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坏球。果然啊哈哈。”

  “这也算是火球选手的标配了。倒不如说初次登场的降谷选手撑到现在才投出一个四坏,简直可以称之为奇迹。”

  “是的,”解说爽朗的笑声响起,“就像东京千花工业的现任速球王牌——藤本投手说的那样,如果哪次比赛他没投出四坏,当天的捕手应该开香槟庆祝一下,哈哈哈。”

  “不过,四棒安打上垒、五棒接杀、六棒保送的现在,对于降谷-松井投捕组合来说,形式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没错。一二垒有人的话,牵制盗垒也变得重要起来了。”

  “很难想象这对投捕组合是初次配合。爱知队的战术指导应该也没有想到藤原凤凰的先发会是初出茅庐的降谷晓吧。捕手的包容力很强,投手的球速、球威、球质都非常优秀,对方打者击球也很难强行推出安打,常常要拉扯数个界外球。”

  “非常亮眼的组合呢。比赛看到现在,可以理解东京藤原凤凰选择降谷投手首发的原因。”

  “……”

  球场上。

  “——咚!”

  沉重的、球落入手套的声音,在爱知七棒打者——水岛的面前响起。

  冷汗从他的头上滴下。仿佛目前面临一二垒有人危机的不是眼前的这对投捕,而是自己。

  ——这样恐怖的球,竟然是一个刚刚迈入职棒的新人投出来的。

  ——现在的新人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

  一二垒有人——这样大好形式,他不能放弃。

  他一定、一定要送跑者回来,拿下那至关重要的一分——

  ——事与愿违。

  闪电般的白球,势如破竹地穿越而来。有那么一瞬间,水岛甚至感觉到了生命威胁。

  然而打者本能和长久训练的肌肉记忆,还是让他克服了这场面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最后的好球数,水岛强力挥开球棒。

  ——啊,居然是坏球……早知道……

  心理防线最终还是被强大的压力击垮。如果不是被这惊人的球威震慑,一向谨慎的水岛,不会这样轻率挥棒。

  “……空挥三振!打者出局!”

  ——漂亮地拿到下位棒次的首个三振。刚刚才投出四坏保送降谷,明显未受到任何影响。

  “喂,守备太闲了哦,降谷!”自家游击手绫濑在降谷背后大喊道。

  “知道了,绫濑前辈。”降谷揉了揉肩膀。

  “给守备增加点活动量吧,大家站着吹风也挺冷的——”

  “……”

  “喂,不要无视我!”

  “……”

  几分钟后。

  “三振!打者出局!”裁判大声宣布。

  “切。”绫濑抱怨地从球场上走下来,眼里却充满与之相反的笑意。

  ——真是个不愿意认输的孩子。

  ……

  东北金狮球团影音室。

  “哇,可怕。”

  “两个零蛋诶,对方还是第一次登场的新人。”

  “成功上垒却没拿到打点,爱知想必对这局的残垒很不甘心吧。”

  御幸却是鲜见的沉默。

  那双深邃的褐色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藤原凤凰的第二局攻击开始了。还是那个小孩。”

  “刚下场就上来了,也是折腾。”

  “上局爱知三四棒连续保送两人,这么快就轮到八棒打击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知道他打击怎么样……喂,御幸,”前排的某人转身看向御幸,随即问道,“降谷晓,高中的时候打击好吗?”

  被点名的御幸恍然一惊。

  心神从屏幕中的人影抽离,回忆如走马灯般浮现——最终,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两支夺命本垒打上。

  “啊,哈哈哈,”御幸得意地笑了下,“只能说还可以,但和前辈们相比,也不算很好吧。”

  “……好模糊的评价。”一人撇了撇嘴。

  “投手的打击,好不好也无所谓吧?”有人缓解气氛道。

  “也是哦。”

  “……一定要说的话,”停顿片刻,御幸施施然补充说。

  “——大概和我差不多吧。”

  ——毕竟那小子的打击师承于我。如果打得不好,岂不是白费我那么多时间陪他一起深夜练习?

  “……”

  “啊?!???!???”

  “你说什么?!??!”

  众人的目光瞬间带上愤恨,一致将注意力转回屏幕上直播的比赛中来,颇有“我倒要看看他的打击也能强成什么样”的气势。

  ——然后,成功地观赏了演技极差的某人,在打席上淡定地空挥三下,一脸初生小兽般懵懂地下场。

  “噗……”御幸一口水喷出来。

  ——失策了,真不该在这时候喝水。

  “……”

  “……这就是你说的和你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噗哈哈哈哈。”

  房间内笑声震耳欲聋。

  “他装得也太假了,棒子都飘起来了,哈哈哈哈。”

  “也不能怪他吧,”一个队员笑得抹了抹眼泪,“明显是教练团的指令。想想也是,谁会允许初登场的不安定投手全力打击啊。”

  “要怪也只能怪御幸,”一个前辈瞄了御幸一眼,说道,“非要说什么打击和他差不多。搞得我们也跟着无端期待起来了。”

  众人看了看御幸,当事人只是一脸无辜的——“这也怪我?”

  影音室内,再次笑成一团。

  ……

  “现在公布选手交换。”

  “东京藤原凤凰,八棒,投手,降谷晓,交换为——投手,平川真幸。再次重复。东京藤原凤凰……”

  “交给我吧,降谷。”

  “嗯,拜托前辈了。”

  降谷摘下手套,走进休息区。留守休息区的所有人,整齐地为他送上热烈地掌声。

  “辛苦啦,降谷,快去做伸展和冰敷。”

  “感觉怎么样?”队医连忙迎上来问道。

  “没事,还能再投个一百球。”降谷低下双眼,重新系了下鞋带,“只投了五局而已,您不用这样紧张。”

  “那就好,”队医简单记录了一下,说道,“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带设备过来。”

  “嗯。您忙。”

  “……”

  “怎么了,不甘心?”凤凰的二军队长——长谷川勇辉坐了过来。

  他拍了拍降谷的后背:“只投五局就下场——你想说自己明明还能继续。对吧?”

  “嗯,”降谷无声地叹了下,摸摸手指,“以往在学校的时候,不会这么快被换下来。”

  ——一定是自己的投球还不够好。

  “我猜,你现在在想,肯定是你自己的问题?”长谷川笑了下。

  降谷猛地抬头:队长有读心术?

  了然的神色出现在长谷川面上。他弯了弯眼角,解释道:“当然不是。你的投球内容相当出色。铃木监督局中也多次对你的表现作出认可,这对于向来严厉的他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

  “降谷,你知道,我们藤原凤凰球团二军,有多少人吗?”

  降谷不明所以,仍然配合地回答:“有……42人。”

  “这次参加春期教育联赛的只有不到一半,”长谷川望向球场,缓慢说道,“20名出战队员中,单是投手阵便占了10人。”

  “投手是队伍内消耗最大的人员,特别是在赛程紧张、队伍需要连续作战的时候。我们的投手阵便是因此而存在。先发五局、中继上场,再视情况做出些微调整,可以最大程度保存投手阵的实力。”

  “会被要求投出长局数的时候不是没有,但不是赛程刚刚开始的现在。未来的几周比赛,各先发投手投满五至六局就下场的情况会频繁发生。”

  “东京藤原凤凰的投手,从来不会用职业寿命作赌注,被球团强行要求一人完投。”

  “所以,”长谷川还是忍不住摸了摸降谷的头,“无需沮丧。你的表现已经无可挑剔。明天,各大报纸一定会写满你的名字。”

  ——出道首秀的五局比赛,东京藤原凤凰的先发投手,1-6,最速157、四死球3、被安打4、夺三振8。

  ——他不会明白这里面的每一个字,究竟有多么骇人。

  ……

  “比赛结束,爱知伊佐那春日对东京藤原凤凰,比分2-9,东京藤原凤凰胜。”

  “恭喜东京藤原凤凰春期教育联赛首战告捷。”

  远在宫城的东北金狮球团影音室,屏幕画面仍在兀自播放着。

  房内众人,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