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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几乎是飞出去的。
狙击手的身形像只穿行在草丛中的黑猫一样迅捷又灵巧, 落在满地的吊灯和碗筷的碎片上竟然一点动静也没发出来，甚至顺手扶了一把店长胳膊旁边快要掉下来的虾饺。
他身上没有武器，虽然不确定普通的武器能不能伤害到那怪物, 但赤手空拳和它对削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于是公安警察顺走了半根碎掉的灯管，踩着柜台跃上了半空。
在巨大的体型差之下格斗的技巧并不重要，逃跑的技巧才重要, 这一击的目的仅仅只是咒灵伸出去的手臂，能让它断掉, 松开, 或者转而攻击他，事情都会变得好办一些。
店长看得叹气，她虽然不怎么能打，但少说在这里也被咒灵揍过好几次, 吃掉或者杀掉的时候也有, 对这东西已经比较了解了。神之义眼开始隐隐发烫, 但因为它现在还是坏的，所以只能用来“看”, 不能进行一些复杂的操作。
“它的攻击器官不止胳膊。”
普通人类诸伏景光和怪物打交道的次数还是太少了，看到一个近似人形的东西, 在潜意识里就会把它当成一个人形对待，但所幸他反应很快, 在咒灵身体侧面两条皮带一样的东西破空刮过来之前, 手里的灯管就重重一敲那条胳膊，在半空强行扭转了身形, 避免被抽成陀螺。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困意。
刚刚那一下……似乎体力流失得很厉害。
不过所幸它真的放开那位女士来追他了。旁边的服务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赶紧连滚带爬地拉上那对学生情侣，把险些被捏断脖子的女士拽了起来，向门口的方向跑。
警官立刻做出了配合。他抄起了本来是要上给店长的那一笼灌汤包扔了过去，店长跌跌撞撞地绊了一下，一个滑跪插在那三个人和咒灵中间，抄起一条椅子腿儿对着咒灵来了一下，在烫和痛的双重打击下，咒灵短暂地遗忘了跑出去的人，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他俩。
“店长小姐，这个东西有什么，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这都不用去怎么看，神之义眼的运转需要消耗店长身体的巨大能量，她现在比诸伏景光更困，猫着腰躲过一记咒灵的无差别横向扫射：“他能让你的精力和体力加三倍消耗。”
这咒灵是个很苛刻的领导。
人类青年再一次展现了非同寻常的身体能力，在餐馆这么大点，充满障碍物的地方翻转腾挪地躲避咒灵的巴掌和皮带，不着痕迹地将它往远了引，他本来想退到后厨锁上门，争取一些时间，结果没等他做出行动，咒灵就一屁股把那门坐碎了，告诉他这就是在痴心妄想。
店长像只被人敲了鱼缸的鱼，在房间里掐手蹑脚地乱窜，被追得爬来滚去，上气不接下气，那咒灵不拘于打谁，但吃一堑长一智，对门口看管得很严实。
“他有弱点吗？”
再一次将剪刀扎进了咒灵的后腰以解救被盯上的店长之后，诸伏景光盯着咒灵飞快合上的皮肉问道。
“有吗？”
店长问夏油杰，她不能再把神之义眼开下去了，再多五秒钟就要晕倒。
夏油杰几乎是无言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他再怎么样也没想到有一天事情会变成这样，非人类生物和异世界猴子警察在饭店里大战咒灵，曾经的特级咒术师挂在腰上吃软饭，竟然什么都干不了。
“有也没用，不是咒力伤害杀不死咒灵的。不过这么大的动静，窗不可能看不见，很快应该就会有咒术师来解决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再坚持一会儿，店长简直就想躺了算了，这咒灵在越变越强，整个餐厅的空气开始逐渐变得黏稠，踏出去的每一脚，包括呼吸都好像有个两百斤的胖子在后面拽着，已经不再是很累的程度，连骨骼都忍不住在发出悲鸣。
诸伏景光被拦腰击中甩到了墙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让人怀疑他骨头断了的巨响。
唉。
店长拿了两条胶带，用物理方式把自己忍不住想要合上的眼皮吊起来，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不管拿什么都可能变成咒灵反过来搞她的凶器，只好选了一些不那么有攻击性的。
少女黑色的眼睛流泪，蓝色的那一只流血，一手提了一罐辣椒酱，另一手往手上抹芥末，有气无力地和咒灵打了个招呼。
她没反抗咒灵把她提起来的动作，反正她也太累跑不动了，少女神情麻木地和咒灵密密麻麻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她现在其实不太能看得见咒灵，因为内核算不上人类，在这种情况下她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但对面太大了，随便一伸手就能按在其中的一只上。
夏油杰说有些咒灵是可以被物理层面影响的，但大部分不行，店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但总之试试也不要钱。
没想到被她按住的那一只眼睛真的开始流泪了。
店长非常高兴，不顾自己开始发出断裂声的胸骨，亲热地给了咒灵一个火辣的拥抱。
瞎了一半的咒灵还以火辣的一巴掌。
店长瘦弱的身体在空中简直像是被大炮发射出去，或者突然学会了跳水或者体操动作似的，被迫转了三周，以一个极大的加速度把试图起身的诸伏景光直接撞趴回墙上。
“啪。”
很轻的，感觉不像是现在这个鸡飞狗跳的战场能发出来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来。
面前模糊而带有巨大压迫感的空气陡然消失，变成了一个身长两米的壮汉。
“咒术师来了。”夏油杰充当店长的眼睛，示意她可以躺了。
来得也太快了，满打满算从咒灵暴起伤人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两分钟，简直不像是窗的一贯效率，是路过的咒术师吗？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餐馆里那种粘稠窒息的氛围就像晴天的乌云一般，骤然散开了。
咒灵身首分离地倒在地上，店长被一条快有她腿粗的胳膊轻轻地扶了起来。
诸伏景光咳嗽着站起身来，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两个人一个站得笔直，一个瘫倒在没了靠背的椅子上，形成鲜明对比。
“干得好。”叫做东堂葵的咒术师赞扬了一句，他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飞奔出来，就知道为什么他俩还在这和咒灵殊死搏斗了，“下次别这么干了。”
这人好像在赶时间，也不是正经来执行任务的，只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他们两个的伤势，店长赶紧把她的单片眼镜戴回去。
基本都是皮肉伤，可能有部位骨裂了，身形魁梧表情凶狠的咒术师给他们做了应急处理，叫了救护车就打算先走一步。
“不好意思，我赶着去小高田的签售会。”他一边道歉一边拉开门，突然转身，看了看站姿笔直的诸伏景光。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诸伏景光和店长都愣住了。
“只是个友好提问。”咒术师耸了耸肩。
“哦，哦，我明白，”公安警察开始觉得他对这个东京就是太不熟悉了，甚至有点求助地看向店长。
“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咒术师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这让他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动手了。
但就算他表现得十分凶恶，他这个问题也不是能一秒钟就不假思索地回答出来的，诸伏景光大脑转得飞快试图分析一下他是什么意思自己应该答什么，但可能是因为转得太快没刹住，眼前站着的又是店长……
“我不喜欢人类女性。”
这么一句话脱口而出。
三个人都安静了。
店长即使是困得要命都情不自禁地往旁边挪了两下，东堂的表情就更直白。
这已经不是看女人的品味合不合的问题，这是遇到变态了。
但他确实不怎么对无关人员的xp过多指手画脚：“好吧，那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他走了。
黑发青年沉默了一会，僵硬地转过头来，对上店长复杂的目光。
这姑娘眼睛瞪得老大，如果是双猫眼的话瞳孔现在应该都竖成一条线了，她就用这种惊恐的眼神幽幽地盯着诸伏。
“我，”诸伏景光嘴张了又张，觉得如果目光有温度的话，他衣服可能都要被店长烫两个洞出来，事实是他整个人确实也开始升温了，“对不起，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刚好……”
店长睡着了。
失去意识的店长，那具少女的躯体就真的像个没有生气的漂亮木偶，只不过因为咒灵袭击变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轻得即使他受伤抱起来都不觉得吃力，诸伏景光把她抱起来，小心地放在一块比较干净的柜台上。
她沉静地闭着眼睛，呼吸浅得近乎没有，诸伏景光不得不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鼻息，才能完全确定她还活着。
脸上的热度还没有完全退去，年轻的卧底搜查官深深地吐了口气，开始重新思考关于这里的这个东京，和眼前的非人类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