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玉枝拍手道:“你们终于看到了。这,大概就是千变万化的江湖上唯一不变的道理。”

  忽然,刚才那两个小孩——大狗二狗——飞也似往回跑来,冲进客栈,抓着他们爹的衣襟不敢动了。

  男人皱眉问道:“怎么了?”

  大狗喘气道:“是……是那群蓝衣服人……”

  他此言一出,整个客栈饭堂里都安静下来。下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丢下在吃的东西,逃难一样冲出客栈。小鱼儿、花无缺、折玉枝三人自是摸不着头脑,看那村妇也慌张地抱着孩子随着家人跑了,又不好去问,只能看向柜台之后面如死灰的掌柜和小二。

  有一个小二之前招呼过他们,这时候哆嗦着靠过来,躬身道:“三位还是快些走吧。小店不幸,不能连累了客官们。”

  小鱼儿皱眉道:“这又是遭什么了?是官差还是响马?”

  小二道:“都……都不是。是……是……是……魔教。”

  花无缺道:“什么魔教?”

  小二道:“紫微……紫微教。”

  三个人同时愣住了,接着小鱼儿和折玉枝同时爆发出大笑,花无缺也忍不住拿扇子掩住嘴上笑意。

  小二倒是变成了不明所以的那个,道:“三位……笑什么呀?”

  花无缺咳了几声,勉强道:“这个紫微教是什么……什么东西?”听得他问话用词,其他两个人更加笑得前仰后合。

  小二道:“这个……他们是道上的。每个月初八……就到这里来征收‘星宿税’,不交的……就……见红,然后……店子给烧了。他们……不喜欢有别的客人在店里……所以还是请您……”

  他显然是见过他所描述的场面的,说完还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闪在一边。

  折玉枝忍笑道:“好,今儿我们就会会这个……紫微教……”

  小二张口还想劝,小鱼儿站起身来,在他胁下一推,道:“小二哥,我们也是道上的。你都泥菩萨过江了,就别管我们了。”

  他力道看似轻柔,竟容不得小二有丝毫反抗。那小二直被他推回柜内,看小鱼儿笑着对他眨了眨眼,这才明白这三位如此胆大包天,实是身怀绝技。想到此处,他自己的骨气也不禁长了几分,在柜台后挺起胸脯。

  小鱼儿转念一想,道:“咱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花无缺道:“你有何计?”

  小鱼儿笑道:“计谈不上,却可以耍他们一耍。不知姨娘愿不愿意陪我们……”

  折玉枝拍手称快道:“好,我陪,我陪。”

  三人先后上楼,消失在房间里。

  不多时,街上传来零零散散的踏步之声,少说有二十来个人,走进这“鸿宝客栈”里来。他们皆是一身宝蓝短靠,背后用白线绣着北斗七星和北极星的图样,和他们努力装得凶神恶煞的脸却不是很搭衬。领头的两个男人,一个高大如熊,鼻子被谁一拳打过似的歪在一边;一个瘦小如猴,不光满脸的麻子,还长着一颗媒婆痣。

  掌柜的赶快提溜着衣服出门迎接道:“熊大爷,侯三爷,小人恭候多时了。”

  那歪鼻子熊大爷粗声粗气地道:“后厨的饭可烧上了?”

  掌柜道:“是,是,老早就给您们烧上了。每个桌都有四菜一汤,菜是两荤两素,荤有一鱼一肉。弟兄们的酒也管够。”

  候三爷尖声一笑,道:“不错,不错。今天就看在你面上……”

  他还未说完,听后面有一个湘音的男人叫道:“三爷,莫听他乱讲,个店子里还有别人咧!”

  掌柜的立刻汗如雨下,裤子里也很快要如雨下了。

  熊大爷和侯三爷收敛笑容,往空荡荡的客栈里望去。店里的伙计都站在柜台里低着头。堂内桌椅间只有一男两女三个闲人,穿着不起眼的土色衣裳,而且都坐在最角落里。

  那是三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低头慢慢和着咸菜吃老面馒头。坐最中间的是个老妇,闭着眼睛不断咳嗽,旁边搁这一根竹竿,想必是个瞎子。她身边面容平平、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吃得最多。男子的身边坐着个大高个姑娘,长发用一根荆钗盘起,不断用手势劝着男子慢点吃。

  一看熊侯二人沉下脸色,掌柜啪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道:“二位爷爷……小人、小人实在劝过他们……可……”

  熊大爷怒目圆睁,道:“你个没用的东西!”

  侯三爷一脚踹开掌柜,和熊大爷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从老妇和青年手中夺过了馒头,连盘子一起,叮铃哐啷扔到了墙上。

  青年盯着他们,愤怒地拍案而起,哑着嗓子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欺负我们一家,小心我告官了!”

  侯三爷又尖声怪气地笑了一声,道:“我们是紫微教教众,来这里收星宿税的。这个月十五我们就要去讨伐武当山了,不想坏了气运。你们若是识相,一人交……三十文大钱就滚!”

  那老太太慢吞吞地道:“小花啊,是不是有人来啦?”

  青年皱眉道:“啊?小花,妈在说什么?”

  那大姑娘小花和青年对视一眼,打起了手势。原来,老妇的确是个瞎子,小花是哑巴,而青年是聋子。熊大爷和侯三爷看到这天残地缺的一家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熊大爷挤到桌子边,色眯眯地盯着小花上下打量,嘴里不住“啧啧”称赞,唾沫星子飞到了他们桌上。

  侯三爷也凑过来,谄媚地道:“老熊,这个姑娘不错啊。可惜是哑巴,不知道叫得好不好听。”

  熊大爷嘿嘿笑道:“管她能不能叫,好用就行了。我看她身子骨硬朗得很,不如今晚就试一试。”

  小花不聋,但是也说不出话来,急得满脸通红,去拉青年的衣袖,给他打手势。老妇的脸上也有所不悦,但是她一个耄耋之年的老瞎子,又能帮上什么呢?

  青年看小花打完手势,立刻指着熊大爷,怒道:“你们调戏我媳妇?!我和你们拼了!”

  说着,他呼起拳头,虽然力量似乎不小,但是毫无招式可言,往熊大爷那本就歪瓜裂枣的脸上招呼去。熊大爷和侯三爷对视一眼,同时笑道:“不要命的来了!”

  熊大爷抽出腰间的鬼头刀,侯三爷则从背后拿出一根长棍似的武器,同时向青年攻去。他们出手就是死招,毕竟听他们言语就知道,他们草菅人命惯了,一介布衣算不上什么。

  随着“噗”“啪”两声,血溅了出来,棍子也打断了腿。

  不过,抱着流血的眼睛在哀嚎的是熊大爷,而侯三爷则是被自己的棍子一下子打断了两条小腿骨。

  紫微教的教众甚至都没有看见到底是谁用什么招式出的手,只有旁边的青年心里清楚。