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综漫] 小心消费陷阱【完结】>第101章 【狂人行走于命运的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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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条悟的心里, 普通人类真的有比蚂蚁高到哪里去吗?

  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长久地盘亘在他的敌人脑海中,思考着牵制他的力道应该用多大,而羂索是其中很少数真实地进行过研究的人。

  “三百六十度大秋千”是游乐园的一个著名项目, 由六根机械悬臂共同连接一个可以在空中全方位快速旋转的大型底座, 带给乘客以无与伦比的刺激体验,一次可以乘坐的乘客量相当于一辆45座以上的大型客车。

  但它此时带给乘客们的刺激已经超过了此前一整年的分量——六根悬臂里的五根已经干脆利落地被斩断,只剩下最后一根细细的蛛丝, 岌岌可危地维持着平衡,在高空中随风剧烈颠簸,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这个游乐园很妙的一点是, 它虽然是露天的,但为了游乐效果,所有的空中设施轨道都相互错杂,宛如一团杂乱的毛线, 被贪玩的猫绕得布满整个房间。

  咒灵们现在在做的就是给每一条线上都均匀地系上铃铛, 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砸下来一大片的那一种, 用以把五条悟这只猫限制住,不让他跳跃, 也不能大幅度挥动爪子和尾巴。

  ……但饶是这样,也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出现在这里的是漏瑚, 花御和胀相,分工是漏瑚和花御负责袭击五条悟, 而胀相负责用他的赤血操术钻进人堆中浑水摸鱼。

  漏瑚觉得胀相是在摸鱼没错。

  在此前他其实并没有对五条悟的实力有什么具体的认知, 上一次他信心满满地去袭击五条悟,结果在袭击的路上一脚误入了里世界, 在里面经受了长达两天半的非人折磨,连五条悟的面都没见到。

  但花御和羂索是真正和五条悟交过手的。并且羂索在交手时还操纵着对方曾是特级的好友的尸体, 在一个照面的时间内丢出了库存近半的咒灵,打了N张感情牌,然后被暴怒的五条悟揍得屁滚尿流,只剩下一个大脑。

  现在轮到他直面这份恐怖了。

  【领域展延】是一种与新阴流的简易领域异曲同工的咒力应用,它将领域调整成水一般的薄膜形态,附着在攻击上,用以中和敌人的术式,其作用不止是突破无下限对五条悟本人造成伤害,更是为了限制它们,避免在生死之际展开领域,而使五条悟用无量空处对抗——因为这样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一旦选择用这种方式进行攻击,就等同于放弃了自己的生得术式,进入单纯的□□对抗。

  漏瑚觉得自己和花御现在像是两个在房间内壁疯狂弹跳的橡皮球。

  五条悟的速度快得让人大脑一片空白,普通的直拳在被他随意轰出的瞬间,竟然能发出龙啸似的尖锐风声,他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复杂精巧的招式,错身而过的刹那手指在咒灵身体表面轻巧地一按,就如同引线点燃,从相接触的地方一路向上爆破,直到大半个手臂都化为灰烬为止。

  咒灵本身就是从恐惧与憎恨中诞生的东西,没有人比它们更熟悉这些负面情绪,它们与之和谐共处,从中汲取力量,它们本身就是混沌,破坏和死亡,但在此之前,漏瑚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恐惧。

  剧烈的恐惧与痛苦伴随着面前的白发男人每一次迫近的风声袭来,而他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这个战术得以确立的一条重要基准是在脆弱的普通人中,五条悟就算只进行简单的移动,造成的破坏也会像是一辆疾驰中的列车,而在过去的半分钟中,咒灵觉得自己和那些脆弱的普通人似乎毫无分别。

  即使是每一次挥动拳脚,发起攻击,都要面临是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破坏而夺取面前的生命,还是为了拯救眼前的生命而放弃更多人的选择,也只是使他的动作轻微地沉重了一些。

  像是暴露在刀片似的暴雨之下,又像是以凡人之躯站在在倾倒的山岳之前,无暇思考,每一个还存在的身体部位都宛如在烈火中燃烧,它们还能够勉强存在于此的唯一原因,就是那些遍布房间里的铃铛。

  咒灵在人群中穿梭,他重重踏地,听到咒力组成的身躯骨骼崩碎的声音,在半空中穿过海盗船的承重线,他要靠那个逼停五条悟,用以抵御咒术师紧随其后的一拳,胀相的血线自他身后横贯而来,一连划开几个人的脖颈,鲜血和尖叫声在高空炸开,要把人间之神的视野和双手一起染成红色,而所有这些声音,所有这些血、尘土和肢体的碎片与咒术师的怒火通通都在痛苦与恐惧中,变得看不到也听不见。

  有那么一刻咒灵甚至想不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全然忘记了他本要使用什么样的战术,下一步该怎么做,在血红的人间地狱中,白发的死神面前,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从四肢百骸升腾起来的,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兴奋的战栗,以及活像以融解自己为代价似的,正在胸腔中越来越亮的咒力核心。

  花御好像在喊他,她似乎是觉得事情的进展和预估的并不一样,咒力凝成的枝节强行卷起他的身体向远处抛去,他遁入人群之中,胡乱地拉起那些脆弱易碎的肢体丢过去。

  真人也许是对的。

  在半个身体被咒力粉碎的瞬间,漏瑚有点茫然地想着。五条悟不可战胜,但有弱点,他只弱在他仍旧是一个人类,成长在人类为他编织的柔弱框架之下,于是被刀子刺中的时候会流血,也会对它们这样的存在弯下腰来,像是一个平等的灵魂一般对话。

  是半分钟吗?有半分钟吗?还是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即使再怎么小心,房间里的线也在一根一根崩断,铃铛掉在地上砸个粉碎,渐渐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彻底变成没有意义的灰尘。

  “还有别的招数吗?”白发的人间之神抓住花御的一只角,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把它连根拔起,咒灵看不见的血液溅射在万圣节深紫与橙色交织的灯牌上,接触不良地闪了闪。

  “如果没有的话就要想想自己的遗言了。”

  他在喘气,垂在身侧的手指在极其轻微地颤抖,在食指的内侧,暗红的血正在随着皮肤的纹理向下流淌,这并不是五条悟的血,但却代表着他无坚不摧一刻不停的无下限防御在过去的几分钟中,短暂地失去了作用。

  这是咒力的消耗吗?是体力的消耗吗?还是心灵的消耗吗?

  “还不够啊。”

  剩下半截躯体的咒灵颤抖着,陡然露出一个笑容。

  .

  虎杖悠仁在狂风中涕泪横飞地看着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长长的惨叫被他拖在背后,仿佛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眼看着就要把出口的大门砸穿血溅当场。

  他一头扎进了一片带着弹性的柔软当中,除了把脸颊挤扁了之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

  咦?

  “快下来悠仁!我的式神有毒啊!”顺平慌慌张张地把他拽下来。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个少年一起转向在场唯一的一位成年人,伊地知擦了把头上的汗。

  “紧急事态,”辅助监督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如你所见,在五条悟所在位置的中心现在有至少三层帐,数不清的普通人和咒灵都在朝这个地方汇聚。”

  “为了封印五条老师吗?”

  “是的。”伊地知神情肃穆地望着远处红光闪烁的天空。

  “我们目前得知的情报仅仅只是对方的最终目的是封印五条悟,而具体使用什么手段,那个传说中的咒具‘狱门疆’究竟是什么作用机理都是未知,所以为了避免最坏的结果出现,最好还是尽快把事态解决。”

  这是最被动的地方,明明知道敌人的攻击早已经蛰伏在暗处,却不能因为还没有来临的阴谋而让一整个城市停摆,当灾难真正到来的时候,也不能因为“早就知道”这样的理由,而真的弃千万普通人的生命于不顾。

  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所以需要我们做什么?”

  “从这里进去,”

  伊地知指了指前方幽深的黑暗:“里面的这一层帐是个六边形结构,六个顶点正是这座游乐场的六个出入口,目前所有东京能够行动的咒术师都在向这几个方向来。”

  即使从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根据窗的观测,此刻这个城市的地面上遍布着与这种帐同源的结界,它们像是漩涡的中心,或是旋转的风扇叶,正在源源不断地使普通人和咒灵向这边移动。

  “消灭里面所有的咒灵和诅咒师,破坏掉这一层的咒力供给。”

  “拜托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粉发的一年级已经闪电般地扑到他的身后,挥出了缠绕着咒力的一拳,而黑发的那一个少年紧随其后,拎着伊地知的一条胳膊,把他甩到了十米之外。

  “很有进步嘛。”

  穿着女仆装的美少女咒灵从黑暗中走出来,真人灵巧地避过了虎杖带着杀气的一拳,对着两个许久不见的少年露出微笑。

  “啊,真人,真的是你啊。”

  虎杖悠仁不着痕迹地向后看了一眼辅助监督的方向,顺平的速度很快,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松了口气,然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咒力猛的从手上燃起:“我还在想如果你不在里面怎么办呢。”

  而出乎意料的是,灰蓝发色的咒灵直接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别着急啊,我这次可不是来和你打架的。”

  真人姿态优雅地提起他的裙摆,从裙子下面,一连串黑色的东西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却没有径直落在地上,而是在咒力的作用下悬浮起来,宛如时钟的刻度一般围成一个圆形,缓缓地旋转着。

  在它们如同箭羽般齐射过来的时候,虎杖才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

  “悠仁!!我把伊地知先生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吉野顺平在山道上飞奔,即使因为宿傩的原因,虎杖要远比他更合适对付真人,也并不妨碍他对伙伴的担心,远处模糊的粉发人影由远及近,虎杖悠仁低着头,一动也没动。

  “悠仁?!你没事——”

  黑发少年的后半句话被突兀地截断了。

  .

  “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了?”

  鹤丸国永茫然地提溜着店长的衣领子,在屋顶上飞奔。他不敢下到地上去,因为伴随着因为断电突然熄灭的灯和杂乱人影在地面上交织的影子,原本坚硬无比的水泥路上似乎突然出现了某种陷阱一般的存在,能把倒霉踩上去的人一瞬间吞没影。

  而他手里的店长像是断线了一般软倒下去,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恢复了意识。

  她把右眼的单片眼镜拿下来:“咒灵对咒术师开战了。”

  巧得是,在同一时间,鬼杀队和鬼也开战了,就在刚刚,她不得不紧急联系几个送货员去把他们预订的东西提前送过去。

  在太刀陡然睁大的眼睛里,店长无情地补上后半句:“就在你本来想去的那个游乐场里,五条悟现在一个人在里面大战咒灵。”

  “?”

  鹤丸国永大受震撼,他虽然没有真的见过五条悟,但却听过这个人的传说:“咒灵能战得过他吗?”

  “不知道啊。”店长回答道,右眼中的机械齿轮旋转咬合,视线穿过眼前的人群,延展到更远的黑暗中去。

  在改造过的神之义眼下,她看得到所有连结在一起的世界,在无限城里,那位名叫产屋敷耀哉的青年已经化为了爆炸的飞灰,日轮刀与金扇子悍然相撞,眼熟的蝴蝶发饰在刀风中上下翻飞,桃红色短发的鬼与暗红头发的少年猎鬼人短兵相接,雪花形状的术式接连不断地闪烁,与远处天空中爆破般的红光在神之义眼的多维视野中交相辉映,恍若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战火之中。

  “不好说,有很多普通人在里面做人质,而且,”

  她的话没有说完,原本一片昏暗的周遭猛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鹤丸国永险些看不到脚下,一个踉跄栽下去,好容易抓住旁边的空调外机勉强维持住了平衡之后,他发现整个大楼都在极细微地颤抖。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变得黏稠了起来,无数细小的黑影从地面上升腾起来,凝聚成各种诡谲怪异的形状,仿佛是被雨水浇灌后破土的种子,满含激动或恐惧地窃窃私语,紧接着大地一声巨震,一个红色的,宛如睁开的眼睛一般的巨大图腾在夜空中亮起,铁锈味在城市上空弥散开来。

  地上的水泥陷阱里,仿佛是从幽暗的地狱深处中传来狂喜的呼声,淹没了店长的声音。

  “诅咒之王!诅咒之王!”

  .

  “那个方向是顺平去的那道门吧?真的没问题吗?”

  真希抹掉脸颊上的血,望着远处呈现不详红色的天空,那红色如此浓郁邪恶,甚至比游乐场中心五条悟搞出来的像是渡劫似的电闪雷鸣更加霸道显眼,让人从心底深处感到害怕。

  她握着咒具的手脱力,不受控制地抖动着,被她撕下一块衣服和刀柄绑在一起。

  狗卷棘嗓子已经彻底出不来声了,钉崎野蔷薇把一颗喉糖强行给他塞进嘴里,熊猫随手把不远处的一只小咒灵锤成飞灰。

  他们四个由于刚好在帐打开的时候,就因为想玩过山车来到了游乐园附近,成了最先响应命令的一批咒术师,因此自动组成了队伍,负责六道门中的一道,现在已经突进到了相当深入的地方。

  “应该死不了吧,夏,呃,猫屋敷老师和七海之前向着那个方向去了。”它疲惫地喘了口气,“大概就是宿傩被放出来了,也能暂时抵挡一二。”

  暂时。真希嘴角抽了抽。

  “对啊对啊,还是先担心一下你们自己呗。”一道声音从身后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滑出来。

  诅咒师的身影如同水一般从茂密的树影中凝成一个人形,攻击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钉崎野蔷薇脚下。

  【快……】

  狗卷棘嘶哑的快逃说到一半,深红羽翅如同电矢飞射,从远方疾驰而来,钉穿了野蔷薇脚下的水渍,融入影子中消失不见,又在瞬息之后重新飞上天空,盘旋着嘶鸣了一声。

  “伏黑!!!!!”

  短发少女喜极而泣,露出看到亲人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人手还够用吗?”

  从远处飞跑过来的伏黑惠比了个手势把鵺收起来,把手伸进影子里,在真希茫然的表情中一大把咒具从里面叮叮当当地掉出来。

  “不够,我是从日下部老师那里过来的,他现在正和京都校的机械丸在三号门那边,三轮和他们一起。”

  “那你过来是干什么的?要和我们一起吗?”熊猫问他。

  “不,”黑发少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迷惑,他把更换用的咒具交到真希手里,活像是从极速赶路中喘了口气活过来了似的,重新结印把鵺叫了出来,式神的爪子勾住他的肩膀。

  “日下部老师要我去看看小高田的演唱会举办得怎么样了。”

  然后鵺猛地振了一下翅膀,带着主人飞没影了。

  “?”野蔷薇茫然地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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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鹤丸国永问道。

  “你想走吗?”店长问他。

  她此刻站在整个东京最高的地方,狂风把她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义眼被由于高速运转而流下的血染成紫色。白衣的付丧神摘掉了猫面具,轻巧地倒挂在面前的围栏上。

  脚下的城市仿佛身处巨大怪物合拢的口腔中,即使在这么高的地方,血的甜味仍旧若有若无地飘来。

  恐惧作为相当强力的负面情绪的一种,也会最大限度地催生诅咒。

  “我是无所谓啦,毕竟我只是一把刀,主人把我挥向哪里我就指向哪里。”鹤丸国永笑了一下,这种浓度的负面情绪对于暗堕的付丧神来说也相当致命,太刀青年澄澈的金色眼睛深处已经隐隐地泛起了红影,但他一个字也没有提自己的难受,只是安静地打量着店长。

  那一黑一蓝的虹膜边缘,微弱的金色光芒正在闪烁着。

  “只是主人你没关系吗?”他随手抓住店长的手——刚才在来这里的路上,一个梳着莫西干头的青年慌不择路地抓住过她,下一秒就被吞进结界里消失了——薄荷蓝色的晶体沿着他们相接的地方延伸到鹤丸的手指上。

  下一秒他抓着围栏,因为剧烈的疼痛感呕吐了出来。

  他的少女主人收回手来,用力攥了一下,晶体粉碎成一把尘土飘散在风里。

  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很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