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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地以花
“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有一个叫做镜都的世界，它是一位神仙背着“神社”创造出来的，模仿了京都的模样,所以被称为镜都。”
店长坐在朱红鸟居的横梁上, 仰头看着天空。
鸟居在日本传闻中被认为是神域的入口，但此刻坐在这儿的非人类们显然谁都没在意。夕阳在少女侧脸上投下天空的赤色倒影，真人盯着她的侧脸出神。
“咦, 这世上真有神吗？”和地狱听起来比较相称的咒灵歪了歪脑袋，“那我们坐在这里他会生气吗？”
店长惊讶地看他一眼, 弄不清这个问句中装模作样的成分占了多少：“没关系, 他不在意，就算在意也不能怎么样，他不是这里的神。”
“哎？还有分管的地块吗？” 咒灵坐直的身体又弯了回去，真人看起来有点失望, “那听起来一下子就像是市长一样, 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了。”
“然后呢？”他晃了晃脚尖, 催促道，“镜都怎么了？”
“镜都中有一天叫做车站开放日。”
店长说道：“这是一种飘走没用东西的仪式, 到了这天，所有被废弃的物品都会飘至天空, 飞向火车站。”
咒灵眨了眨眼睛。
在他们所坐着的鸟居之下，虚与实的分界上, 空气宛如泛起涟漪的水面一般, 微微地扭曲摇曳着，让这道门看起来仿佛真的通向神域, 而在更远的天空中，诅咒疫苗一期导出的咒力正在天地间四面八方升腾起各色的光点, 汇聚成垂挂在天上的银河，蜿蜒着向他们而来。
“就像现在一样？”真人问道。
“就像现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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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灵们撤退得无声无息。当然也没什么人欢送它们，普通人压根看不到咒灵，老宿敌咒术师们忙着适应没有咒力的新世界，花御、真人和一些店长没有见过的特级咒灵站在里世界的入口处，它们身后是成千上万的低级咒灵。
咒灵并没有听人指挥的知性，它们之所以会乖巧地聚集在这里，只是因为在这之外的世界都已经没有了咒力，即使特级的威压仍然无形地充满了整个空间，那些低级的小怪物们依旧难以保持安静，在黑暗中颤抖着，虎视眈眈地盯着身边的同伴，发出低沉的蜂鸣。
“你说的对。”
开口的是花御，她的样子很平和，是一种没什么生气的寂静，仿佛这样的结果也能接受，如果换成她那位死去的头顶火锅的同僚，现在也许早就把自己气得火冒三丈和她拼命了。
有着灿金色双眼的少女迷惑地看向咒灵，自从那场大战过后，她似乎就放弃了自己原本蓝色的机械眼睛，甚至镜片也不戴了，此刻在夜色下，那双眼睛里宛如凝结着高浓度的阳光或者液体黄金，明亮得让人心生恍惚。
“你说的车站开放日。”咒灵解释，“对现在的这个世界来说，我们也是没有用的东西，该到飘走的时候了。”
“…………”店长无言地看着她。
“毕竟我们输了，这是事实，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咒灵说。
店长凝视了几秒，又看看真人，真人笑吟吟地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店长叹了口气。
“其实，我只是想说。”
她虽然很无语，但姑且还是解释了，少女轻巧地走过咒灵们的身边，宛如推开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门一般，手指陷入它们身后的透明世界里。
这是和真人曾经自己孤身进入里世界截然不同的感觉，这一刻连他毫无知性的同伴们都听到了，门扉洞开时的吱呀声响，像是剧场的幕布拉开，不是终局安可，而是下半场刚刚开演。眩晕如同海浪般淹没身心，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站在了无垠的星河之下。
无数的陷阱、怪物、花和宝石般的湖泊宛如珍珠落在闪光的大地上，店长和她的门在他们身后，而他们身前，是徐徐展开的广阔世界。
“我只是想说，世界远比想象中的更大更奇妙，还有很多你们没有到过的地方和没有见过的生存方式。”
“在更自由更广阔的宇宙中尽情挣扎吧，”非人类少女在夜色中笑起来，“祝你们早日找到自己追寻的东西。”
“这也是你答应五条悟的事吗？” 灰蓝发色的咒灵歪着头问道。
“不。”店长总觉得他对五条悟过分在意，也不知道有什么恩怨在里面，”只是单纯想完整地做完一件事情。”
“那现在完整地结束了吗？”
店长抬头，远处有小小一点银光如流星般向这边坠落下来：“还没有，还差一点。”
“但的确到了道别的时候，”她看着所有这些样子各异的怪物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真人说的也许有一些道理，比起人类复杂的情感与生理系统，也许她和咒灵或者别的非人生物更相似一些，但终归也只是相似而已。
金色的火焰在虹膜中跳动，薄绿的冰晶爬上咒灵们的身体，这一刻咒灵们无需开口，他们的心声就如同溪水流向低处，自然地汇入店长的手心。
大部分都乱糟糟的，害怕、茫然、饥饿、嫉妒与杀意混杂在一起，简直能在一瞬间摧毁一个正常人的心理健康，但也能听到一些别的。
“和……我们、一起走吧。”
“去找你想追寻的东西。”
“那不行啊，我并没有这样的自由。”她蹲下来，摸了一下一个纺锤形状的咒灵的脑袋。咒灵头顶猛地裂开一张生着锋利尖牙的大嘴，把她的手包裹进去。
非人类少女轻轻地甩了下手，淡淡的金色包裹着被咬断的地方，重新形成了新的胳膊。她并没有在意被伤害的事实，重新站起来。
“是、因为什么呢？”
咒灵懵懂地发问，求知的渴望与伤害的本能交杂在一起，让它的身躯都在微微震动。
“不知道呢。”店长微笑了一下，“也许会再去找找吧？”
真人还在看着她，她的颜色太淡了，又明亮又浅薄，一不小心就会融进身后的环境中，只有手腕上细长的紫红色宝石，存在感十足地兀自悬挂着。
但这都并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了，咒灵盯着她的眼睛，那感觉宛如直视太阳，但他却固执地没有移开，他也在微笑：“以后还会再见到吗？”
“不会了。”
“好吧，再见。”他倔强地说，在同伴的簇拥下走向星空深处。
店长只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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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骗他们吧？”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急速划过大半个夜空的白金星辰坠落在店长脚边。
鹤丸语调轻快地发问：“真的不知道吗？你是为什么而被束缚的。”
暗红像是眼泪一般凝结起来，顺着眼睑向下流动，完全覆盖了里面晨光般的金色，太刀一字一句地叫：“主人。”
很久没见过这把刀的暗堕样子了，店长一时有点恍惚，在她异样的沉默里，太刀的表情逐渐凝固。
“……如果你打算说让我回去的话，我就真的要闹了。”他保持着微笑，咬牙切齿地说。
店长：“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原谅我吧，毕竟我作为一把刀，刚刚被迫缩在刀鞘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死掉了呢。”他没什么诚意地道歉。
“这似乎是挺久之前的事了。”店长忍不住反驳。
“每天晚上都会再梦到一次哦。”
“真是苦了你了。”
“撒谎，你一点都不心疼吧？”
“这就来帮你解决了。”他的主人伸手拽住他衣领上的毛绒球，付丧神被拽着向她的力道低下头来，少女纤细的十指顺着脸颊轮廓的线条摸上眼角，像是抚摸般轻轻按了一下。
宛如一部分记忆融化在雨水中，这些天纠缠着鹤丸国永窒息般的痛苦，一下子轻柔地散去了。
“？”付丧神歪了下脑袋，“你都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没有，因为你格外信任我，所以才能做。”
“所以是故意的吗？”重新恢复了原本形态的付丧神低着头看她，“主人是故意要折磨我的吗？”
“不，只是想你再重新考虑一次，还要不要跟着我这件事。”店长放开他，把一枚散发着盈盈光辉的宝石放进他手心中，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他们本丸树里的那种，只是更小一点，像一颗种子。
“把这个镶嵌在刀鞘上，你们就不再需要任何人，也不必留在本丸里，从此获得真正的自由。”
“我倒是觉得这些人现在也未必觉得自己不自由。”鹤丸接过她手上的宝石，若有所思地说。
“不过给我两个吧。”太刀理所当然地朝他的主人伸手。
“只要两个吗？还是说你用了什么修辞？”
鹤丸有点想笑：“就两个啦，给宗三左文字和五虎退。”
“……只有他们两个吗？”店长有点失望。
“嗯，宗三说他也很好奇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感觉，五虎退的话，那孩子总觉得将来某一天自己还能等到你，要留下来做点好事给你积德……”
“？”
“你们有谁告诉过他这么做没有意义吗？”
鹤丸耸耸肩：“一期说过了啊，但孩子大了嘛，有点自己的想法也不奇怪。”
店长回忆了一下五虎退平时的表现：“我倒觉得是你没有准确复述他的意思……”
“随便吧，他留下来不是挺好的吗，我猜你还有信要送吧？”太刀青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安定本来想着终于有机会去看看自己的旧主人，但仔细一想那家伙早已死了，自己也只是‘大和守安定’千万个切片中的一个而已，所以。”
他笑起来：“你这里收留的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用不着太紧张的。”
这里没有晨光，而付丧神在漆黑夜幕中却依然如此纤尘不染，闪闪发亮，宛如被包裹在白雪里的一只金色小鸟，他感觉到微弱的牵引，于是顺从地落在主人的掌心。
“不要这么说。”店长收拢手臂，给青年一个轻柔的拥抱，“我也是前一阵子才发现的。”
她思考着措辞，这个问题即使对现在的她来说依旧颇有难度，但好处是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
“我比想象中更珍惜你们。”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哦，但如果你希望的话，就从捡到你的那一天开始算吧。”
在灭顶般的喜悦中，鹤丸国永想起店长把他封入刀鞘，在血泊中倒下的那一天，极端的痛苦与快乐交织时，他终于在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再次明白了束缚着他的主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爱吧？”
是千万与她毫不相关的爱意，透过她投注在整个世界上，陌生又沉重；也是一点点从薄绿坚冰中伸展出的、不知是否属于自己的爱的种子，同样陌生，却无比轻盈。
“是吗？”女孩子再次露出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宛如任何一个普通人类孩子在面对复杂数学题时的样子，他们往往在冥思苦想一会儿之后就会开始耍赖，摸摸后脑勺，理直气壮地朝家长笑一下，表示自己尽力了，需要一局游戏放松放松。
店长摸了摸头发，对他笑了一下。
……从未有一刻让他像现在这样意识到，他的主人尽管在这世界上孤独地游荡了这么久——内里却还始终是个宝宝。
甚至是个性格外强烈的那一种。
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无论这种懵懂的变化是爱，是痛苦之下诞生的可悲幻觉，抑或是别的什么邪恶东西，都没有人能指引她，而她与商店的连结实在太深了，根本无法承担这种探索带来的代价。
“当初因为你看起来已经老大不小了而没有认真去学习幼教真是我一生之憾。“
“没关系，你自己也还是个宝宝呢。”他的主人摸了摸他的头，“吃这个吗？”
店长把一块糖递给鹤丸，后者接过来拆开糖纸，发现是东京一家店的春季限定，不管几点都要排队两小时以上。
“付钱了吗？”付丧神低头看着宝石一样的糖壳，凝重地问道。
店长睁大眼睛：“当然付过了！我只是插队而已，还没有到吃霸王餐的地步吧？”
晶莹的糖霜在舌尖化开，鹤丸想到自己重获新生的那一天，他从绝望的泥潭中拽住路过的女孩，她把一块能量宝石塞进失去理智的他嘴里，大概就是这样的甜味吧。
“这样倒也不错，有始有终。”太刀评价道。
“真的吗？这归根结底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并且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哪一天我的故事也被人拿在手上这样阅读，会有十个读者能想出比这更好的点子，你不会后悔吗？”
“那你会后悔吗？”
“也许吧，”她歪了歪脑袋，高浓度的金色让这双眼睛里看起来依旧缺乏感情，但鹤丸太熟悉她了，女孩的声音轻快又雀跃，就好像即将从蛋壳中挣脱的小鸟，向着巢穴外的万丈深渊展翅，“但如果做出决定的是自己的话，也还不错的。”
“那我们也是一样的，“人形的刀剑神色温柔地看着他的主君，轻声开口，“作为刀的话，被主人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好，那么为了防止将来某一天做出比买糖插队更过分的事情，还是让我们吃完就开始吧。”店长高高兴兴地说。
远方极目望去的地平线上，清澈辉煌的晨光吞下了夜幕的第一口，十三个金红的日轮自遥远天际疾驰而来，牧人在大地上奔跑，少女张开双臂，被风鼓动的衣袖在光明中宛如飞向自由的翅膀。
清晨的微风推开朋友的窗户，洁白信笺落在青年警官的枕边。
萩原研二在还未褪尽的浅梦中阅读它，上面只有一行简短的字迹。
——我不做电视机了！
在世界上的另一些地方，藤丸立香咬着礼装发出羡慕的抽泣，而已经由无敌男高成长为无敌海洋学家的空条承太郎轻啧一声，任由信纸的碎片在指尖飘落。
最后一点甜味在舌尖化开，光辉在店长手中凝结。
那是一把弓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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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俺回来了！
感觉工作和心理终于差不多稳定一些，重新写得出字了。
这一篇的刀剑心理上不如上一篇朝日的成熟，自我定位的确在“武器”上，他们自己也不懂的东西，自然也不能教给店长。
感谢大家的收藏订阅评论，还有独木和凋零酱的投喂！我超级爱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