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没说话, 他的手遮住阮如苏的眼,轻轻道:“会好的。”

  入夜后,大漠的温度骤降。白日还如盛夏炎热, 夜里就如隆冬般寒冷。

  楚留香抱着阮如苏同乘,在骆驼上颠簸得如同在海上泛舟。他一手控制住缰绳,另一只手护住被披风裹得紧紧的少女。

  阮如苏听着他的心跳,稳重而有力, 忍不住动了动头, 小耳朵在他胸膛里蹭了蹭。惹得楚留香低咳一声,道:“你若是再乱动,我可不保证还能不能如此君子。”

  这话一出, 怀里的小脑袋终于不动了。楚留香舒了一口气, 同时又生出了一种遗憾来。

  星夜配美人, 良辰美景,可惜了……

  两人赶了一夜的路, 始终没有遇到胡铁花一行人。反而寻到了一处绿洲, 远远望去,绿草茵茵, 水流潺潺, 好不自在。

  “如苏, 我们到绿洲了!”楚留香轻轻拍了下怀里的人,语气愉悦地道。沙漠中能见到绿洲, 无异于是久旱逢甘霖, 连阮如苏都忍不住提了提神。

  “太好了!”她感觉自己出了一天汗, 都要有味了,之前没有条件,如今见了水, 就忍不住想好好洗一下。

  楚留香把两匹骆驼牵到水边,便招呼阮如苏过来休息,他自己去取水囊来接水。

  日出微光,隐隐有暖意笼罩,清澈的水面映着霞光,似人间仙境。阮如苏坐在水边,散开头发用沾湿的帕子轻轻擦洗。

  楚留香看得有些痴了,既然少女的半边脸上纵横交错着诡异的红纹,可是在此时此刻看来,却并不丑,反而有种神秘的美感。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炙热,阮如苏的脸忍不住红了。侧过头用秀发挡住自己面上恐怖的红纹,羞恼道:“你为何总盯着我看,是不是因为我的脸变得很丑。”

  楚留香走到她身边,用手拨开她的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在我眼里,你从来不丑。相反,很美很美,令人心动。”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会讲情话的男子,他不仅用嘴说情话,还用眼睛告诉你,他说的都是出自真心。

  她低垂着头,轻轻靠在楚留香肩上,也不知是累的,还是被感动的。两人一时无语,静静的抱在一起,就像沙漠中的一对亡命鸳鸯。

  突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打眼看去,领头的是位着黑衣的年轻公子,他身后跟着约二十位护卫,一群人声势浩大。

  “我还当什么人闯入我们的地盘,原来是一对野鸳鸯!”领头公子勒马停在二人附近,看着楚留香挡住阮如苏的模样,不由得打趣道。

  “这片绿洲可写了公子名字?公子不要太自作多情才好。”大约是无花相处久了,阮如苏说起话来,也有几分他那种若有似无的嘲讽味道。

  没想到那黑衣公子也不生气,而是扬了扬手中马鞭,桀骜道:“这大漠中,竟然还有人不认识我黑珍珠,不知道此处是我爹沙漠之王札木合驻地的?看你俩的穿着,是中原来的吧!”

  听了这话,阮如苏从楚留香身后探出头,悄悄打量他。沙漠之王并不是谁都能叫的,敢在沙漠里叫这个名字,必定是实力极强才可以。

  见阮如苏露出她那张脸,黑珍珠忍不住惊呼了声:“鬼赤藤!”

  这当然不是在叫阮如苏,是在叫她脸上那红色诡异藤蔓图案。

  “你认识她中的毒?”楚留香大喜,他知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女子,若是能把她脸上的毒解了,她定会开心不少。

  黑珍珠在他两人中来回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对着楚留香道:“那毒要解不是易事,何不如换个情人来得轻松。我看你仪表堂堂,应是极讨女人喜欢的。”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老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赶忙低下头,生怕自己怪异的表情拆了自家小主人的台。

  楚留香捏了捏身后少女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看着黑珍珠笑道:“美人常有,而中意的美人却难寻,公子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黑珍珠挑眉道:“鬼赤藤是沙漠中特有的一种毒株,中毒者就仿佛有藤蔓寄生在脸上。想要解它,只能到藤蔓生长的地方,找一种与它共生的虫子。那虫子毒性也极强,一旦被捉住就会释放毒物,触之即死……”

  那个‘死’字,他说得极重,就想看看眼前这个男人变脸的模样。可是他失望了,楚留香不仅没有半点退缩之色,反而温柔地对他身后的少女笑道:“很快,你就不必为它们忧愁了。”

  也许是见多了薄情寡义之辈,黑珍珠对这男子竟然可以不顾生死,为情人寻找解药而触动,神色柔和了不少。

  “看在你们不离不弃的份上,我可以带人领你去寻鬼赤藤。不过……寻回的虫子,我要一半!”

  阮如苏拉了拉楚留香的衣袖,对他摇摇头。她不放心这个善变的年轻公子,总觉得他是有所图谋。

  然而,楚留香只是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放心,我有分寸,只是可能此去不能带着你了。”

  “你放心他?”阮如苏瞥了一眼黑珍珠,疑惑地问他。

  楚留香看了一眼黑珍珠背后的侍卫,朗声笑道:“我信的,是沙漠之王札木合。”

  说完,他看着黑珍珠道:“你既是他的儿子,想来你的承诺便是他的承诺。”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郑重,黑珍珠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抱拳道:“既然与你定下约定,我就会好好护着她,以我黑珍珠,沙漠之王女……儿子的身份向你保证。”

  那鬼赤藤生长的地方就在这绿洲的另一侧,并不远,不过却是流沙地。没有熟悉地形的向导带路,只怕还没见着那毒物,就已经死在流沙里。

  从楚留香出发那刻起,阮如苏便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黑珍珠猜,她大约还在气自己之前怂恿他情人抛弃她的事。

  “你就不想好好沐浴更衣一番?”黑珍珠本是好意,想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却忘了他如今的身份问出这句话有多轻浮。

  阮如苏红了脸,拿眼睛瞪他。

  哪知黑珍珠不仅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探出身子想用手遮住阮如苏爬满红藤的脸。阮如苏向后一缩,避开了。

  “你其实长得挺美的,难怪那人肯为了你拼命。”黑珍珠打趣她道,妥妥一个风流公子模样。

  到底是越说越离谱,阮如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不过是闲来无聊,逗逗美人你罢了!”说完便大笑着出了帐子,吩咐了两个小丫鬟进来带阮如苏去沐浴的地方。

  白玉砌底,引碧水入池,池中放了一些花瓣,隐隐透出一股香气。

  就算是个程序,阮如苏也是个爱干净的程序。她靠着池壁,舒舒服服地泡在水里,只觉得整个人如卧云端,昏昏欲睡。

  有人用瓢舀了几朵花瓣,从阮如苏的肩头倒下,把几乎进入梦中的阮如苏惊醒了。

  “你怎会在这?”阮如苏皱眉,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一下。

  “我来陪美人沐浴呀。”黑珍珠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解衣服,只是眼睛却一直偷偷瞄阮如苏的表情,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阮如苏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地对他勾勾手指。他心中隐隐替楚留香不值,你看你出去为她拼命,她却轻易接受了自己。

  他蹲下身,打算好好讽刺一番这个女人。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阮如苏就一把摸上了他的胸口。触手并非男子那般坚硬,而是柔弱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果然是女子。”

  黑珍珠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如此对她。当即站起来后退两步,红着脸颊指着阮如苏道:“你……你……你这女人怎么如此大胆。”

  阮如苏双手搭在池边,笑意盈盈道:“总比某些人装成男人来调戏我好吧……”

  听她这样说,黑珍珠反而镇定下来,理直气壮地道:“我从未说过我是男子,这大漠谁不知道我父亲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是你们自己眼拙罢了。”

  “那你不想知道我怎么看出你是女子的吗?”阮如苏眼睛弯弯,诱惑地道。

  对于这点,黑珍珠确实好奇,她自认已经扮得很像,毕竟她从小几乎是被当成男孩养的,行为举止多像男子,怎么会被她发现呢?

  见她心动,阮如苏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人类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哪怕知道好奇的背后往往伴随着危险也在所不惜。

  所以,黑珍珠低下头,贴近阮如苏,只听到对方轻轻说了一句。

  “因为你呀……看他的眼神,比看我的温柔多了……”

  这个他指的谁,不言而喻。

  隐秘的心思被人发现,尤其是被他的情人发现,令黑珍珠有些难堪,便不敢在此处停留,有些狼狈地出去了。

  所以当楚留香回来时,见到的就是笑得如沐春风的阮如苏,和目光躲闪的黑珍珠。不过半天光景,这两人怎么如同掉了个个。

  作者有话要说:  苟作者:女儿,你有情敌了。

  阮如苏:你不觉得她更在意我吗?

  苟作者(颤抖):女儿……我们这是言情……

  阮如苏(满不在乎):我又不能控制别人不喜欢我。

  楚留香:你还是控制一下的好,我不想除了男情敌外,还要多出女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