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收拾停当,被子床单也都换过新的,花无缺就去把小鱼儿从椅子上拉起来,让他躺到床上。微醺的小鱼儿比他所设想的要安静许多,反而有点像花无缺喝醉时的模样。

  花无缺轻轻吻了一下小鱼儿的鼻梁,道:“你先歇息吧。明晨起来再洗漱沐浴也不迟,我知道今天你累了。”

  小鱼儿拉着他的衣袖,不让花无缺起身离开。

  花无缺便搂住他肩膀轻轻拍着,劝慰道:“好。我不走,睡吧。”

  小鱼儿把他的身子推开,呆呆看着花无缺,还在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

  他一点一点靠近,随后咬住了花无缺的嘴唇。他吻得缠绵,咬得生疼,却有情无欲,像小兽在舔舐伤口。两人如此依偎着,不久就倒在床上。

  小鱼儿眼角尚湿,拥着花无缺,小声道:“还好我还有你,花无缺。”

  花无缺微笑,手揉着他肩头,道:“是我三生有幸。”

  他睡去时,怀中尚有这一份温暖。但是他睁开眼睛,床上的小鱼儿却不见了踪影。花无缺并不着急,而是沿着昨天的路寻到了山上去。

  小鱼儿发梢还有些湿润,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花无缺的衣服,端着一碗粥,坐在江枫与花月奴的坟前,一边哗啦哗啦地吃,一边拿着勺子指指点点,谈天说地,喜笑颜开。走近些听,他口中时不时蹦出“铁心兰”、“小仙女”等名字,原是在为父母讲述自己出谷以来的历险。

  花无缺不禁也颔首微笑,走到他身边,先规规矩矩给父母行过大礼,接着在他身边盘腿坐下,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小鱼儿道:“不久,不久。这粥是我从舒姑姑的后厨借的,你要喝,自己去拿罢。”

  花无缺暗笑道:“借?这有借有还么?”

  小鱼儿左右看一眼,忙道:“有借有还,那是肯定。爹,娘,你们听到了啊,我小鱼儿可是顶天立地的君子……”

  花无缺扑哧一笑,只能止不住摇头。他头靠在小鱼儿肩上,闭起眼睛,顿觉背后柔风阵阵,似是江枫与花月奴的拥抱。

  在谷中呆了十天半个月,小鱼儿和花无缺便计划着重新入关。紫微教一案后续还有许多要他们处置,虽然不甚紧急,但是他们也都希望尽早结束这件事,于所有人都得好处。

  折玉枝在恶人谷内生活得叫一个如鱼得水。虽然她金盆洗手已久,不过在这得天独厚的一隅,她自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偶尔重操旧业,也是情有可原。仅仅五个晚上,她就偷到了“狂狮”铁战家中,把铁心兰送他的一朵兰花玉佩偷了去。

  小鱼儿和花无缺起床时,就面对着在街上打得尘土飞溅的二人。铁战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让这两个兄弟给评评理。看着折玉枝那丝毫没有歉意,还得意洋洋的猫儿绿眼睛,兄弟俩只能面面相觑,哑然失笑,答应下次陪同铁心兰入谷探望时再向他赔罪。

  他们再次从恶人谷出发时,还是秋意渐浓的九月。旅途遥遥,到杭州时,又是一年十二月。杭州地处江南,虽冬日流水不上冻,却也偶落薄雪,并不是特别暖和。

  他们行装从简,都未带冷天的衣裳,可两人都不着急。进了杭州城后,他们便一路往河坊街去,找到一家挂着龙飞凤舞的“祥瑞记”三字的布庄,在此下马。

  门口的伙计还没来得及迎上来,店面后头就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的响声,接着一个少女娇呼道:“哎呀,是两位江小官人吗?”

  小鱼儿笑嘻嘻地道:“阿锦妹子,隔老远就看到了我们吧?”

  罗阿锦穿着狐皮领的红斗篷,一掀帘子,冒出一个圆圆的脸蛋来,笑道:“你们两位排场可大,我刚才在院里就听到人议论啦。今儿你们又找我做什么?”

  花无缺见到熟悉的面孔,也倍感亲切,道:“来做姑娘家的生意来了。我兄弟二人出发匆忙,未曾携带冬季的衣裳,想买几套。”

  罗阿锦两眼放光,唰地一下拈起算盘,道:“好说。好说。来,我给你们算一算哦……”

  小鱼儿看她打算盘的手法娴熟,道:“现在你是这里的掌柜么?你的官话都熟练了不少。”

  罗阿锦匆匆对旁边的伙计吩咐几句,颇为骄傲地挺起胸膛,道:“对,对,爹把生意交给我练练手啦。为了不让他老人家失望,我还和王夫人学了两手哩。”说这话时,她的手依然在拨弄着算盘。

  花无缺垂眸一瞥,微笑道:“让在下猜猜。你说的不止是做生意,对吗?”

  罗阿锦狡黠一笑,抄起一枚算珠,甩腕飞出,直打花无缺“天突”。另一枚算珠看似打的旁边墙壁,在墙上一弹,瞄准的却是小鱼儿“肩髃”。花无缺长袖一拂,算珠卷进袖筒,又被他轻轻送回柜桌上。小鱼儿伸出手,两指夹住了算珠,往罗阿锦手中一掷。

  少女嘻嘻笑道:“如何?”

  花无缺赞道:“这才一年不到,姑娘武艺就有如此精进,实是天才。”

  小鱼儿也道:“力道火候欠佳,不过多练就能进步。你对穴道倒是很了解,而且瞄得很准啊。”

  罗阿锦被夸得满面通红,仍然笑着,把算珠安回算盘上。这时伙计端着两套成衣和两件狐裘大氅上来,阿锦便道:“这两套衣服,外头都是我家庄子里新的本地丝绸,里头多纳了一层杭罗,保管穿着舒服又暖和。狐皮狐毛都是关东的白狐,如假包换。青的那套给小鱼儿公子穿,素的是给大公子的。”

  那衣服确实精致,二人试过,不仅合身,也正如罗阿锦描述的一样温暖舒适。小鱼儿穿松霜青,比起平常多了几分稳重。而花无缺白衣配上靛蓝的大氅,脱俗之余更显华贵。

  罗阿锦和他们也算是朋友,因此给了个公道的价格,二人也不推让。花无缺老老实实掏出钱袋找银票,小鱼儿靠在柜上,和她东扯西扯,问到最近杭州有什么大事。

  罗阿锦一边唰唰地记账,一边随口道:“最近生香园热闹得很啊,你们要去那边么?”

  小鱼儿道:“生香园?有点耳熟……那是哪里?”

  罗阿锦道:“也在西湖边上,是一个富人家的大宅院。我听阿绣说,这园子原来的主人是个大美人呢。”

  花无缺略一思索,恍然道:“白玉生香,生香园是玉娘子的旧宅……我们明明去过的,只是当时没有注意到名字罢了。小仙女姑娘和顾公子……应该还有苏姑娘,他们眼下就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之前忙去了,没跟上更新。一共只有五十章正文,存稿还有一篇番外。我会在第一篇番外的有话说里面问想看什么别的番外的。

  48 欢聚一堂

  ◎小鱼儿趴在花无缺肩上,思索片刻,轻轻唱起了一首歌谣。◎

  生香园热闹,倒不是因为在办什么大事,而是因为园子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生香园毕竟是玉娘子一个人住的宅院,总共也就三幢小楼和一个不大不小的园子,对比起现在的人数,倒显得有些小气。况且,在生香园里忙活的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家仆丫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少年英雄、世家的公子小姐,就更显得这江南小园普通起来。

  小鱼儿在园门口翻身下马时,慕容紫芝和苏樱正说着话,端着煮药剩下的药渣出来。

  小鱼儿忙喊道:“鬼丫头!苏樱!我们回来了!”

  苏樱一见便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一把扑到他身上,道:“小鱼儿呀小鱼儿,我可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慕容紫芝替苏樱倒了药渣,也是喜上眉梢,万福道:“二位公子,久别了。”花无缺对她抱拳还礼。

  苏樱从小鱼儿身上跳了下来,对着花无缺眯眯眼笑,活像一只小狐狸。花无缺觉得很是可爱,于是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苏樱也乖乖地凑过来抱了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