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十, 神秘岛上弥漫着种欢喜又危险的诡异气氛。这本是九公子的大喜日子,可是来的人却不是很多,不是他们不想来, 而是不敢来。

  能在江湖上生存下来的人, 武功不一定是最好的,消息却一定是最灵通的。这次九公子的婚事那么急,新娘子的身份似乎又很神秘,怎么想都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无论别人怎么想,宫九却是最快活的,他一身红衣站在大厅里,笑容满面的等着新娘子。这本是不合礼数的, 男方应该到女方家接亲,然后再回答男方家成礼。

  可是这整座岛都是他的,阮如苏又哪有什么娘家人, 自然是按照宫九的意思来。他瞧着丫鬟搀扶的新娘子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情不自禁地上前迎了两步,想抓住她的手。

  没想到喜婆竟然挡住了,笑眯眯地递过一段红绸, 意味深长地道:“新郎官莫急, 待会儿有的是你牵的时候。”

  为数不多的宾客一时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面色扭曲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一张嘴就泄了笑意, 被这位九公子记在心里。

  宫九一生之中, 再没有这么听话过,喜婆让他跪他就跪,喜婆让他起他就起,真是让众人目瞪口呆。心中对于他这位妻子真是好奇到了极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将这位脾气古怪的主收服。

  行完礼,喜婆就要带着新娘子去房里等着。才走了两步,新娘子的鞋忽然掉了下来。那是一双绣着海棠花的红绣鞋,比一般的底子厚实,却也小巧。

  喜婆脸色一变,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意喻不好,忙让那丫鬟扶好新娘子,自己就上前想去捡那绣花鞋。

  没想到,宫九比她还快。他似乎全然不在意这事,此时脸上还挂着笑,弯腰拾起那鞋子,柔声道:“你怎的还是如此粗心,连路都走不好了。”

  新娘子被他说得害羞了,身子一颤,却没反驳。宫九拿着鞋子,慢慢走近她,伸手将鞋子递给了那个丫鬟。

  奇怪的是,那丫鬟的手还是紧紧搀扶着新娘,半点没有接过的意思。喜婆此时便笑着走了过来,将他手中的鞋子接过,蹲下身要给新娘子穿上。

  可是,等了片刻,新娘子仍是没穿上那鞋子。因为一柄剑指在了喜婆的后脑。吴明站起身,皱着眉道:“宫九,你做什么?”

  宫九抿嘴一笑,声音却冷冷地道:“我只是想问问这位‘喜婆’,我的夫人去哪里了?”喜婆此时吓得脸色发白,双腿抖得比风中杨柳还厉害。

  “公子……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老婆子我……我是真的不明白。”那副可怜样子,当真是有几分滑稽几分心酸。

  可是,宫九这辈子见过的可怜人何其多,也没几个让他动恻隐之心的,此时此刻,就更加不会。他根本没有理会喜婆的话,朝着她的后脑就是一剑。

  在场人中,有的忍不住弯了嘴角,仿佛在为那老婆子血洒当场而高兴,有的忍不住闭了眼,似乎不愿看见这副惨剧。

  很快,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十分统一,好像一位师傅手下捏出的泥人,个个都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个喜婆。

  她还站在那,只是脸上的恐惧早就不见了踪影,反而换上了一张笑脸,只是她那脸上褶子颇多,笑起来同千年的老树皮一般丑陋。

  可是却没有人笑话她,能在宫九的剑下活着,还如此泰然的人,又哪里是他们能笑话的对象。

  吴明沉声道:“你是谁?”

  那喜婆笑眯眯地道:“我这不是你们请来的喜婆吗?怎么,你们将我老婆子请来,现在想赖账了!”

  说道后面,她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成了愤怒,似乎只要吴明一点头成人-,她就能冲上去撕扯他的衣襟。

  宫九的神色比她的更冷,一双眸子像极了准备狩猎的毒蛇,阴冷粘腻,仿佛一沾上就再也甩不掉。那喜婆原本愤怒的表情,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有些维持不住了。

  忽然,喜婆一左一右忽然闪过两道人影,一个是宫九,另外一个,竟然是那个丫鬟。宫九看了眼夹住自己剑锋的双指,冷冷道:“天下间能用手指夹住我的剑的,也只有你陆小凤了。”

  那丫鬟叹了口气,将脸上的面具撕掉。露出一张年轻又充满魅力的脸。这实在是位让人一见难忘的脸,起码宫九就没有忘记。

  “我早知你定会来,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想来那盖头底下的人,也已经不是她了吧?”

  “虽然这不是那位阮姑娘,却也是个漂亮的小美人,不信你瞧瞧。”那喜婆不知何时已摸到了新娘子的身边,一把将她的盖头掀开,露出里面满脸泪痕,眼冒怒火的女孩子,竟然是牛肉汤。

  难怪今日的婚礼那么安静平和,原来这最有可能捣乱的小家伙竟已被人擒住做了人质。看来,陆小凤此次是有备而来,牛肉汤不仅是障眼法,还是暴露时的护身符。

  那真正的新娘子又去了哪里?

  神秘岛的人一半去了九公子的婚宴,另一半则是格外小心谨慎不敢惹事,所以他们连出都不曾出门。此时的神秘岛,宛如一座孤岛。

  沙曼领着一男一女,沿着小路向码头走去。他们的动作并不太快,主要是那个少女的步子实在是快不起来。

  才走了一会儿,她的额上已出现密密的汗珠,呼吸又急又重。花满楼唤了一声走在前头的沙曼,停下了脚步。

  他蹲在少女身前,认真地道:“我背你吧,陆小凤他们很快就会赶上来的,你别太担心。我们现在只要赶到码头,就能离开这里了。”

  阮如苏瞧着他有些发红的耳朵,知道这样的话要他说出来实在是有多困难。他不愿趁虚而入占她便宜,却愿意为了她的安全放下所有的顾虑犹豫。

  这实在是个太君子,太体贴的男人,哪怕阮如苏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都忍不住为他晃了晃心神。可是她知道,这并不是她反思人生的好时机,她从善如流地伏在花满楼,小声地道谢。

  花满楼背着人,在这杂乱的树丛中穿梭 ,哪怕眼睛什么也瞧不见,他也总能准确的跟上沙曼的脚步,甚至每一步都不曾踏错。

  “再往前走两里就是码头了,你可跟紧了。”沙曼的语气带着欣喜激动,好像下一秒就要逃出生天。

  花满楼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只要到了码头,她就真正安全了。叶孤城的船就在那等着,只要再往前走一会儿。

  想到这,花满楼的脚步便不由得快了几分,和沙曼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当他和之前一样踩上沙曼走过的脚印时,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向下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