给简旦谭办事,就是简旦谭无形之中在栽培他,但他似乎不是很在意,还给我母亲透露简旦谭的算盘,让她提防着点。”
“或许是什么事都想插一脚。”
简容点点头,“我也觉得是。”
刚提到简家,简容刚动了两下筷子,简纭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她在接通后不过几秒,脸色便变了。
“怎么了?“在她电话挂断后,蒋照问。
“简老爷子不行了,这次好像是真的。”
简容顾不上继续吃早饭,便去收拾东西,“我得现在就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