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崽的大声抗议中, 两人走出别墅,在车子后排落座。
穿书后第一次和鹿钺这个老家伙正面交锋,鹿悠然有些紧张,一会儿理理衣服一会儿照照镜子, 几次转头看向宋砺, 欲言又止。
宋砺原本在看平板,感知到身侧人的焦虑, 暂时停下处理工作的手。
“怎么了?”他问鹿悠然。
鹿悠然收起小动作, 开始漫无目的地滑手机:“我就是感觉鹿钺一肚子坏水儿, 这次回去免不了又是场鸡飞狗跳。”
宋砺轻笑:“你不是最能担得起鸡飞狗跳的场面?大不了直接动手, 骂他几句。”
说完, 他微顿片刻, 补充道:“打不过也没事, 还有我。”
虽说确实是这么个理,但话从宋砺嘴里说出来仍有些奇怪。
“鹿钺这种笑里藏刀表面亲和的人不好对付。”鹿悠然撇嘴,假装感受不到宋砺的目光,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武力解决问题的手段在他那根本没用, 反倒容易被他倒打一耙, 狠狠坑一把。”
“那也不要担心。”宋砺的视线回到平板上:“有我兜底,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近两天收到对方的体贴和关心愈发增加,鹿悠然从不自在变成慢慢接受,飘在半空的心仿佛忽然被温暖厚实的手掌托住,稳稳着地。
绷直的脊背放松下来, 她窝进座椅, 给早上拍的崽崽照片加上各种可爱贴纸。
鹿家住在别墅区jsg, 随着车子靠近,站在门口的身影逐渐清晰。
鹿钺腆着肚子, 小眼咪咪,秃瓢在太阳的照耀下油光锃亮。
见车子过来,他快走几步,上前迎接。
鹿悠然收起手机,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无事献殷勤。”
宋砺也理了理领带,在车子停稳后,抢在鹿钺来开门前一刻下车。
“哎呀小宋。”鹿钺喜笑颜开,亲昵地要拍宋砺的肩膀:“好久不见,看起来更富贵了!”
宋砺不动声色地躲开鹿钺的动作,从车尾绕到车子另一侧,同时用最平常的语气说最阴阳的话:“许久不见,岳父的寒暄还是这么有水平。”
鹿钺被豪门贵婿登门探望的喜悦冲昏了头,哪听得出好话坏话,只顾放声大笑,对宋砺句句附和。
宋砺屏蔽鹿钺的吹捧,替鹿悠然拉开车门,一手握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头顶。
“小心。”他柔声提醒。
鹿悠然为增加气场,特意穿了黑色长裙套装和高跟鞋,下车确实不太方便。
她反手搭上宋砺的胳膊,借力下车,完全无视鹿钺,理了理头发,抬脚要走。
鹿钺见到这副场景,眼珠一转,赶紧把发力目标转为鹿悠然。
“然然。”他凭借对自己这个女儿少的可怜的了解,送上落不到实处的关心:“最近录节目累了吧?听说还成立工作室了,筹备过程顺利吗?要不要爸爸帮忙?”
“怎么没带宴宴来啊?我都想我的乖孙了,你以后要是没时间,可以把宴宴送过来,让我和小虹帮忙照看。”
“家里还不缺请保姆的钱。”鹿悠然一开口便夹枪带棒。
鹿钺脸色微变,但还是默默忍下。
“这不是钱的事儿。”他说:“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嘛,互相帮助才能让亲情更浓啊!”
鹿悠然冷笑:“你确定是互相帮助,不是我们对你进行精准扶贫?”
锐利发言惹得宋砺勾起唇角,他握住鹿悠然的手,缓解气氛:“别这样说。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所以作为受法律保护的爱人,他帮助鹿悠然天经地义。
“岳父也是好心才说这样的话,你不要和他顶嘴。”
鹿钺的关心只停留在场面话上,所以无需顶嘴,在行动上以牙还牙,狠狠报仇就好。
鹿悠然已经掌握宋砺的话术,听出深层含义,暂时停止对鹿钺的攻击。
鹿钺没想到宋砺会站在自己这边,兴奋地摸摸肚皮,应承道:“对对!都是好心!都是一家人!”
“先进屋坐!”他把二人引到客厅,坐在单人沙发上,示意保姆上茶:“咱们先聊聊天,你们吕阿姨在厨房准备午餐呢!等会儿让你们尝尝她的手艺!”
“吕阿姨做饭很好吃?”宋砺坐在离鹿钺更进的位置,一边给鹿悠然倒茶,一边和她说话:“看来你今天能吃到最喜欢的蒜香排骨了。”
“悠然喜欢蒜香排骨?”鹿钺完全没察觉自己暴露了对女儿的漠不关心,挥手招呼保姆:“快,中午加一个这个!”
宋砺抓住他的漏洞:“岳父不知道吗?悠然喜欢吃这道菜,家里的厨师又总是做不好,我正打算学学。”
鹿钺替自己找补:“哎呀,突然忘了,忘了。”
“没关系。”鹿悠然配合宋砺唱白脸:“毕竟我也没吃过吕虹阿姨做的菜。”
客厅的气氛陷入尴尬,鹿钺接不上话,默默给自己倒茶。
吕虹从厨房出来,见到沙发上坐着的人,笑着上前。
“小宋和悠然回来啦?快,吃水果。”她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从果盘里挑了个苹果,借着递出去的动作,把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夸奖道:“悠然现在真的和以前不一样。”
“红气养人,贵气养人!”
“过奖了。”鹿悠然稳稳靠在沙发上,没有接水果的意思:“以前受到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虐待,当然会状态不好。”
说完,她往楼上瞄了一眼,冷笑道:“今天妹妹不在?你怎么有空来关心我了?”
“悠然。”鹿钺还是愿意替自己的妻子说话:“吕阿姨以前可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现在愿意改正,你就给她个机会嘛!”
“她以前差点把……”鹿悠然顿了下,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她想要弄死我,也配得到机会吗?”
“这是哪里的话?”鹿钺想要发火:“以前……”
宋砺喝了口茶,把茶盅放回桌面时手上微微用力,使瓷杯和玻璃台面磕碰,发出脆响。
状似无意,实际上是对鹿钺和吕虹的警示。
鹿钺话锋一转:“是吕虹的错,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岳父还是能明辨是非的。”宋砺及时顺着话茬,把他架起来:“毕竟悠然才是您亲生女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被打成外人的吕虹怒火中烧,但脸上只能赔笑,简单招呼几句,便躲回厨房。
终于熬到午餐时间,鹿钺把夫妻俩请到西图澜娅餐厅,自己落座主位,让保姆拿来他珍藏的好酒。
宋砺坐在鹿钺右手边,并示意鹿悠然挨着自己。
吕虹坐在鹿钺左手边,正对着宋砺,一直不敢和他对视,动作也有些拘谨。
鹿钺倒是不觉得气氛尴尬,卖力地介绍一大桌菜:“这都是小虹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你们庄园里的大厨,但胜在有家的味道!”
“悠然尝尝这个,盐水鸭!”他拿起筷子,伸向面前的餐盘。
筷子还没碰到鸭肉,便被人截胡。
宋砺神色淡淡,把鹿钺当成空气,将菜放到鹿悠然盘子里,然后贴心地帮她倒了杯果汁。
主动权悄无声息地转移到宋砺手里,明明是客人,却拿出主人的做派。
“岳父岳母怎么不吃?”他问。
鹿钺赶紧夹了一筷子青菜:“都吃,都吃。”
“尝尝酒。”鹿钺深谙喝多了才好谈生意的潜规则,主动给宋砺倒酒。
宋砺也不拒绝,和秃瓢老头你敬我我敬你,一来二去喝了几杯,眼神逐渐朦胧起来。
“少喝点。”鹿悠然怕老家伙在酒里动手脚,歪着上身靠近宋砺,小声制止。
宋砺没说话,放在桌下的手悄悄和她握了几秒,然后再次和鹿钺碰杯。
酒过三巡,鹿钺脸颊染上两坨高原红,伪装也随之卸去,开始展露真正目的。
“小宋啊。”他按住宋砺的手,皱眉道:“最近悠娴和悠然的摩擦你也知道,这桩桩件件的事确实是她不对,但是你和王总惩罚和教训都给够了,差不多就收手吧。”
“给我们家留一点生存的余地,日后对悠然也是有好处的呀。”
“对我有什么好处?”鹿悠然放下筷子,瞪他一眼:“你大费周章地叫我们回来,装孙子装了半天,不就是要为鹿悠娴求情?”
“最终还是偏心她,就别冠冕堂皇地说是为我好!”
“悠娴已经知错了。”吕虹知道鹿家的情况,也开始帮腔:“阿姨知道悠然你受了委屈,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阿姨叫她给你道歉。”
“不原谅。”鹿悠然把她的话噎回去:“你不是一直很在乎鹿悠娴?怎么这会儿把她推出来了?”
宋砺在一旁放冷箭:“可能在岳母心里,荣华富贵比女儿重要的多。”
他放下酒杯,眼神锐利,气场强盛,早就没了刚才的醉态。
“既然提起这件事,那就干脆开诚布公地说。”宋砺板着脸,瞥了眼鹿钺:“你假装对悠然亲昵关怀,只提鹿悠娴的过错,对自己公司受到的打击和此前二十多年的偏心决口不提。”
鹿钺猝不及防被正面指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表情十分滑稽。
宋砺和他对视,冷冷宣判:“你不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你所拥有的财富、地位、家庭和幸福,都是费尽心机,利用丧尽天良的手段偷来的。”
“以前悠然不争,是不知道真相,也没有与你抗衡的实力。”
说着,他在桌面上,正大光明地握住鹿悠然的手:“现在她拎得清好坏,也有能力。”
“所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