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儿!”林平之藏在树丛里, 一见她来,便激动地道。原来在屋里,岳灵珊便与她换了衣服, 让她借自己的身份出了华山派。

  “你当真要同我一起离开华山派?”圆儿看着他,神情复杂, “你在这有名声极好的师父,有对你真心真意的师姐, 为什么还要与我这个‘妖女’一起下山。”

  “我福威镖局不就是被江湖上的所谓正派人士灭掉的吗。”林平之苦笑, 摸了摸肩上的伤口, 叹道, “至于师姐, 却是我欠了她的。可是感情却不能因歉疚而生,我终是无法给她想要的东西。”

  圆儿看着他, 突然笑了,眉眼弯弯道:“既然如此,你便同我一起做个邪魔歪道好了。”

  华山奇险, 两人还需避开路上的华山弟子, 便只能往那难走又危险的地方下去。悬崖高壁, 圆儿将树藤绑在大树上,和林平之一起抓着, 慢慢像下爬。

  他二人都有伤,行动起来难免不比平日灵活。突然, 一道剑光闪过,那藤蔓被齐齐砍断,两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好在他们已离地面不远,并没有摔得很严重。只是林平之的伤口,到底是重新裂开了, 正慢慢浸透衣衫。

  “是你!”圆儿扶起林平之,看着来人心头一紧。

  “师父……”不知为何,林平之对岳不群有种天然的畏惧,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令人胆寒。

  岳不群看着他二人,突然失望地对林平之道:“平之,为师往日教诲,只盼你们能走上正途。没想到,你竟被女色所惑,想弃师门而去,你可知错。”

  林平之咬牙,却不肯认错。只是他握着圆儿对手,却在不停颤抖。圆儿冷笑一声,看着这个随时可以要了她性命的人道:“你莫将自己说得多么仁义,其实你也同那余沧海一样,觊觎他家的的剑谱罢了。”

  说着,她将头转向林平之道:“当日我之所以被捉,也是因为他仿了你的字,在那树上刻上时辰,邀我相见。可见,他一直监视着你,想知道你到底将家传剑法藏在哪里。”

  听她如此说,林平之突然想到,当初他将那珠子挖出来后,并没有再放进去。恐怕是岳不群后头再去看过,发现里面东西不在了,便猜出他心中起疑。这才想制住圆儿,用来威胁他。

  当真是好算计!

  岳不群是不会承认的,无论他心中怎么想,都不会将这事摆到明面上来。

  于是,他将剑指向圆儿,嘲讽地牵了牵嘴角,道:“你这妖女,到了此时还在蛊惑我徒儿,看来今日却要让你好好吃点苦头才是。”

  那剑极快,就算是圆儿未受伤时也只有五成把握,如今他二人伤重,只怕……铛的一声,岳不群的剑竟然弹开了。圆儿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欢喜叫道:“小姐!”

  阮如苏没有回头,只是笑盈盈看着岳不群道:“岳掌门多日未见,怎的火气如此大。他二人虽不经父母之命就私定终身,可也并非死罪,还是说……圆儿说中了你的心事,你想杀人灭口?”

  岳不群面色沉重,他见过这少女在刘府时轻松击退嵩山派高手的场景,知她武功不俗,故而格外小心。

  “阮姑娘三番四次偷偷上我华山,只怕也是别有用心吧。也只有我那大徒弟令狐冲……”他说到令狐冲时,突然就举剑发难,显然是打算趁她分神时偷袭。

  “岳不群,你真是个不要脸的伪君子!”圆儿气炸了,万万没想到一派之长竟然也行偷袭这等小人行径。

  可是岳不群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女子的剑法极快,而且还每次都准确地找到他的弱点。

  奇怪的是,她却没有一剑杀了他,而是每次都用剑身在他身上狠狠拍一下,虽痛却不足以伤人。

  没有什么比这样更羞辱人的,对方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武功更高,却像戏耍老鼠一般对自己。岳不群脸色胀得青紫,突然一个转身,几步就上悬崖离开了。

  林平之将她的剑法看在眼里,这才明悟自己所学剑谱,竟然和她刚才用的相同,圆儿给自己的显然是一本急厉害的剑法……

  “小姐,你怎么不杀了那个伪君子!”圆儿见岳不群逃了,又是欢喜又是不解。

  “我若杀了他,只怕你的情哥哥在这江湖就要无法立足了。”勾结妖女叛逃,还杀了自己师父,可不是要被万人唾骂。

  岳不群好面子,就算今日被她击败,也定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倒是还好些。林平之深深同她鞠了一躬,道:“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有赠我剑谱的慷慨。”

  “我救的,是圆儿的心上人,只盼你莫负了她才好。”阮如苏笑着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

  思过崖上,令狐冲醒来时,阮如苏还没回来,风清扬也没了踪影。他动了动身体,只觉得背上还有些疼,却比之前好上不少,可见阿苏给他擦的药膏并非凡品。

  “逆徒,你昨晚可是同那妖女在这思过崖上苟合!”岳不群站在洞口,冷冷喝道。他逆着光,令狐冲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可是他的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师父……”令狐冲恍惚地望着他,想爬起来行礼,却手臂一酸,重新摔倒在床上。

  “我可不敢当你令狐大侠的师父,那妖女武功高强,你同她又如此亲密,只怕是瞧不上我华山派这点皮毛功夫。”岳不群一想到方才自己那狼狈的样子,就觉得心头有火在烧。

  “师父何出此言?”令狐冲大惊,忙爬到床边,拉住他的衣袖颤声道,“我虽喜欢阿苏,可从不敢对师父有半点轻视。更不曾将华山派的武功拿与她相比,又何来瞧不起一说。”

  岳不群衣袖一辉,将一柄剑丢在他床上,冷冷道:“你若真心中还有我这个师父,便用这剑杀了那妖女,从此回归正道,为师便既往不咎,甚至紫霞神功也可传于你。若是你不肯,便离开我华山去吧。”

  令狐冲拿着剑,只觉得手心都在出汗。他不在意什么紫霞神功,不在意江湖如何讨论他,可他在意师父师娘,在意华山派……

  见他拿起剑,岳不群嘴角一弯,露出点笑意。没想到,令狐冲却将剑递回岳不群面前,苦笑着重重将头磕在床沿。

  “师父之命,徒儿本不该拒绝。可是师父从小便教我做事要光明磊落,不可同邪魔歪道一般行事。阿苏信我爱我,全心全意待我,我若出手伤她,便是罔顾情义的小人。”

  他的额头已磕出血来,满脸泪痕地看着岳不群道:“徒儿永远记得师父师娘的大恩,却不愿用她的性命换我的顺遂。师父待我如生父,死在您的剑下,我也是甘愿的。”

  说着,头便再也不曾抬起,将自己的脖颈彻底暴露在岳不群面前。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子如此,岳不群闭了闭眼,猛地拍在床沿上,叹道:“糊涂!糊涂!”

  忽然,他发现手触到的被子有些不对劲,将那面上的被套撕开,里面的天蚕丝被就这样露了出来。

  岳不群拽着被子的一角,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好好好!我还当你是真心悔过,原来也同这被褥一般,不过是表面功夫,用来欺瞒为师!即日起,你便下山去吧,我华山派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师父!”令狐冲本就内伤未愈,又挨了二十棍,如今心内激动,气血翻涌,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岳不群却看也不看昏迷过去的大弟子,拂袖而去。风清扬从阴影中走出,看着倒在地上的令狐冲,摇摇头叹道:“一颗真心放在面前不要,偏要那劳什子的名声,可笑可悲。”

  说着,便出手在令狐冲身上点了几下,压住他翻腾的气血,又消失不见了。他既然已不是华山派之人,这华山之事他也懒得掺和,方才出手,也算全了与阮小友的交情。

  陆大有和戴松抬着令狐冲下山,边走陆大有就边抹眼泪。

  “大师哥你被逐出师门,林师弟和那妖女逃了,小师妹因为私自放人被师父关了起来,师娘一直在劝师父。才短短几天,怎么就……”

  令狐冲还不能动,可是却已经醒了。他望着熟悉的华山景色,只觉得心中苦涩源源不断地泛上来。

  “是我的错,师父如此也是应当的。”令狐冲想笑,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心中一会想着,师父定是对自己失望至极,才会如此决定。

  一会儿又觉得师父饶了自己一命,应还是顾念着情分。一颗心就这样在冰与火中煎熬,不一会就到了山脚。

  岳不□□代陆大有二人将令狐冲丢在山脚便可,无需再管。可他们到底与令狐冲同门师兄弟多年,陆大有更是与令狐冲感情深厚,自然不愿将他丢在这无人之地。

  “师兄,不如我将你送到城里的客栈先住着,万一哪天师父气消了,便同意你回来了呢?”陆大有安慰他,便如此提议。

  “谢谢这位小英雄好意,你把他交给我便是。”一辆马车突然在三人身边停下,一个衣着华丽,貌若仙子的女人从车里出来,叫住了他们。

  说完,那女子就走到令狐冲身边,担心地看着他道:“他对你竟都如此狠心。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