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燕美看到岑晞发来的消息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她将短短的几个字反复看了几遍,才笑着回复:【好,合作愉快。】
发送成功后, 蒋燕美警惕地将两条信息全部删除,以防被人看到。
蒋燕美将窗帘拉开, 卧房里满盛了蜜糖色的光辉, 舒适极了。连下午要见苏清瑶的坏心情也被冲淡了不少, 那丫头浑身长满刺,一不小心就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蒋燕美在她那儿不知吃了多少次亏。
死丫头, 蒋燕美腹诽着。苏诚立听闻小女儿要出差, 遂将每周的家庭聚餐提前到今晚,也当是为苏清瑶jsg饯行,苏诚立还特意嘱咐蒋燕美多准备些苏清瑶爱吃的菜。
蒋燕美言笑晏晏,满口答应, 背地里不知将苏清瑶问候了多少遍。她自然不会让苏清瑶痛痛快快地吃这顿饭, 收拾妥当后便给秦姿发去信息, 邀请她晚上来家里聚餐。
秦姿是苏诚立生意伙伴的女儿,两家关系不错,苏诚立也有要撮合苏清瑶与秦姿在一起的打算,但因为父女俩的关系一直很紧张, 苏诚立至今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索性蒋燕美帮他做了决定。
晚餐下午三点半就已经开始准备了,蒋燕美在厨房帮衬着阿姨备菜,秦姿是最早到的, 还特意为两位长辈精心挑选了礼物。蒋燕美见是她心仪已久的丝巾, 眉眼含笑,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多了几条。
苏清涵与苏清瑶几乎一前一后掐着点赶回来的, 苏父坐在餐桌的主位,面色微冷地瞥了眼目中无人的小女儿,努力压制住怒气。
“秦姿也在,你没看到吗?”见苏清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看旁人,遂寒着声提醒。
“哦,你好。”苏清瑶无精打采地偏头看看身旁的人,语气淡淡地打招呼。
秦姿轻咬嘴唇,见苏清瑶不是很待见她,低敛了眸子轻抿唇,“苏姐姐好。”
“哼,一回家就拉着个臭脸。”苏诚立很不满意苏清瑶的态度,担心秦姿回去向家里长辈抱怨,时不时向蒋燕美递眼色,让她帮着款待。
苏雨笙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笑意异常诡谲。用餐接近尾声时,他忽然开口,问向苏清瑶,“姐,你前段时间经常给送饭的那位女士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你出差,谁来接替你的工作给她送餐啊?”
苏雨笙摆明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清瑶一个厉色投过去,他立刻收了声。
“哪位女士?送什么餐?”苏诚立抓住儿子话里的重点问道。
“哦,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好像是清瑶班里学生的家长······”蒋燕美适时地开口,专挑苏诚立禁忌的话说。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苏清瑶厉声打断她,这母子俩简直是她的克星,她心情正郁闷着,他们偏偏挑吃饭的时候提岑宛。她极力用高嗓门掩盖心虚,余光却始终注意着苏诚立的举动,生怕他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岑宛她还没有追到手,一旦苏诚立插手阻拦,恐怕她和岑宛就再不会有机会了。
苏清涵在一旁看妹妹苦着张脸,忙解围道:“那女人是我朋友的姐姐,前段时间我们合作搞一个项目,她没时间照顾她姐姐,刚巧瑶瑶也认识那女人,我就求瑶瑶帮忙去给送餐。”
“没多大的事,吃完饭再说吧。”苏清涵这话是对着苏诚立说的,她话里的意思也是想平息即将爆发的争吵,苏诚立看她一眼,冲母子俩唠叨了句,“以后有些事查清楚了再说,还嫌家里不够乱?”
“关我什么事?”苏雨笙小声嘀咕。
蒋燕美微眯着眼睛打量一唱一和的姐妹俩,暗咬牙龈忍下怨气。
饭后苏诚立见苏清瑶放下碗筷就要往楼上走,不悦地喊住她,“秦姿还在呢,你跑什么跑?陪她在客厅坐会儿。”
“我和我姐还有话要说。”苏清瑶不情愿地杵在楼梯口。
“有什么话晚上睡前再说也一样。”苏诚立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去了书房。
“苏姐姐陪陪我吧,我们也有好久没见了。”秦姿过去牵起她的手往客厅走。
对方温声软语的,宛如绵绵细雨淋进心里。苏清瑶也不好对她发脾气,只任由她牵着坐到沙发上,阿姨已经将水果切好端上来,秦姿见苏清瑶依旧闷闷不乐,主动用叉子叉了块哈密瓜送到苏清瑶嘴边。
唇边一阵微凉,苏清瑶稍稍往后退了退,拒绝道:“我不吃,谢谢。”
秦姿长得小巧可爱,皮肤白皙,娃娃脸,嘟嘴委屈时很是惹人怜爱。她神情低落地看一眼远处的蒋燕美,收到对方递过来鼓励的眼神。她深吸了口气,手里的水果又送了出去,“苏姐姐就吃一口嘛。”
苏清瑶惯来硬脾气,但面对小姑娘的撒娇,她竟是一点辙都没有。勉强地张嘴咬下那块哈密瓜,冲她微笑,“谢谢,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别生气了吧。”秦姿见苏清瑶软了语气,伸手过去覆在她的手背上,安抚她。
苏清瑶不适应与她过于亲昵,她是知道父亲和蒋小三的心思的,故作不经意地抽出手,道:“我没事,习惯了。”
这一幕刚巧被蒋燕美有心地拍下,连续抓拍了几张,编辑好后发给了路婧彤。
【告诉岑宛那女人,她与苏清瑶不合适,我们苏家也不会同意她们在一起。让她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记得把这几张照片发给岑宛,告诉她照片中的女孩儿就是我们苏家认定的人,也才配得上苏清瑶。】
路婧彤收到一连串的消息时,神情复杂地盯着照片上的两人看了许久。她心知苏清瑶对岑宛有意,没想到竟也是个多情的人。在岑宛面前扮演着专一温情的人,没想到转身就沉溺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路婧彤轻呵,她们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多少。
路婧彤没有犹豫,便将蒋燕美与她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岑宛,顺便将几张清晰的图片保存一并发了过去。
末了,还不忘解释,【苏夫人嘱咐我一定要发给你,我也没办法。不过好在你还没有陷进去,早点认清苏清瑶也好。毕竟是刚毕业的学生,心智还不成熟,又怎么担得起一份深情呢?】
消息发出后,路婧彤一直握着手机等待岑宛的回音,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消融在冰冷的月光里,淡去。
清晨,朝霞的余赭胶附在天边,凉风撩拂着额前的碎发。苏清涵开车载着苏清瑶赶去机场,等待红绿灯时,她偏头看一眼妹妹,见她眼底的青黑,问:“昨晚没睡好?”
“嗯。”
“还在想岑宛的事?”
提到岑宛,苏清瑶长叹一声,没应她。
“我帮你约她出来聊聊?”苏清涵思虑再三,还是开了口。即便她觉得以她的身份见岑宛,多少有些难为情。
“你?”苏清瑶圆睁着眼睛看她,而后恹恹道:“还是算了,她恐怕不太想见你。”
启动车子,苏清涵淡声回她,“我自有办法让她答应。”谁让她疼妹妹呢?为了妹妹的幸福,苏清涵也只得豁出去尊严去见岑宛了。
“那就拜托你了,姐。”在苏清瑶的心里,姐姐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苏清涵轻点头。
临近机场时,她又道:“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岑宛给我的感觉是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必须答应我放下追求她的念头,和秦姿好好相处。”
“我对秦姿一点感觉也没有。”苏清瑶拒绝。
“没感觉可以培养。”
“那我和岑宛也可以培养感情啊,你不能因为她的一个态度,就否定了所有。”
见妹妹执着,苏清涵兀自叹息,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执拗的妹妹呢?
送苏清瑶离开,苏清涵便开始忙约见岑宛的事,她开门坐进车内,拨通岑宛的电话。那边迟迟未接听,直到苏清涵要挂断时才收到清冷的回应,“喂,你好。”
岑宛声音清若温玉,透过听筒传过来,更带着几分磁性,撩人心魄,也难怪苏清瑶终日为她魂不守舍。
“是我,苏清涵。”
对面沉默数秒,才道:“嗯,你好。请问······有事吗?”岑宛态度温和,即便是对着抢她爱人的人,也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怒气来。
“可以约你出来见一面吗?”苏清涵试探着问,又补充道:“关于我妹妹瑶瑶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岑宛轻声回她,“好,在哪见?”
“我编辑好信息发给你。”苏清涵没想到这么顺利地约到岑宛,她构思了诸多的腹稿没有用上,倒觉得有些可惜。
地点苏清涵选的是一家环境悠然中餐厅,她订了单间,方便她们谈话。
苏清涵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停车后碰巧遇到赶来的岑宛,两人站在餐厅门口,目光相触的刹那,皆是一怔。
“岑小姐,你好。”苏清涵率先开口,见她双眼清冷如水,薄唇不染胭脂,唇色偏淡,气色不佳。“jsg岑小姐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多谢关心。”岑宛温声回她,她摸了摸微凉的脸颊,猜想苏清涵问出这句话定是因为她的气色欠妥的原因。
也怪她,昨晚一宿没睡。
两人并肩走进包间,面对面坐下,桌上早已温好了茶,是苏清涵提前吩咐好的,她主动为岑宛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水,才切入正题。
“我今早刚送瑶瑶去机场。”
“我知道。”岑宛点头。今早收到苏清瑶的出发离开的消息,她犹豫着,还是回复了句“一路顺风”。
对方没有再回她,岑宛却还是会时不时关注着手机的动静,不知在期待着什么。
昨晚路婧彤给她发的图片和信息,她盯着看了一整夜,原本无波无澜的心,在看到那个清纯活力的女孩儿喂苏清瑶吃东西时,还是毫无征兆地皱缩了下。
她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有酸涩,有慌乱,也有那么一丝疼。但所有的感受都在看到蒋燕美的话时宛如流星刺破苍穹,瞬间消散。
她庆幸自己没有对苏清瑶动情,蒋燕美强势的语言下,是坚定的否定态度。她们苏家看不上她,岑宛又怎会去自取其辱呢?
她已经没有那份精力去折腾了。
“岑小姐对我妹妹,是······什么想法?”苏清涵眸光凝在岑宛的身上,看她提到苏清瑶时波澜不惊的神色,暗自为妹妹叫屈。
这条追妻路,不好走啊。
“我和她不合适,她还年轻,我不想掺和她们年轻人的感情生活。”岑宛深呼吸,道出实话,“我觉得她更适合找一个青春有活力的人陪在身边。”就像昨晚的那位。
最后半句被她隐去,藏在桌下的手指捏在一起,微紧。
苏清涵赞同地抿口茶,道:“我也曾这样劝过她,可她说,感情可以培养,不试怎么知道没有可能呢?”
“她的人生计划里都是和你的未来。”苏清涵想起妹妹谈起岑宛时那憧憬的眼神,不免为之动容。
岑宛笑着摇头,“我老了,哪还有什么未来?我这身体连一点小风浪都承受不起,还如何与她规划未来?”
岑宛的再次拒绝让苏清涵看到了她坚定不移的态度,更看到上一段感情对她造成的致命伤害。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岑宛大概是没有自信再去开始一段感情,更没勇气将自己的后半生投注在一个不成熟的女孩儿身上。
谈话一时间陷入沉默,岑宛端起茶杯轻抿,一旁的手机响起,她看一眼,见是岑晞,看向对面的苏清涵,接起,“喂,小晞。”
“嗯,不在家,你有事?”
“吃午饭?你怎么今天想起来陪我了?”岑宛与岑晞讲话的眼眸中透着无限温柔,苏清涵静静看着,吃醋岑晞有空居然也没找她。
话聊到一半,岑宛忽然握住手机低声询问苏清涵可否让她妹妹过来。
苏清涵点头,唇角的弧度轻扬。
岑宛挂断电话后向苏清涵解释,“抱歉,我和小晞有一段时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她工作忙,总加班,我也不好总打扰她。今天难得主动找我,所以······”
“我可以理解,岑老板最近工作压力的确很大。常常见她加班到很晚。”
想起岑晞现在正与苏清涵合作,岑宛试探问,“小晞她,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没有,我还要多谢她对我的帮衬呢。”话题转到岑晞的身上,两人间尴尬的气氛被悄无声息地融解掉。
岑晞是在半个小时后赶到的,包厢的门被敲响,苏清涵回应了声“进”。
岑晞推门,目光首先撞进苏清涵的眼里,微愣。
苏清涵双手抱臂,神情自若地向后倚靠着座椅,慵懒地冲她媚笑。
“小晞,快进来啊,愣着做什么?”岑宛见状起身将她迎进来,“见着苏小姐,不认识了?”
“哪能不认识啊。”岑晞回神,好奇的眼神掠过苏清涵,诧异她怎么会和姐姐在一起。
“苏总也在,刚好待会儿我直接将做好的设计方案拿给你看看,有什么意见苏总提出来,我尽快改。”
“好的,饭后你留一下,我们好好聊聊。”苏清涵冲她意味深长地笑,岑晞故作淡定地瞄她一眼,立刻心虚地收回目光。
当着岑宛的面,她不敢造次。倒是苏清涵,竟然敢时不时冲她放电。
菜品都是苏清涵提前点好的,考虑到岑宛的身体,她还特意点了养生粥。
照顾岑宛已经成为岑晞的习惯,蒸虾送上来时,她主动戴好一次性手套,为岑宛剥虾,细心地放在她跟前的盘中。
苏清涵将一切收入眼底,故作羡慕道:“岑小姐真是好福气,有妹妹在一旁照顾着,给你剥虾。”说罢,她叹息一声,眼含幽怨道:“可惜我妹妹出差了。”
岑宛闻言,不好意思地拒绝岑晞准备再次送过来的虾,压低声音说道:“不用给我剥了,你给苏小姐也剥一只。”
“嗯?给她?”岑晞抬眸看向微抬下巴望着她的苏清涵,黛眉微挑,美目灿若星河。
岑晞吞咽下口水,将手里的虾递过去,“苏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为你剥几只。”
“当然不嫌弃,就是要辛苦岑老板了。”苏清涵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端着盘子接过那只被剥干净的虾,而后送入口中,咀嚼。
“好吃。”苏清涵称赞,“经岑老板纤纤素手剥过的虾,味道的确好。”
岑晞眼皮一跳,嗔她一眼。
能有什么好?她又没有再加工过,只不过去了虾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