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新气象, 好像空气都更新鲜了。

  作为圣人关系最亲密的弟弟,又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件大喜事,原来的六皇子, 如今的敬亲王大婚,有关部门自然要可着劲儿的造作。

  可以说,这场婚礼,是礼部、内务府和光禄寺少有的精诚合作之作。

  那真是卡着规矩的边沿,做到了最大限度的盛大奢华。

  头一天下午,傅家给玉莲准备的嫁妆,就被浩浩荡荡送进了还没来得及阔建的敬王府。

  京城百姓可算是真正见识了一回十里红妆。

  据好事人透漏,打头的嫁妆都已经抬进王府了,最后一抬还没出傅家的大门。

  有能进王府看晒妆的人, 更是惊叹于傅家的豪富和对女儿的疼爱。

  那真是数不尽的奇珍异宝, 看花人眼的和璧隋珠, 也不知道傅家这么浅的底蕴,究竟是从哪里收集来这么多好东西的?

  值得一提的是,玉莲那纹理特殊的橱柜家具,也跟着引起了一阵议论, 好多人都打听:纹理这么规整的好木头, 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世人大多数都是这样, 先敬罗衣后敬人。

  先见识过了嫁妆的豪奢,再看着这些纹路明显不同寻常的家具,第一反应才会觉得是外人难见的好东西。

  如果玉莲的嫁妆简薄,他们多半会暗中嘲笑:置办不起黄花梨、老红木,就老实用杨木、榆木呗, 何必打肿了脸充胖子, 以假乱真呢?

  傅家人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这些木头都是仙人用法术催生的枝条,根本没来得及经历风吹日晒。

  他们有个统一的对外说法:傅家五爷认识好几个西域的朋友,这些木头,都是托朋友从西域那边辗转过来的舶来品。

  这个说法就很合理了。

  由于本朝顺延了前朝的禁海制度,国内已经多时无人光明正大出海了。

  对于海外有什么,大家全凭想象。

  既然是想象嘛,那肯定是什么奇珍异宝都往里堆咯。

  没见玻璃、钟表这些稀罕玩意儿,都是从海外传进来的吗?

  再有就是傅家才发迹几年?

  他们家进京的时候,傅大姑娘都十四了,哪里来得及收集这么多好木料?

  只能是从外面弄来的了。

  虽然钦天监算出的吉时已经接近中午了,但玉莲还是一大早就被拽了起来,洗脸、绞面、化妆一条龙。

  为防她饿得烧心,一大早就给她吃了两个鸡蛋。

  这两个鸡蛋,几乎就是她这一天能接触到的所有食物了。

  除了风俗习惯之外,还有就是大婚的礼服实在厚重,层层叠叠不说,它还拖地,实在是不适合做如厕这样的动作。

  所以为了避免新娘子尴尬,还是忍忍吧。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阿言就扶着玉莲到屏风后方便了一下,出来净了手就在众人的帮助下,穿上了那厚重华丽的礼服。

  为表重视,敬王是亲自来迎亲的。带着一众傧相,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了新房门口。

  三首催妆诗一出,傅家这边也没多做为难,就由傅玉衡背着妹妹送上了花轿。

  敬王府那边要招待男方的客人,傅家这边也要设宴招待女方的客人。

  因着玉桂这个姐妹不在京城,只有傅玉衡和傅栓这两个兄长去送嫁了。

  朱氏见此,还和连氏嘀咕了一句,“不是说栓子和他媳妇一早就进京了吗?这怎么还不到呢?”

  不只是她,连氏也担忧,却只能安慰道:“大概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玉衡已经派人去接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妯娌二人相对着叹了口气,就连忙又换上了一副欢快的面容。

  不管怎么样,他们家今天嫁闺女呢。

  ※※※

  敬王府这边也是张灯结彩,早就等着迎接女主人入府呢。

  新人跨过了火盆,还不等吉时到了拜堂,宫里便送出了赏赐的圣旨,好好给这对新婚夫妻长了一把脸。

  接下来自然是传统流程,拜天地,入洞房。

  作为大舅哥,傅玉衡少不得要带着狐朋狗友,替自己的妹夫挡酒。

  好在敬王也不是个实心的,他喝的那壶酒,纯纯就是水里兑酒,只图一点气味罢了。

  估摸着喝得差不多了之后,敬王果断装醉,在傅玉衡的掩护下润了。

  贾赦笑嘻嘻地调侃傅玉衡,“五郎,你可真厚道。作为大舅哥,不灌他酒也就罢了,竟然还替他挡了。”

  傅玉衡白了他一眼,无语道:“要是真把妹夫喝醉了,我妹妹还能落着什么好?”

  一生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夜,自然不能因新郎醉酒而草草收场,不然岂不是得遗憾一辈子?

  因为敬王家里也没个长辈,傅玉衡和傅栓少不得多操心,任劳任怨地帮着招呼客人不说,还把他们一个个都送上了马车,这才各回各家。

  兄弟俩嫁个妹妹,真是比嫁个闺女都累。

  不过,也很高兴就是了。

  接下来的三朝回门自然不必多做赘述。

  等玉莲出嫁之后的第五天,润笔突然来报:“五爷,七爷和七奶奶来了。”

  傅玉衡一怔,豁然起身,“他们怎么才到呀?快,跟我出去迎接。”

  又问道:“接他们的人呢?可跟着一起回来了?”

  “一起回来了。”润笔一边跟着他跑,一边禀报道,“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只怕七爷他们这会儿还到不了京城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傅玉衡蹙眉。

  润笔道:“具体的小的也没问,急着进来通报呢。”

  却是早在玉莲的婚期定下来之后,京城就往山东那边递了信,说了这件大喜事。

  婚期前一个月,张子成就利用出版社里的传讯系统,告诉傅玉衡,傅锁要带着妻女一起入京,为玉莲送嫁。

  本来玉桂也要一起来送姐姐的,不巧病了,就没来成。

  傅家人一直让人留意着京城各处入口,就怕人来了,他们却不知道。

  可是,直到玉莲都要出嫁了,他们两口子还没来,家里人如何不着急?

  傅玉衡怕他们半路出事,赶紧派了人,带着破障的符纸去一路接过去。

  果然他们就半路出事了。

  等傅玉衡领着他们进了二门,徒南薰也得到了消息,带着女儿一起出来迎接。

  傅锁她是见过的,但这位弟妹张扶光,她还是第一见。

  但见傅锁身边错后半步,跟着一位身姿高挑,艳若桃李的少妇。

  那少妇上身穿着鹅黄色袄子,腰上系着大红色马面裙。

  上衣下裳绣的都是凤穿牡丹的花样,上身用红色系丝线,下身用金色系丝线,颜色对比极其鲜明,却又浑然一体,更趁得她整个人富丽明媚。

  就像她的名字——扶光。

  纤凝翠微颤,扶光入沧渊。

  在她暗中打量张扶光时,张扶光也在观察这位公主嫂子。

  入目所见,只觉得气度雍容,清艳绝伦。

  两人还未开口说一句话,心里却已经把对方赞了千百句。

  “给嫂子请安。”张扶光福身行礼。

  徒南薰急忙一把扶住,“哎哟,可别多礼。弟妹这般的美人,我怎么忍心呢?”

  不期她如此直白热情,张扶光粉面一红,落落大方道:“这话若是旁人说也就罢了,从嫂子嘴里说出来,是要羞我呢。”

  徒南薰挽着她笑道:“咱俩也别在这里夸来夸去了,老爷太太那里想来已得到了消息,九郎媳妇我也让人去喊了。咱们先到东大院,见两位太太去。”

  傅玉衡兄弟俩在前面说话,他们妯娌俩在后面互相夸赞对方的女儿。

  张扶光生的女儿傅乐如今已经两岁了,继承了父母的高颜值,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只不过,上天给了她一副高颜值之后,偏偏让她继承了父亲的智商。

  因而,这小姑娘活泼归活泼,但耿直也是真耿直。

  比如她头一次看见自己的妹妹傅悠,就没忍住上前捏了捏人家的小脸蛋,睁圆了眼睛感叹道:“妹妹好像一个大汤圆呀!”

  唔,奶水充足的傅悠小姑娘,生得是有些圆润了。

  张扶光好笑的拍了拍女儿的小屁股,“你小时候也这样。”

  “真的吗?”傅乐一下子就信了,脸上露出了纠结之色。

  徒南薰忍笑问道:“妹妹不可爱吗?”

  “可爱。”傅乐点了点头。

  徒南薰便道:“那你小时候也很可爱啊。”

  “诶,对呀!”傅乐恍然大悟,一下子就又高兴了。

  两位母亲被他逗得哈哈直笑,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傅悠,也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过来。

  见妹妹看她,傅乐立刻就兴奋了,拼命从母亲怀里探出身子冲妹妹挥手,“妹妹,妹妹,我是姐姐呀。”

  一连喊了好几遍都得不到回应,小姑娘沮丧了,“娘,妹妹为什么不喊我姐姐呀?”

  张扶光柔声道:“妹妹还小,不会说话,等他长大了就会喊你姐姐了。”

  “那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你两岁会说话,你妹妹也得等到两岁。”

  “两岁?”小姑娘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却是越算心里越乱,“两岁又是多久呀?”

  徒南薰接口道:“等你长到四岁时,妹妹就两岁了。”

  小姑娘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眼睛一亮,仿佛有了重大发现,“我如果多多吃饭,是不是就能快点长到四岁了?”

  两位母亲都笑着点了点头,认可了他要好好吃饭的决定。

  于是,傅乐就认真地对妹妹说:“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吃饭,多吃点,带着你一起快点长大的。”

  伴随着一阵欢声笑语,他们很快就到了东大院。

  朱氏和连氏妯娌两个,已经在明堂里接着了,张扶光急忙上前两步,带着女儿一起拜见两位叔伯婆婆。

  朱氏赶紧叫人扶起来,又把侄孙女傅乐接过来自己抱着。

  傅乐小姑娘性子耿直,胆子却大得很,被第一次见面的人抱着也不害怕,歪着头就问:“你就是大祖母吗?”

  大凡长辈们,都喜欢大胆活泼的孩子。

  见她小小一个人儿,竟然半点不认生,朱氏就觉得这孩子和自己亲,乐呵呵地点头,“对,我是你大祖母。”

  而后又侧着身子,让她看向连氏,“是你三祖母,快叫人。”

  傅乐乖乖地喊:“三祖母万安。”

  奶声奶气,偏又一本正经,真是把人心都萌化了。

  本来连氏因自己没女儿的缘故,就更稀罕人家小姑娘,此时更是毫不客气,直接把傅乐从朱氏怀里抢了过来。

  “我的小乖乖,快让三祖母抱抱。哎哟哟,这么沉呀?平日里都喜欢吃什么呀,三祖母让人给你拿去。”

  傅乐喜笑颜开,“喜欢吃好吃的。”

  小孩子哪里分得清那么多,只知道她喜欢的都是好吃的。

  侄孙女被弟妹抢走了,朱氏无奈地摇了摇头,干脆抱自己的亲孙女。

  老妯娌俩一人抱一个,倒是叫小妯娌俩清闲了下来。

  徒南薰和张扶光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出乎张扶光的意料,自己亲婆婆有些难缠,倒是这两位叔伯婆婆和蔼可亲得很。

  当然了,也可能是彼此见得还少,了解不深。

  一行人进了正堂,各自落座,朱氏便忍不住问:“你们不是一个月前就出发了吗?怎么这会儿才到呢?”

  傅锁看向了妻子,张扶光道:“此时说来也是离奇,我们一直顺着官道走,一路上都好好的,路过一处密林时,忽然就迷了路途。

  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是迷着了,只是觉得这条路太过荒凉,怎么走了都快半个月了,还不见半个补给的驿站?

  若非是五哥派的人,拿着符篆找了过去,我们还迷在半路呢。”

  这经历说来平淡至极,但身处其中的才知道如何凶险。

  若是一直迷路下去,他们随身带的干粮吃完了,干净的水也喝光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就这,他们能安全等到救援,还得是随身带的护卫都是张家的家生子,对张扶光忠心耿耿。

  如若不然,在那种环境下,底下人生出歹意,杀人越货也不是不可能。

  傅玉衡这个时候听闻,都觉得心有余悸。

  怪不得古人轻易不爱出门呢,古代人烟稀少,两个城镇之间总是会有一大片荒无人烟的地带。

  就算是普通的古代世界,也容易出现剪径的强人,更别说这个处处充满玄学和未知的聊斋世界了。

  “平安到家了就好。”傅玉衡道:“你们放心,我会请高人顺着你们走过的路去看看的。等你们回家的时候,保证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

  朱氏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说来咱们一家子也算是在这条路上走了两个来回了,也没遇见过这种怪事呀。”

  连氏笑道:“想是新搬过去的精怪,等玉衡请了马先生去看看就好了。马先生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吗?”

  “不错,不错。”朱氏安慰傅锁夫妻,“你们别害怕,五郎曾经就被人用邪术害过。结果马先生来了,一眼就看出了端的。

  还有,前些年,朝廷不是派兵攻打安南吗?据说安南那边盛行邪术,连天子都特意请了马先生去破邪呢。”

  傅锁是无条件相信家里的长辈,张扶光听了这些事迹,才觉得这位马先生是个高人。

  她问道:“不知何时去请马先生?我这里也略有些余财敬献。”

  徒南薰笑道:“可别,你要是真给钱,人家可是不高兴了。”

  见张扶光一脸茫然,徒南薰解释道:“你五哥认识两位马先生,都是极好的朋友。咱们如今说的这个,是大马先生,他还是咱们家剧院的演员呢。”

  “原来还要这层关系。”张扶光点了点头。

  徒南薰道:“你看过最初那一版的《梁祝》吗?里面的梁山伯,就是他演的。”

  张扶光恍然,“哦,原来是他。”

  提起那版梁祝,张扶光便笑道:“看碟片的时候,我爹就说了,这个演梁山伯的,不适合演书生,倒是适合演个世外高人,果然就是个世外高人。”

  徒南薰道:“那你可就小看人了。《大闹天宫》看过吗?他在里面演了牛魔王,难道演得不好吗?”

  “啊?”这次张扶光是真的吃了一惊,“若不是嫂子特意告诉我,我都没看出来,牛魔王竟然是他演的。”

  虽然牛魔王脸上有特型化妆,但能演得一点都看不出曾经的痕迹,不得不说一句演技牛掰了。

  见她们妯娌说得欢快,傅玉衡便领着傅锁起身告退,要去傅江的书房拜见傅江与傅海兄弟。

  傅江是个宅男,傅海却是个闲不住的。

  今日傅海也在家,纯属是巧合。

  他们俩走了没多久,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九奶奶来了。

  朱氏笑道:“你弟妹来了,你们可要好好亲香亲香。”

  说话间,守门的丫鬟已经打起了帘子,走进来一个端庄娴雅的少妇,不是石琳又是哪个?

  她步履款款地走了进来,“媳妇给伯娘和婶婶请安了。”又转过身来道:“给两位嫂子请安了。”

  徒南薰笑道:“快起来吧。真该让石太太来看看,这就是她们家娴雅如月的大姑娘,怎么就惫懒成这样?”

  石琳摇头叹了一声,直道人心不古。

  她珊珊走到张扶光下手坐了,拉着七嫂的手就告状,“七嫂,你可得给我做主。往日里我礼数周全,她说我是宫里的教养嬷嬷。

  如今我遂了她的意,她又嫌我惫懒。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可叫我如何是好呢?”

  一时之间,张扶光竟然摸不清这位的路数。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收集了大家的意见,看来大家和我一样,更喜欢聪敏美丽的红楼女儿们搞事业。

  好,满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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