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问一个人一些事, 不过我的威慑力不够,对方恐怕不会告诉我实话”,苏西顿了一下, 漂移的视线在模样比自己还凄惨的前同事身上一扫而过, 重新落回夜翼脸上,努力直视对方,“我需要帮助。”

  夜翼注意到她平静的表情下, 手指已经焦虑地搅成一团,缠着她的小藤蔓也纠结地把自己打成结。

  刚才情绪激动时, 她可以自然又带着些依赖感地指使夜翼动手, 而现在情绪平复, 眼泪止住后, 她却一下摆脱那种娇气果敢的状态, 仿佛觉得向人求助是一件羞耻的事, 犹犹豫豫、难以启齿, 但又强迫自己面对此事。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的心理情绪不对, 在努力纠正自己的状态。

  夜翼露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温和笑容, 态度真诚地接下委托, “我很乐意提供帮助,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介意扮成蝙蝠侠吗”,艰难的开场过后,苏西接下来的话流畅不少,“不需要全套装备,只需要扮一个尖耳朵长披风的蝙蝠影子。披风可以用我的外套充当, 尖耳朵的话——”

  两只知更鸟正好从外边回来, 在屋子里巡逻几圈,确认陌生人们都失去威胁后, 一左一右落在苏西肩膀上,好奇又警惕地打量对面的夜翼。

  夜翼总觉得这两只小鸟给他一种诡异微妙的既视感,“这是你养的吗?”

  “不是,我只是为他们提供住所而已”,苏西盯着灯光下被拉长变形影子,肩膀上的小鸟们都变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尖角,“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果你想说,就说出来吧,我在这听着呢”,夜翼鼓励她。

  苏西有些被触动到,望着夜翼张了张嘴,但目光情不自禁渐渐下移、下移,原本温软无辜的狗狗眼兀的锐利起来,眼神犀利强烈到夜翼都忍不住弱气一秒。

  “怎么了?”

  苏西表情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踟蹰一会,她坚决地抬手握拳放在心口,用自己的母语说:

  “我是社会主义好青年,爱国爱党爱人民,绝不搞乌烟瘴气的东西,不可以色色。”

  并没有点亮汉语技能的夜翼:?

  “没什么”,成功将被曼妙弧度上的高光引诱出来的带颜色念头赶出大脑,苏西一脸正气,“我只是想起来我要去拿个东西。”

  她怀疑前同事们要找的东西就是领班给自己的金氪石,准备随身带上。

  转身看见被巨型藤蔓撞破的墙壁,她脚步一顿,嘴唇蠕动几下,忍住吐槽进了破烂到没眼看的卫生间。

  夜翼等了一会,看见苏西突然扒着墙冒出半个脑袋,露出一双眼角发红的下垂眼,眼中是明显的为难纠结。

  她大概是咬着后槽牙才含糊不清地说出下边这句话:

  “拜托你别站在灯下,你的制服真的很反光诶!”

  一说完,她就后悔不已地闭了闭眼,快速缩回去。

  没读懂苏西的话里涵义,夜翼上前几步想追问,恰好看见绷着脸的苏西正用小藤蔓从天花板隔层里拿东西,掏出一只金属盒和一枚蝙蝠镖,还不小心带落一个小蓝盒,啪嗒一下落到地上,标签朝上明晃晃展示着自己的身份。

  认出来小蓝盒真身的两人:……

  表情镇定、眼神混乱的苏西火速把小蓝盒塞回天花板隔层,语调平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们跳过这个话题。”

  其实没觉得有什么但顾及苏西感受的夜翼:“好。”

  内心的小人在哀嚎着要连夜逃离世界,苏西尽可能维持表面平静,看了眼还被巨型藤蔓困住的一众前同事。

  “他们要怎么处理?”

  “罗宾和超级小子马上到”,夜翼看了眼通讯器,一抬头,又看见苏西在那边露出神似为难的小狗的神色。

  “我没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她有些吞吞吐吐,“但是……小孩子熬夜太多不会耽误他们长身体吗?”

  瞄了眼亚裔姑娘高挑的身高,夜翼总觉得她在内涵什么。

  想到某个平行宇宙宇宙身高傲人的光头成年达米安,苏西又换了个忧心匆匆的方向,“而且熬夜会导致脱发,你们有好好保养吗?”

  想象一下自己脱发秃头的模样,夜翼不由得心有余悸摸了把茂密的头发以确认自己发量还算□□,然后他神色凝重请求道:“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好”,苏西爽快答应。

  一时间没什么话题,空气安静了一会。

  不太能忍受这种尴尬氛围的苏西尝试性抛出话头:“你喜欢企鹅吗?”

  “企鹅挺可爱的”,夜翼首先想到的是企鹅人,其次才是冰山俱乐部里被企鹅人贡起来养的企鹅,脸色古怪,“我还算喜欢?”

  苏西松了口气,冲他笑笑,“那我等下偷企鹅给你玩,我可以用这个当报酬吗?”

  夜翼脸色更古怪了。

  该说真不是从大盗杂技团里出来的人吗,企鹅人的宠物也是说偷就偷?

  事实上,还真是。

  苏西指着管事办公室里冰山俱乐部的平面图告诉夜翼,“我听说因为科波特担心企鹅们长期被监控会导致心理压力过重,它们休息的地方并没有安装监控,从这里往这里走,再绕过假冰山,贴着岩壁走,就能避开所有监控进到企鹅窝。”

  “这里有两道锁”,苏西点了点紧急通道出入口,“密码锁有四次试错机会,我记得员工输密码的手位顺序,可以一试,至于另一道机械锁,我只见过它的钥匙,从钥匙芯形状来看,我起码有七层把握可以打开……不好意思,你看我干嘛?”

  夜翼将视线从在义警面前展示自身偷盗专业性且毫无自知之明的苏西身上挪开,棒读:“只是觉得你很多才多艺。”

  因为听说有企鹅默默跟上的罗宾带着他的氪星人挂件嗤笑一声。

  有感觉到不对劲的苏西狐疑地看了一圈,瞟见被夜翼插了携带病毒程序U盘的电脑屏幕上进度条走到终点,便给他指了一下。夜翼上前操作电脑查找资料,但一无所获。

  管事的电脑里没有任何有关企鹅人犯罪的证据资料。

  得知几人在找什么的苏西有几分疑惑:“这里二楼做的生意难道不算违法吗?”

  “在哥谭不算”,罗宾语气嘲讽,“多交点钱的事。”

  “……”,苏西沉默一下,“那他们交税了吗?”

  “如果这算正规生意的话,他们也需要缴税吧?我记得不是有个FBI都没搞下台的黑势力老大,被税务局送进局子了吗?”

  “哈?”

  罗宾像是听见什么笑话,哼笑一声,“哥谭的监狱对他们就像家一样随便进进出出,送进监狱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等等”,夜翼突然意识到什么,拍了拍还想开嘲讽的罗宾,“我们不需要解决企鹅人,只需要解决他市长候选人的身份。如果犯下逃税罪,他就必须退出这次选举了。”

  “……”

  罗宾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没找到嘲讽的点,就抱着手臂看夜翼拷贝了冰山俱乐部二楼的财务记录,然后被苏西从窗户请出办公室。

  “管事估计快回来了,我付不起三个人的报酬,请你们在外面等一下。”

  ————

  杰夫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在科波特还没起来时认准了人跟了他,所以做了冰山俱乐部二楼的管事;而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老老实实跟了科波特,所以只做了二楼管事。

  连那个只能管管一楼普通生意的混蛋还活着的时候都敢总是打搅自己的好事,向那些进了冰山俱乐部的女人提供庇护。就因为他迎合了科波特的洗白理念,受了赏识,还为科波特在做什么秘密任务,所以就不把自己这些老人们放在眼里。

  杰夫瞧不起一楼的领班雅各布,认为他资历浅,本事不足,伪善且愚蠢,所以雅各布护不住那些人,到头来,那些人只能来找自己求助。

  而自己,只是稍微动了一点小手段,

  只要拿捏住那群女人的软肋,不管是家人、孩子、债权,她们就会像被套上项圈的狗,任人打骂,一唤声就得乖乖回来。

  控制一个人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就像之前还算喜欢的舞女阿比盖尔,一开始多傲气,看不上二楼的生意,但她却有个靠生命维持设备吊着命的老爹,还欠了一屁股债。自己只是拿到了债权要求她还钱,又掐住她老爹的管子,她就乖乖找上门来低头求饶了。

  操控他人的满足感让杰夫飘飘然。

  他从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阿比盖尔那得知,一楼新来的女招待也在哥谭欠了债。

  他让人去查,哥谭放高利贷的几家手里都没有苏西的信息,也没在苏西的人际关系中找到能放私债的。再加上雅各布的阻挠,他不得已把这件事放置一段时间。

  而现在,雅各布以背叛者的身份死了,科波特让查被雅各布偷走的东西,他有了上好的理由动用人手去抓苏西。

  至于苏西是否真的与雅各布背叛的事有关?

  老天,有谁会真的在意另一个人是否清白,他们只想看个热闹罢了。

  想到很快手头上的玩具就能又添一员,杰夫心情很好地打开办公室,在开门的一瞬间,一根细长的藤蔓缠住他的脖子将他吊起拖进去,黑发的亚裔姑娘带着浅笑轻轻关上门,对着他的铭牌,念出他的姓名。

  “杰夫怀特,你好,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