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诚的钱包里放着赵美妍和艾茉莉的照片,且不是放在第一层，而是夹在身份证和医保卡中间的缝隙里，如若不是要拿身份证,艾可欣也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夹层，竟然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
艾可欣的眼皮跳了一下，仿佛被刺了一针，无数的猜想如涨潮的水一般涌上脑海,冲击着她的神志。她回头看了眼后座，王守诚蜷在椅上发着抖，面色如土,双目紧闭,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如若这时候发问,王守诚一定守不住秘密。
握着相片的手渐渐攥紧,单薄的纸片下凹成V状,人脸随着照片的纹路一起扭曲，是否趁人之危的念头将艾可欣的内心撕裂。一方面，她太想报复赵美妍母女,抓到的把柄了,另一方面,王守诚没做错什么,委实是个可怜人。
分属不同立场的两个小人在她心口厮打,捏着照片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似没能蘸到番茄酱的面白的年糕。
须臾间,手被人握住。
是霍俨，她握住艾可欣发白的手,盖住扭曲的照片，用温暖的掌心消融她的冰冷。
她看着艾可欣，眼眸温婉，摇头。
于是，艾可欣松手。如同被捞出了恶鬼遍地的炼狱，身体往靠背一瘫，如释重负。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怅然若失地朝平视着前方，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却什么都看见了。
“霍爷，谢谢。”
每当她要坠入罪恶的地狱，霍俨都会拉她一把，保留她原本的善意与人性。
那日，艾可欣没有逼问王守诚，她琢磨着，赵美妍母女如今捉襟见肘地活在城市的犄角旮旯里，已是最大的惩罚。一栋参天高楼已经坍塌，再去铲废墟上的土，没必要。
何况，王叔一直本本分分，并未伤害过她。
照片重新塞回钱包最隐蔽的夹层，年久失修的路灯霍然亮起，照明阴暗的小道。
王守诚的阑尾切除之后在医院躺了五天，第六天，出院，他开始接外卖配送单。接的都是艾可欣住处附近的，送完单子之后，给艾可欣送了一袋自己做的龙须糖。
“大小姐，这是我自己做的，您尝尝。”
王守诚捧着一个透明塑料饭盒，盒子表面光滑平静，没有划痕，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是王守诚为了给艾可欣装东西特意买的。
里面装着姜黄色的龙须糖，手工的龙须糖不似机器做的大小均匀，它是一个一个的小团，有的大些，有的小些，但宛如发丝的纤细的糖丝足以看出做的人十分用心。
“哇！”
艾可欣没吃过龙须糖，于是打开盒子，立即塞了一个到嘴里，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立即捕获了她的味蕾。
“王叔，真好吃。你原来这么会做糖啊？”
到底是20岁的小姑娘，对甜食的喜爱正处于高峰期，吃到糖眼睛也笑得弯弯的，如捧在手心映照月色的泉。
明星对于送上门的东西，尤其食物，一般是不会吃的。因为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是否伤害身体，是否能量超标，是否不符合公司制定的营养餐标准。
但艾可欣什么都没说，拿起一个便塞进了嘴里。
王守诚局促地收缩着肩膀，看她这么喜欢，由于自卑而紧绷的脸瞬间放松，咧嘴一笑：
“您喜欢吃最好了。”
艾可欣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糖渣，问：“王叔，你吃饭了吗？”
王守诚如实告知：“还没有，我这送完了几单，再回去接点，晚点再吃！”
艾可欣便叫住他：“要不你在这吃吧，我们今天吃鱼。”
王守诚说什么不肯。他是一个主仆观念很重的人，从前在艾家就极少跟艾宝华他们说话，如今他生活潦倒，这念头便越发重了。最后还是穿着围裙的霍俨从厨房出来，劝说：
“一起吃吧，王叔，我今天下厨，做得有点多，我们吃不完。”
艾可欣也赶紧说：“就是，吃到肚子里总比倒掉好吧？王叔，你也不忍心浪费粮食吼？”
那日，一向安静的餐桌多了一双筷子。只是这双筷子太过拘谨，始终只夹自己面前的那盘菜，不敢越距。艾可欣不得不把鱼往他面前挪，让他多吃。多年来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吃饭的王守诚咀嚼着米饭，几度要落泪，硬是靠着用力的咀嚼才忍了下来。
家人的味道，他卑微的一生只尝过那一次。
期间，艾可欣问：“王叔，您也一把年纪了，趁现在还能工作，要不要找个老伴？这样万一有什么事，像上周那样，也好有个照应。”
王守诚的脸僵了一下，苦笑：“我这种人，又没钱，又没本事，找老伴也是拖累人家。算了，算了。”
艾可欣不同意：“怎么是拖累？你人这么好，又勤劳又肯干，肯定有阿姨愿意跟你过日子。而且，你送外卖太累了，旭升现在缺个门卫，要不我介绍一下，安排你过去？”
王守诚却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大小姐，我自己一个人就很好，不用麻烦你了！”
艾可欣道出自己帮他的理由：“我这次回艾家，让他们破产，牵连到你和陈姐他们，我始终过意不去。”
这话是真的，将艾宝华他们赶出家宅，是她报仇之路必做的一件事。但艾家的佣人们无处可去，且都年过半百，尽管她已经将宅子出租给了一户大人家，佣人们也大多能留下来，但王守诚还是出来送了外卖。
王守诚人微言轻，但他明白最基本的事理，听着艾可欣自责，赶紧说：
“大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想！”
说着，他动了两分感情，叹气：“其实，房子，公司，这些都是你们主人家的事。而且，先生他们的确做得过了，将心比心，大小姐，我要是您，肯定也是伤心欲绝。您不要再多想什么，我现在很好，真的。”
这是艾可欣没想到的。
她以为，王守诚跟赵美妍母女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就算没有，那他偷偷藏着她们的照片，也一定钟情赵美妍多年。因着这些关系，她一定会站在赵美妍母女的角度考量，责怪艾可欣心狠手辣，害她们无家可归。
但出奇的，他没有。
“王叔，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她给王守诚写了张纸条，让小兰拿了盒冬虫夏草，又加了盒手切牛肉，说是龙须糖的回礼。
王守诚拎着那些东西，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反反复复说，老天一定会眷顾大小姐。
于是，艾可欣不去猜了，也不去想了。王守诚背后有什么故事在她这里也不重要了，她能够感受得到，这个中年男人是个善良的可怜人。
“霍爷，世界真好。”
她埋在霍俨的脖颈，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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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吃得好饱呀！”
王守诚走后，二人到楼上去赏月。霍俨饶有兴致地给蔷薇花修剪叶子，将藤蔓一条一条舒展开。艾可欣则四仰八叉往老爷椅上一躺，用最大的身体面积沐浴皎洁的月光。
霍俨将掉到地上的叶子捡回盆栽，让它在土里作肥，“看来我厨艺不错。”
艾可欣嘻嘻一笑，嘚瑟到：“还不是本美食品鉴专家调.教得好。”
霍俨笑了，“你还挺会总结。”
“那当然。”
艾可欣上半身往后一压，老爷椅便摇晃起来。她一腿踩着脚搁，一腿往上抬起，细面团一般的脚趾绷紧，脚尖高高指向半空，整条腿与地面呈六十度角。长裙顺着光滑的长腿滑下，细腻的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镀了一层莹白的玉。
“婚后所得的财产就是妻妻共同财产，所以，你的厨艺也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霍俨骤一回头，就看到这丫头在老爷椅上不知所谓地荡腿，裙子的布料俨然滑到了大腿根，只遮住最关键的部位。一双玉腿却在月光下暴露无遗，尤其是大腿内侧，那里的皮肤光滑宛如牛奶，一碰便能将她的手指狠狠吸住。
这样的光景，她竟在这么广阔的场合暴露！
霍俨警惕地左右看看，才想起这栋楼已经是小区的最高层，比第二高的公寓要多出10楼。
是她太紧张了。
于是放下手里的植物剪，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催艾可欣去洗澡。就看这丫头突然如临大敌地坐起，脊背挺直。
“怎么了？”霍俨问。
“你怎么不说话啊？”艾可欣反问。
霍俨想了一想，强行将旖旎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想起之前这人在说“共同财产”，于是她问：
“那你有没有学会什么，变成我们的共同财产啊？”
艾可欣思忖几秒，开始掰手指头，“演技提高了，会做生意了，认识的人多了，代言变多了......哦，对了！”
她灵光一现，霍俨顺着她问：“什么？”
“我胸好像变大了。”
叮！
劲风吹动风铃的吊坠，在青铜壁上敲出清脆声响，声波一圈一圈漾开，传到遥远的，空气里飘着粉红气泡的国度。
看到霍俨一怔，艾可欣得逞了。
她最近经常这么挑逗霍俨。霍俨的家教优良，举止有度，性格宛如一块用最柔软的绒布包裹的和田玉，质温色润。稍一被逗，就会露出跟平时不一样的，手足无措的表情。
于是，艾可欣缓缓从摇椅上站起，搭在大腿上的长裙顺着大腿的线条滑落，让人不忍去想，用手代替这布料，抚上这双细腻的腿，该是什么感受？
“霍爷。”
她放慢语调，压低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叫着霍俨，唇畔生花。
“要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