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简直就想铁片划拉在锅底。
包勉立马捂住嘴巴,少年长开以后，消瘦却非病弱,皮肤依旧白皙,五官微微张扬，不复幼年时憨态可掬，捂嘴时眼尾发红,惊讶不可置信中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春气息。
眼神微微挪动，这瞬间他觉得有刺客袭击他的嗓子。
吴氏跟包拯一同打量着包勉,眼里带着如出一辙的喜悦,孩子长大咯。
小统统手里抓着的钵仔糕掉在地上，大眼睛瞪的像铃铛,嘴巴微微张开，小脸上写满了惊讶。
“我的嗓子……”包勉觉得方才的声音可能是错觉，轻轻咳嗽一下,重新说话，然而说出来的生意依旧这般,让人听见耳膜发疼。
这是怎么回事？
“宝娟，我的嗓子……”小统统突然学着包勉的样子,伸手捂住嘴巴，发出怪异的音调。
包勉低眸视线落在统统身上,眼神里带着警告。
统统被一眼神震慑，慢吞吞松开手，她背过身子不看包勉。
转身抓了抓自己的小抓啾,挪到吴氏面前撒娇：“娘亲，是哥哥给梳的头发，好看吗？”
“好看。”嘴上这么说，吴氏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梳的包包头才好看。尤其是再往包包髻上带两个金铃铛,走哪儿都能发出清脆的声音，不管谁都不能忽视这金铃铛，富气还有存在感，最适合年幼的小女娃。
包勉不再理会喜欢作怪的统统，视线落在包拯身上，一人对视。
“无事，你只是到了变声期，这个期间，声音都会如此有特色，若是不想说话，就用写字代替。”包拯轻咳一声宽慰。他也有过这样的期间。
当年在这期间也会变得沉默不想说话。
但是过了那段期间，再回头想想，还挺有意思，虽然声音发生了变化，但是那年少青葱的岁月却再也回不来了。
“不用。”包勉压低声音。
说出来的话不似刚才那么难听，虽说依旧有些沙沙的感觉，但是最起码能接受了。
变声期，他懂这个。
他喜欢看杂书杂学，在一些个人自传上听过这一时期人的变化。
不只是这里会变化……
包勉低头，再次猛地抬头。
虽说好奇，但是白日里，有这样想法委实不该。
“学问上可有什么疑惑，书房这会儿空着。”包拯开口。
包勉跟着包拯走到书房。
确实有些东西没吃透，虽说国子监人才济济有许多人能够给他解惑答疑，但是叔父这般举动，不仅仅是为了他的学业，更多的是一种家人间的互动。
作为一家人，得有最起码的交流。
一人去了书房里，再走出来天渐黑。
除却学问上的问题，包拯还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土豆红薯都是好东西，只是……到了地方落实的不是那么好，官家有心让他去各地巡查，将地方官员的作为呈上去。
去做钦差吗？这个官有些危险。
若是查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会被地方官员暗杀的。
包勉自有记忆都在开封府，若是叔父出去。
他想，他也会跟着去的。
韩亿爷爷经常对他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若叔父出去，他必然是要跟着的，举子试在秋日举行，如今不过刚开春罢了，时间上是足够的。
统统被吴氏抓走换成包包头，身上的衣服也从浅色系换成大红色的夹袄，袄子边边上还有一圈毛茸茸的兔毛，瞧见喜庆又可爱。
统统凑道包勉跟前，抓着包勉的手：“哥哥说话，跟我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包勉瞥了统统一眼，眼神里带着无奈，统统越来越像人了，而且还是非常促狭的那种，乐衷于看他笑话。
想听他铁片划拉锅底的声音。
他开口，生意不复以往那般清脆，调整自己的声线将声音保持在一不刺耳的程度。
统统失望的离开。
夜里，包勉照旧从地道去往别院。
自去岁起，赵昕更多的时间是住在宫中。
即使他曾告知赵昕，宫殿里的建筑对身体有害。
赵昕依旧回了宫。
不过……
他住的地方是比较偏角，少许安静，用料上没有太多颜色，更多的是木料搭建的。
这样的宫殿以往住的是不受宠的妃子。
但是宋朝的皇宫总是充满戏剧性，赵昕想住这里，曹皇后自是支持的，小太子要求又不过分。
这里住着安全倒是没有问题。
不过因为苗贵妃一直在宫外住着，方便照料赵旷。
他可以偶尔来这边一次。
至于什么时候来这边，赵昕自是安排在国子监休沐的时间，这样可以方便他见到包勉。
12岁的赵昕，俨然有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许是祖上出了赵匡胤，他基因并非文弱，这些年里，吃喝照料上都跟上，身板极为不错，加上没有断过学武，身子骨看起来比成人的赵祯都好。
他听见床底发出的声音，歪头往下看。
跟从里面爬出来的包勉对视。
于是伊特人躺在床底，一个人躺在床上。
一人交流起来。
对于赵昕来讲，这个时间是他最为放松的时，在宫里，会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他决策。
虽说他是太子，但是官家没有事业心。
甚至，耳根子软，家身子骨不如往昔，更多的时候在休养，事情慢慢交给他处理。
除非发生什么大事儿，否则官家不会过问。
十一岁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考虑婚姻问题。
讨论完朝政上的事情，他突然问包勉：“你家里开始给你相看妻子人选了吗？”
包勉震惊。
他不知不觉的不再是小娃子，但是婚姻的事情，还未有人提及过。
“你开始相看了？”包勉文字龙飞凤舞，从这几个字上可以看出他心情是如何的起伏不定。
赵昕给与肯定答复。
包勉眼神复杂起来。
他跟公孙叔叔学过一段时间的医学，知道男孩子若是过早的失去元阳对身体并无好处，只是赵昕毕竟是太子，加上大宋的官家，子嗣艰难。
不当官家，子嗣丰盈。
这样一来，不管是朝臣还是官家跟皇后，亦或者苗贵妃都会对子嗣非常关注。
他的糖葫芦都还没有配种下崽呢，好友就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你悠着点……”包勉往纸张上少许写了些如何对身体友好。
如赵昕脸颊微红。
包勉从地道离开后，赵旷拍了拍赵昕房间的门。
赵昕打开门，看见小个子的赵旷。
虎头虎脑，健康又茁壮，真好。
若是能寻找皇姐更好了。
只是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点儿踪迹都找不到，也不知人还活着没。
赵旷拉着赵昕的手，要跟赵昕一起睡。
赵昕自是不会拒绝，虽然他更喜欢妹妹，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很好的调整心态。虽然没有妹妹，但是可以抱着养妹妹的心态养弟弟。
如此兄弟感情极好。
苗贵妃对此乐见其成。
官家也喜欢这种阖家欢乐的场景。
至于宫里的皇后，只要太子合格，其他的她不会多管。
至于官家经常出宫跟苗贵妃相处，她也不嫉妒，她清醒的知道，大宋需要什么，她需要什么？
睡前赵旷突然说：“小娘，要给你相看太子妃了。”
“嗯！”赵昕应了一声。
“阿兄，你长毛了吗？”赵旷小脑袋钻到被子里，突然问道。
赵昕身板一僵硬。
僵硬扭头，视线落在赵旷身上，赵旷还在扒拉他衣服，五岁的小孩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赵旷这会儿已经扒拉开赵昕的上衣，朝着他胳肢窝看去，没有毛毛呀！
“阿兄你还没有毛毛，不是大孩子，不能成亲的。”赵旷说道。
赵昕……别说没有腋毛什么毛都没，甚至胡须都没多。
算了不跟小孩计较。
看着虎头虎脑的赵旷，他回忆起自己的五岁，矮矮的小小的，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想的都是明天会不会死，后天可以不吃药不。
“快睡觉。”赵昕催促。
赵旷抿了抿小嘴巴，眼里还带着好奇，想要继续探索，不过在赵昕的威慑下，还是闭上眼睛。
包勉回到自家，再次看见院子里站着的包拯。
包拯见他归来，颔首点头，转身回到卧房。
“哥哥，明天去滑滑梯，大滑梯。”统统拉着包勉的手，说出自己的诉求。
包勉应了下来，休沐本就是休息的。
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次日，带着统统去滑梯那里，老远韩纲带着除白玉堂外其他几个鼠在滑梯上玩，一个一个排着队，玩的很开心，笑声洪亮，老远都能听见。
等包勉靠近些，他们看见朝这边走过来的包勉，笑容顿住，他们个个都有孩子，依旧喜欢玩这个，喜欢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被后辈看见，总觉得脸上滚烫，羞耻爆棚。
韩纲咳嗽一声：“我们是公孙师爷派来检验滑梯质量的，滑梯很好没有问题，小公子您玩就是。”
韩纲像模像样说完。不能包勉回话，对着这里的四鼠招招手，几个人一同离开。
包勉……
算了不在意就好，他现在嗓音能少说就少说，不是很想被人听见他的声音。
抬眼，视线落在统统身上。看着统统爬上滑梯，嗖的下来。统统只有一个人玩依旧乐此不疲，爬上爬下精力旺盛，时不时对包勉招招手，让包勉一起玩。
包勉掏出一本书看起来，他声音都变了，已经不是孩子了，要做大人们做的事情，比如读书。
不大一会儿，一蛋带着几个匠人过来。
看见包勉一蛋凑了过来：“公子啊，我现在学了好多东西，公孙师爷说可以掌管好几个铺子，可以帮您管内务了。”
一蛋说完挺了挺胸膛，他刘一蛋出师了，他会算账，会管家，会说话，会端水，还会阴阳怪气，当然简单的诗词也看的明白，跟着公孙师爷几年，他比祖上三代都有本事。
包勉自是看出一蛋的意思。
正好若是叔父去当钦差，他想跟着。
那些生意得有人管着。
他刚开口跟一蛋说话，一蛋清楚的感觉到包勉声音的变化。
他惊讶极了，惊讶中带着羡慕，他也想声音变化，然后快速长高。
包勉看见一蛋眼底的羡慕，整个人错乱起来，他这嗓音有什么好羡慕的。
一人交谈一番，定下一蛋接管产业事宜。
而后一蛋让身后的一排匠人检修滑梯。
他对包勉解释：“公孙师爷对滑梯安全非常在意，这么让我亲自带人过来检修，不让一丝一毫的风险存在。”
包勉回头看向韩纲离开的方向，打脸来的真快。
他受教了，日后不轻易说谎，尤其这种无伤大雅的。
滑梯那么好玩，喜欢玩也没什么大不了。
走回开封府的韩纲瞧见公孙策一个人晒太阳，他多嘴问了一句：“您那小学徒刘大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