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陆景淮转学后,两人其实一直保持着联系。他买了新手机,可以随时跟黎见星发短信, 后来又专门注册了社交账号, 黎见星是他加的第一个好友, 黎见星喜欢“Rose”乐队, 两人就约定高考后一起参加“Rose”的Live House。
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们聊的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无话不谈, 到后来陆景淮就只会回她“嗯”、“不错”、“我知道了”, 甚至好几天后才回消息。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久而久之, 她也歇了那个心思。
她身边永远不缺乏新朋友, 又不是非陆景淮不可。
只是午夜梦回时, 她也想不管不顾地跑到陆景淮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然后才发现, 她连陆景淮新家搬到哪都不知道。
有些人就像是一个平面上的相交线,相交过后渐行渐远。这么多年来, 她一直这般安慰自己,她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回想起来, 只有困惑。
可如今这张门票又明摆着告诉她,陆景淮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不在乎,他还记得跟她的约定。
床柜旁置着一面黑色边框的落地镜, 黎见星站在前面, 镜子里的女人唇角绷直, 唯有颤抖的羽睫泄露丁点情绪。
稍顷,她将门票夹回书里放到原位, 匆匆回到自己卧室。
……
隔日,黎见星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在六一的吠声中哈欠连天地坐电梯下楼开门。从监控里看到外面的人是陆景淮后,她挠头的动作一顿,随后急忙跑到厕所里冲了把脸,又胡乱拨了几下头发,才装作随性又不失自然地去开门。
他一身运动服,连拉链都没拉,看上去心急如焚。却在触及她吊带裙前敞开的风光时视线一滞,不自然地移开了眼。
“你先把衣服穿好。”
黎见星低头一看,她胸前是用丝带随手系了个蝴蝶结,此时它松松垮垮,胸前的雪白半遮半掩,令人浮想联翩。
她心跳加快,故作镇定地把蝴蝶结系紧了往上提了些,却瞅到陆景淮垂落在裤缝处的小指微微蜷缩,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陆景淮有个不为人知的小习惯,就是在紧张时会蜷缩小指。她双手抱臂倚着门框,促狭道:“你耳朵红了。”
陆景淮条件反射性摸向耳朵,却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放下胳膊:“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钥匙?”
他打算出门跑步的时候才发现钥匙找不到了,这才大清早敲响黎见星的门。
“不就在玄关柜上吗?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事?”陆景淮点头,黎见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以后这种小事给我发信息就行了,别扰人清梦。”
她说着不耐烦地后撤闭门,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陆景淮还是下意识快步上前抵住门,脱口而出:“这不是小事,钥匙上的东西对我很重要。”
黎见星毫无波澜:“哦。”
他一时拿捏不准她的想法,抿嘴迟疑片刻,还是探出那只背在身后的手臂撸起袖子,露出腕骨上的碎花发圈,结实有力的小臂被粉色发圈禁锢着,青色的筋络在皮肤下鼓胀跳动,仿佛戴着无形的镣铐。而镣铐的主人,正是黎见星。
“这是你的吧。”他用的是肯定句。
“你希望它是谁的?”她昨晚走之前鬼使神差给陆景淮戴上了发圈,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按照我们的约定,只要你自愿赠予我你的一件东西,我就恢复自由了。”他晃着手腕,“所以我们的赌约到此为止,我现在自由了?”
“你要是不想要的话,就还给我。”黎见星作势要拿,他退开把手藏到身后,轻咳一声:“知道了,你把我送回来的事我还没谢谢你,昨晚……我没做什么吧?”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大学时被强行拉去参加联谊会,当晚他醉酒捡垃圾的视频差点没被发上论坛千古流传。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最后一次。
“那你做的事情课太多了,除了睡觉没做,其他的你全做了,你问哪件?”黎见星抱起想趁自己偷溜出去的初一撸毛,浅浅一笑:“是你在周青山面前耍酒疯不上车,还是你捡了一路的垃圾,然后在垃圾桶旁边脱衣服边说自己到家了?真看不出来呐陆景淮,你除了不要脸,还是个变态。”
她啧啧称奇,每说一件,陆景淮的瞳孔就睁大一分,正想否认,黎见星直接掏出视频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做的蠢事。
他死鸭子嘴硬:“我不记得了,这个视频肯定是假的,是换脸!”
“是吗?我还没说你是怎么抱着小区门口的树跟它磕头结拜的呢,一会儿下楼的时候别忘记给你义兄捎瓶酒,它爱喝。”
“不可能!我明明是跟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黎见星夸张地捂住嘴:“你想起来啦?”
怀里的初一也配合地朝他“喵”了一声。
他昨晚……竟然拉着黎见星结拜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为什么黎见星是义姐?
陆景淮不由得陷入沉思,难道他真是个变态?
“叫声姐姐听听。”黎见星小人得志地扬起下巴。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说吧,要怎么才能删视频?”
难得见他吃瘪的样子,黎见星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我为什么要删视频?我跟你很熟吗?我只给我义弟删视频。”
她俏皮地举起初一的小爪子挥了挥,漂亮的眸子弯成月牙儿,看起来人畜无害。
陆景淮捂住眼睛,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火速吐出两个字:“姐姐。”
“喊我吗?没听到诶。”黎见星道,“你也不想被别人看到那个视频吧?”
陆景淮一反常态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字一顿:“能请你把我的视频删了吗?姐姐,主人?”
他的态度可以算得上温良恭俭,眼尾上翘,驱散了周身的疏离感,让人不自觉卸下心防想要去亲近他。可黎见星只感觉后背发凉,仿佛被某种性格暴躁且危险的巨型翼龙暗中盯上了般,不由自主地抱紧怀里蜷缩成一团的发热体。
当着陆景淮的面,她果断删掉视频,像扔掉什么烫手山芋似的,暗吁一口气。
“原来你还有这种癖好呀,你怎么不早说,下次我们扮演什么?上门修水管的水管工和在家空虚寂寞的人夫?还是离经叛道的王室公主和早就对她图谋不轨的恶龙?或者是你刚演的角色,季叶晴和翟……”
话未说完,黎见星就唾骂了他一句,然后冷酷无情地关上了门。
不要脸!
面对将他拒之门外的大门,陆景淮长舒了一口气,要是黎见星反应再晚一秒,他就要编不下去了。
他曲起小指,情不自禁地摸向后颈。等到身上的高温逐渐褪去,才转身下楼跑步。
……
多亏了前段时间校园暴力的事,原本所有的行程安排全空了出来,也就是说拍完《日记》后,她至少有一个月可以休息。
黎见星舒适地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影,享受着难得的假期。
直到宋天材的电话打来,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几个月在剧组胖了几斤?你看看你的脸,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明星吗?我给你请了健身教练和营养师,从明天开始,不,从今天下午开始,你每天都要给我锻炼五个小时以上,吃素、低盐、无糖、无油!”
黎见星打开前置摄像头左看右看,不肯承认自己圆润了。都怪陆景淮给她买的饭太好吃了,还持之不懈地给她带早餐,本来她是想折磨陆景淮的,结果反倒是自己遭报应了。
“那陆景淮给我带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有本事你去他面前说啊。我不要减肥,减肥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说起来陆景淮宋天材就生气,他在剧组喂养黎见星那架势,顿顿加肉,跟喂女儿似的,能不长胖吗?
他很生气,但他敢怒不敢言。
“之前那事多亏了他,你有没有专门感谢人家?回个礼请吃个饭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感谢他?能帮到我是他的荣幸。”
宋天材语噎,经过小助理一事,他也怀疑陆景淮是不是真的暗恋黎见星,毕竟就黎见星那狗脾气,之前就气走过好几个助理,陆景淮竟然任劳任怨干了这么久。
“他可是你的老板,无论如何,跟老板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黎见星还想挣扎,宋天材一锤定音:“健身计划和感谢陆景淮,你选一个,下午我就让橙子过去监督你。”
挂断电话后,黎见星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直接开摆。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不要啦。
然而宋天材决心比她想象中还要坚定,橙子下午就带着健身教练和减肥食谱杀上了门。黎见星试了一天便受不了了,答应想办法感谢陆景淮。
次日,黎见星信心满满地站在料理台前,视频里的人正在教大家《如何三天成为米其林厨师》,说是只要四肢健全、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学会,她的想法很简单,给陆景淮做顿饭答谢他。虽然她没做过饭,但她坚信没有什么能难倒自己的东西,区区做饭,不在话下。
橙子来的时候,整个屋子乌烟瘴气,她捂住口鼻弓腰前行,恰好和从烟雾中心逃出来的黎见星碰上。
她灰头土脸,双臂套着两个劣质的塑料袋,围裙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从难民窟里刚逃出来的难民。
“咳咳咳……黎姐,你在制作炸药吗?”橙子边说边跑去开窗通风,黎见星道:“我是想亲自做一顿饭感谢陆景淮,谁知道做饭这么难啊。”
橙子大手一挥:“做饭?那有什么难的!我教你!”
三天后,两颗灰头土脸的小脑袋一起蹲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本《如何提高智商》的书。
就这般越挫越勇,终于在一周后,她能做出几道色香味俱全的拿手菜了。
说是色香味俱全,事实上黎见星自己根本没尝过,这些肯定是橙子当过无数次小白鼠后,从她口中获得的认可。
她算好周日的时间,胸有成竹的给陆景淮发信息,邀请他中午来自己家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