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若有所思地看着以诺, 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它一路跟着拉斐尔，眼见他救起了不少被晒得几乎晕死过去的人类，里面有几个灰色的灵魂。
拉斐尔是按顺序来的, 灰色逐级加重, 拉斐尔的表情也愈发凝重，他来到一个黑色的灵魂面前。
米迦勒挡在了他前面。
“他不是你该去救的人。”米迦勒威严地说。
拉斐尔飞高了一些, 看着它, 米迦勒看起来很严肃，但又莫名地透露着些心虚。
往常的米迦勒是不会管其它天使的事的，拉斐尔意识到了什么。
“你想我帮撒旦把它的眼睛复原？”他直截了当地问。
米迦勒没有看他，只是低下头谴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色灵魂。
“他在为他的族群狩猎，”拉斐尔想了想，说, “我告诉自己, 在这种时，我可以救他。但疗效会比旁人差很多，他只是被治愈了这么一会儿，在那之后, 他还会因为劳累变得虚弱, 渐渐打不起精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那时, 他已油尽灯枯，奉献了自己能献出的一切，有新人来接替他了。
米迦勒皱起了眉, 谁知道天使有没有眉毛呢？但总之，米迦勒露出了一副怀疑的表情。
“如果只是不做坏事的时候你可以帮忙, 那撒旦也常常不做坏事！”勇敢得无人匹敌的天使有一点愠怒。
却没有吓到拉斐尔。
“你可能没懂我的意思。”拉斐尔叹息着说。
“我只会在他劳动时暂时治愈他，而他一停下来, 积累的疲惫与损伤便会重新袭来。他只要脱离了集体的活动，就会变得劳累得难以忍受，因为他只有在为族群奉献时，才能稍作安歇。”
“要么不断地劳动，直至死亡。要么现在就痛苦地离开人世。这是我给他的选择。”
米迦勒似乎是被他这番话惊得愣住了。
拉斐尔凑近他，逼问道：“你也要我给撒旦样的选择吗？”
米迦勒退开了一些。
拉斐尔摇了摇头，有些遗憾：“他们跟撒旦的需求还是不太一样。他们只想活着，或者是活得不那么痛苦，但撒旦想要随心所欲。所以他们会屈服于我，而撒旦却不会。”
“撒旦做好事？我想，那对撒旦来说，或许比他一直瞎着还要难受。”
米迦勒沉默了。
拉斐尔救起了那个黑色的灵魂，米迦勒没再拦在他面前。
这场烈日下的狩猎似乎就这么停止了，果真如以诺说的那样，的确有人在狩猎完成之后愉快地想要犯些事，但拿着球的拉斐尔阻止了他。
拉斐尔摇摇头，他的任务已经达成，可以离开了。
米迦勒却叫住了他。
“你可以跟撒旦做交易。”
拉斐尔置若罔闻地向前飞着，米迦勒跟上了他。
“你说的对，如果是强迫，或者是好言相劝，它是不愿意听你的，当然，也不会听我的。但如果，我们换种方式，说跟它做个交换，看起来是个平等的交流，既不会显得有压迫感，又不会居于他下，它受不了眼睛干涩的感觉，它会同意的。”
拉斐尔停了下来，侧过身，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一向老实的米迦勒。
“想不到你怒目圆睁的，居然也会搞这些小九九。”拉斐尔笑着说，听不出来喜怒。
米迦勒知道，他同意了。
果然，拉斐尔矜持地转了转车轮：“如果撒旦愿意答应我的要求。”
米迦勒赞赏地看了眼强行拉着人“玩耍”的以诺，带着拉斐尔来到了地狱。
一进到那光亮得不像是黑暗之狱的地方，拉斐尔就忍不住皱起了不存在的眉头。
这里处处是听不见的哀嚎。
“地狱的君主嫌他们叫得难听，让人把他们的嘴巴缝了起来。”别西卜走了过来，向拉斐尔解释说。
这种类似于物理上的隔绝或许对撒旦有效，但却瞒不过拉斐尔，他“听”到了，因为他是治愈的天使，所以总能看见旁人察觉不到的痛苦。
“你也要离开？”米迦勒看着背了大包小包的别西卜，问他。
别西卜摇了摇头：“阿加雷斯邀请我去伊甸园度假。”
“它同意了？”米迦勒有些意外，它还以为它的弟弟一定会给那头山羊使些绊子。
别西卜稳重地点了点头：“君主要我给阿加雷斯捎些地狱特产的鲜草。”
虽然撒旦的原话是，除了那群笨羊，地狱哪还有灵魂会去吃草？看着碍眼，都割了给他们带去好了。
但撒旦没有连根拔出，这些草再过不久还会重新长出来。
别西卜向米迦勒道了别，稳稳当当地朝人间走去。他在生前被赶出伊甸园，没想到死后还能回到那里。
米迦勒带着拉斐尔来到了撒旦的宝座旁，巨龙卧在那儿，佯装小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拉斐尔想跟你做个交换。”米迦勒在它耳边说。
撒旦睁开了眼，慢悠悠地在他们面前展开了翅膀。
许久不见，拉斐尔看出了撒旦想要在他面前夸耀着什么，却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终于，撒旦忍不住开了口：“米迦勒，你头上是什么？”
“是头发。”米迦勒说。
拉斐尔更摸不着头脑了，飞得高了一些，疑惑地朝米迦勒头上看去。
“怎么染了这么个非主流的发型！”拉斐尔一惊。
他这才发现现在的米迦勒居然是一头红发，零散地披落在脖颈间，活像个街头混混。
撒旦期待的眼神熄灭了。
米迦勒不满地看着拉斐尔。
拉斐尔似有所悟：“你跟撒旦的颜色好像！”
撒旦的尾巴尖翘了起来，轻轻地左右摇了摇。
“什么交换？”他支着下巴问。
“你的眼睛将复原。而与之相对的，若有人看不见你，你也不当去伤害他。”
撒旦不以为然，它本来就不执着于与人类为敌，它满口答应了，还给了拉斐尔一个面子，将萨麦尔召了回来。
拉斐尔带着这个约定回到了人间，他告诉了以诺。
在这个当口，以诺当然要把他的城市建设起来！这才是撒旦刚刚答应的伊始，它或许还会给拉斐尔一些面子，谨遵与他的约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约定的效力必然减弱。以诺不抓紧这个机遇把人类团结起来，再碰上不怀好意的恶魔，不还会是一击即散？
他去请求了沙利叶，沙利叶向他允肯了黑夜的安宁。
“入夜之后，猛兽不会闯进你们的村落。”翅膀上长满了少女之脸的天使这样向他许诺。
然后是记录世间一切的天使，它没有给予赐福，却让以诺空前地惊喜，因为它告诉了以诺如何制作与它相似的书页。
“在这世间上，有些永恒的道理，或许你们在记录之后，可以去利用所看到的一切。”
“我是拉结尔之书，那么你可以叫以诺书。”书籍的天使把自己摊开，这样建议道。
莉莉丝也和以诺约定了风暴的时间，在她乘风而来之前，乌云将会先她聚集。
以诺最后停到了拉斐尔面前。
“我没有什么好赠予你的。”拉斐尔看着他，又将视线移开，“我的力量是治愈，人类本就已经学会了去探索医药的能力。”
“您可以去教授他们更多。”以诺真切地说。
拉斐尔又看向了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拉斐尔不愿意去教授人类，只是天使的这种能力，其实就像是人类使用双手一般，用起来轻而易举，但明白其中肌肉走向的人能有多少呢？更不要说去教授蚯蚓使用双手了。
以诺似乎明白了他的为难。
“您的确知道哪些植物对人是好的，哪些会使人致命，为什么不把这些传授出去呢？”
拉斐尔哑然。
那总要有人停下来去听他在说些什么，从前该隐还在的时候，人群中的确有可以和拉斐尔交流的人。
但现在，有谁看见天使不打从心底惧怕呢？
难道要靠以诺？可他要成为新的首领，必须做好更重要的事。
“沙利叶和拉结尔，他们都可以改变成为人的形态，如果您……”以诺提议着开口。
突如其来的低落让拉斐尔垂下了翅膀：“你不知道，我根本不像他们那样，是优美的人形。”
以诺松了口气，拉斐尔担心的，居然是这么简单的问题吗？他笑了笑，认真地看着拉斐尔：“或许他们之前总会成群结队的，看不起长相丑陋的人。但既然我来了，就一定会去做些什么，让他们改掉这种毛病。您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
拉斐尔车轮向上一转，看了他一眼，依旧是闷闷不乐，含蓄地说：“不是丑陋，是怪异。”
“怪异？”以诺想了想，“如果他们有足够高的准则，哪怕是怪异的……”
“我没有脸。”拉斐尔打断了他。
以诺的声音停下了。
“不止是脸。”拉斐尔控制着自己变成了他记忆中的模样，“我只有人的轮廓，还在发着光。”
“这种模样，怎么去融入人群？”
以诺沉默了。
“您怎么会是这种……”
“谁知道呢？弥赛亚把我变成这样的。我觉得，那一定是因为他的审美异于常人。”
拉斐尔扇了扇翅膀，作势要飞离这个地方。
以诺拉住了他：“等等！如果只是这样，那为什么不去问问弥赛亚，你能否有个体面的形态呢？”
这个小孩在说谁不体面？
拉斐尔转过轮心，静静地看着他。
以诺没有退缩，坚持地说：“或许他只是没想好该给你怎么样一张漂亮的面孔？”
拉斐尔从他手里抽出了翅膀。
“难道您不相信神是宽容大度的吗？”以诺强行拖着小天使，朝沙利叶的宫殿那边走去，“他既然允诺了你人形，怎么会敷衍地只做出一个轮廓呢？”
或许神是宽容大度的，但弥赛亚从小是个我行我素的孩子，谁知道他的脑瓜里在想些什么？拉斐尔呆在以诺的手心中，冷漠地想。
“天使本就可以控制自己的形态。”弥赛亚坐在圣堂里，膝盖上瘫了本书，看起来十分宁静，像个饱读诗书的年轻人，他想了想，回答了以诺的疑问。
拉斐尔“腾”的飞了起来：“你胡说！”
弥赛亚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放大的小天使。
他变成了一个发着圣光的小人。
“你把我变成了这样，我只能变大变小，别说细致的面孔了，连这一身的圣光都消不下去！”
弥赛亚微微地笑了。
拉斐尔幽怨地看着他。
“那不是我把你变成了发光的小人，是你自己认为你该是那样的。”
“你不愿意觉得自己是人类。”
弥赛亚站起了身，给拉斐尔捏出了五官，他身上的光芒褪去了。
拉斐尔立刻跳了起来，跑到最近的镜子前，惊喜地欣赏着自己精致的新面孔。
啊！哈利路亚！拉斐尔学着沙利叶的样子，虔诚在心底唱出了那个旋律。
他满意地走回了弥赛亚身边。
“你之前果然在整我！”拉斐尔忍不住对着弥赛亚控诉地说。
弥赛亚微笑着摇了摇头。
以诺为他的城市带来了一位来自埃及的医生，他温柔而又亲切，与萨麦尔不同，他的微笑不是浮于表面的，照耀在每个人心间。
但他却没能取得和萨麦尔相似的地位，因为萨麦尔是无所不知的先知，但这位与天使同名的先生，却只是一位医师。
虽然也有人不信，总是悄悄地问他：“您也是一位先知吧？”
拉斐尔这时总会摇摇头：“我没有那种功能。”
“可您知晓的有那么多东西，如果不是受神旨意，人类不可能发现药草的妙用！”
拉斐尔知道不是那样的，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医学是被探索出的。
但前世的记忆是那样模糊，他现在也的确是靠着神的赐福，才准确辨别各种药与毒，他只能尴尬地沉默了。
而人们，便心照不宣地说，他是位低调的先知。
以诺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好，因为撒旦带走了一批无事生非的人，他自己又是个极度平均主义的人，这里终于变得和他在书上看到的一样，团结、友爱，人们安居乐业，互相分享。
但以诺却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危机。
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充沛了，以诺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但还是有人变得比别人更加强壮，隐隐有些瞧不起他人的模样。
这是以诺从未料想过的，恐惧在他心底滋生，这样的发展太像他在书上看到的人类分崩离析的前兆了，他现在还能去压制这些人，那之后呢？他总会离开人世的。
以诺想让他的城市变得更加美好，所以他想出了一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法子，去恳求了弥赛亚。
弥赛亚看着他，叹了口气：“你确定你想要那个未来吗？”
以诺坚定地说：“这就是我想要的，天使留在这里，因为它们是那样纯洁无瑕。”
弥赛亚摇摇头：“如果这是你要的。”
神之子让阿撒兹勒——它是座天使的首领，拉斐尔的老熟使，带领着一批和拉斐尔相似的天使与以诺回到了他的城市。
拉斐尔惊喜地和它们碰了碰，现在是他们了。
阿撒兹勒他们要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故而有了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